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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锦枕后捞过一丝缎包裹的物件呈在宗寥面前打开,南宫述道:“给你的。”
“给我的?”宗寥看他拖着的闪着细碎金光的丝环相扣的物件,道:“这是……软甲?”
“嗯。”
“你是怎么看出傲视群雄的世子需要这玩意儿的?”
南宫述目不转睛,淡淡笑看她仰高下巴的骄傲模样,良久道:“就这么看出来的。”
宗寥撇嘴。
南宫述忽然认真了:“不论你功力恢复得如何,明日一定会被要求上场。此契延山半是丘陵草原,半是险峭密林,地势复杂,尤其是密林那边,断崖裂谷一直南下延至临京的州郡。”
宗寥道:“还连着出京南下官道旁的山林吧?”
“没错。此边山林深密,猎物多,猎人也多。往年为防止进入猎场的人在山里迷路,都会先安排人在林子深处做好标记,如今多事之秋,难说没人想玩刺激些。”
说起这些时,南宫述眼底渐渐爬上几缕阴戾神色,似乎已预测到些什么。
宗寥也不傻,知道南宫述在担心什么。
不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吗?有什么好怕的,问题在前,除了挺胸迎上还能怎么办?
“刺激好啊,我最喜欢刺激了。”宗寥嘿嘿笑。
南宫述忧思,语重心长道:“你可别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猎场不比行宫这边,那边没有驻军,一旦进去了……总之你明日一定穿上此甲,知道吗?”
宗寥把金丝软甲提起来掂了掂,感觉有些沉,遂道:“不穿。你穿。”
南宫述语凝,心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够逞能吗?
把软甲塞进她手里,南宫述谆谆温语:“听话。让你穿你就穿。当心被人当猎物捕了去。”
“谁猎谁还不一定呢。”宗寥不屑。
南宫述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你这疯脾气最好收敛些。”
宗寥冷呵呵两声:“你玩的不比我疯多了?小心万劫不复!”
南宫述知道宗寥已经猜出了他刚才话里暗指的某些人和事,这是在说他郢山别业里养着的那些旧臣,讽刺他才是真不怕死的那个。
她还真猜对了,他确实没那么怕。或者说,相比于生死,他更不愿看见世道沉沦,人心腐化。
南宫述不搭她的嘲讽,故作腻歪道:“寥寥如此顽皮,可是要我亲自帮你穿?”
说着他一点点靠近,瞳色如幽井深暗,仿似要将不听话的人吸纳进他设好的魔窟里好好教育一番。
抿唇忍笑着嫌弃他肉麻的称呼,宗寥抢过软甲抱在怀里,急急忙忙道:“穿,穿,穿还不行吗?明日一定穿。”
抬起一只手臂横在南宫述脖颈,宗寥一把便将人揽躺到锦枕上,半支着腰身卧着倾身瞧他:“方才是谁还凶巴巴的,才一小会就变得婆婆妈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家中娇妻!”
南宫述不以为意:“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自会看出谁更有王者风范。”
宗寥鄙夷地撇撇嘴,暗诽道:“若非性别限制,力量悬殊,时机不成熟……就你这雪白软糯的模样,一天不被蹂个百八十回?哪里有你展王者风范的机会!”
意淫种种间,宗寥忽然发现被按躺着的人开始磨肩搓背,似是不自在。
“身上长虱子了?”宗寥问。
南宫述直直睨着她:“不是。”
“我就说嘛,金枝玉叶洁净无比的王爷怎么可能长虱子!”宗寥道。
旋即她便想到这偶犯疯病的王爷是个极为讲究的人,睡觉连头发丝都不能乱。
真是个矫情的毛病!
转眼却觉得他不发疯的时候其实还挺守礼的,不会一直惦记情爱之事,人也安静,还真打算睡她这儿了?
撑起来把软甲放置枕边,宗寥回头跪坐在南宫述身旁,边帮他整理衣衫边说,“你是要理整齐衣发才睡是吧?我来。”
瞧着她来献殷勤,南宫述心中微悦,眨动多情的眼眸默允她侍候。
南宫述躺得笔直端正,宗寥把他衣衫抻直抚平,拉被子给他盖上,一套一套做下来,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继而“噗哧”一声笑出。
“笑什么?”南宫述问。
“你自己瞅瞅,我这姿势,你这姿势,像什么?”
南宫述淡淡瞟了一眼,不禁低眉含笑,赧然道:“像娘子服侍自家夫君就寝。”
“就你个死鬼啊!你不觉得像在给你入殓吗?哈哈……”说着宗寥仰笑不止。
南宫述闻言垂下玄色剑眉,一声低哑的闷笑匿在喉咙里,也不恼,只宠溺的看她前俯后仰。
未几,才淡淡道:“想为我入殓,得先成为本王的人。”
宗寥猛然被呛住,缓了缓,随即呸呸两声:“晦气,晦气……”
南宫述撑起腰身:“你敢说做我的人晦气?”
“十三别气,我是觉得那话像在咒你,不吉利,等等,我帮你赶跑。”言语间,她抬手在南宫述面前扇来扇去,认真地为他驱走晦气。
把南宫述摁躺回去,宗寥帮他把如墨秀发理顺,铺好。
瞧着她在身侧忙活,长长的头发扫过脸颊,刺痒了眼睛,南宫述的颞部忽然疼了一下,脑里蓦地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亲吻宗寥的时候也曾出现过,只当时太投入没多想。
如今这样的感觉再次出现,他忍不住疑惑,想问她是不是也曾这样帮他整理过头发?
话到嘴边他脑子急急转弯,心道这家伙心眼子太多,真有问题也别想问出。
换了种获取答案的方式,南宫述问:“我入寝的习惯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太奇怪了。”宗寥道。
“记得第一次在司臾那处宿夜,他就特别不耐烦帮我梳理头发。”
“我第一次帮你时……”
宗寥心头一惊,赶紧止了话头,心想他什么时候与小舅舅同宿了?不是说从未有人与他同宿过吗?
见她言而却止,动作也跟着僵了一下,南宫述即时明白了其中诡诈,在宗寥或要开口狡辩的瞬间,他抢先说道:“你第一次就待我这样耐心,这样好,我更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捉来她的手浅吻一口,南宫述又道:“快睡吧。明日寅时就得起了,想想就知是极乏的日子。”
言罢,他自顾自阖上眼眸,不给宗寥说一句话的机会。
他最是知道,只要宗寥一开口,便能把有的说得无影无踪,把没的说得活灵活现。
但凡他觉得有鬼就必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难道是那晚?那晚真的发生过什么他忘了的事?他为什么会忘?会是那盏茶吗?
他不能问,今日与她亲近会现端倪,那以后只要再多亲近亲近她,真相迟早会显现。
看着南宫述就这么睡去,宗寥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自拉过一床被子裹上,她侧卧着看了那安静漂亮的人一会儿,掌风一挥,熄了灯。
怀着各自的疑惑,两人静静躺着。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