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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曾说南宫述喜舞文弄墨,又让他在太学管理藏书阁,那一定是认可他的文采的。
人人都嘲笑南宫述是个绣花枕头,无骨美人,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也真的名副其实,可皇上到底知不知道他柔软外表下的实力?
知道他其实武功上乘,骑射一流吗?
如果知道,那皇上就是真的想要将宗寥的才能培养如从前吗?
如若不知……那他派个骑射废物来教她又是何种用意?
揣摩须臾,宗寥道:“回圣上话,奕王殿下文采斐然,给臣子上了两课,您还别说,这脑子真清明了不少,现在也不怎么犯糊涂了。只是这御和射方面嘛……”
宗寥嗫嚅少顷,不怕死地反问皇上,“圣上见过奕王殿下挽过弓,射过箭吗?”
皇上匿着嘴角笑意,煞有介事:“你小皇叔懒散惯了,往年上场都是随意玩玩,哄一众晚辈开心,没认真射过箭,”移步靠近宗寥,皇上悄声又道,“不过朕知道他藏着实力呢!不然怎么会派他去督导你?”
皇上与宗寥说话时没端他的天子威严,言行如慈蔼的长辈一样,口气温温的。
闻他一言,宗寥微怔,心想他还真知道啊?
以南宫述深沉的心思,若他有意藏着什么就绝不会给他人发现异常的可能,那他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秘密暴露给皇上知道的呢?
见宗寥怔讷,皇上又道:“你小皇叔安居护国寺十几年,总不能什么都没做,佛家武学造诣高深,就算没有正式的师父授业,看也能看会了一些,武林高手这种词从来是虚妄定论,日常防身的技能谁都会一点,教你骑马射箭够用了。”
安居?
宗寥暗笑,心道让一个人十几年都住在四围的高墙里不得出也叫安居?
那天牢的人岂不都是在享福?
不过听他言中意味,应是只知南宫述是有点底子有点心机的美丽狐狸,而不知其是难逢敌手心思诡谲悄悄与他作对的暗夜鬼王。
宗寥想着竟有点想笑,那家伙是真能装!
当然也是真聪明。
他知道完完全全当无知草包才更可疑,可若能让人从日常行为就看见他在伪装,让猜忌自己的人费尽心思去查,到最后却发现那些伪装也不过如此,疑心便会降低,往后就会放宽监视……
难怪胆子这么大,阴阳明暗都教他玩明白了!
心机比她还多,宗寥可想学学。
躬着腰身,宗寥道:“圣上对臣子良苦用心,臣子感激涕零,削首难报。但奕王殿下嘛……圣上恕罪,臣子实在不想昧着心感谢他。”
“哦?与你小皇叔生嫌隙了?他可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委屈的事了?”皇上问。
宗寥道:“那倒没有。奕王殿下自己骑马还行,教人……不太行,今日我能来参加围猎,靠的是我自己一点一点辛苦练起来的,所以我不想谢他,不想把此份功劳平白给他。您就当臣子是个心眼小的吧。”
宗寥撅起小嘴,一脸不高兴。
皇上听后“哈哈”笑了几声,指着宗寥脑袋道:“朕看出来了,你小子气鼓鼓说了这么多不是不想感谢朕的十三弟,是在怄他的气吧?”
言语间,皇上小步悠悠,“你同朕说说,小十三他怎么你了,若真是他做的不对,朕定帮你讨回公道。”
卑微地跟在男人身后,被迫闻着他身上散出的浓郁的龙涎香气味,宗寥皱了皱鼻子忍着不敢打喷嚏。
眼中精光一闪,她跃跃欲试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得到长辈允许,可以借机告状的小孩。
垮着脸,宗寥神神秘秘道:“在倾诉我的委屈前,我想先告诉圣上一件大事。”
皇上脚下一滞,神色忽然凝重,“说来听听。”
宗寥道:“臣子知道奕王有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瞒着圣上。”
话才听了个开头,皇上心中不由抖了抖,不自觉的把目光转向殿前那边,看了眼那个坐在次座上端盏浅饮的风逸俊美的男子,“朕的十三弟能有什么秘密?”
皇上强装淡定。
静静关注着他细微的举动,宗寥娓娓又道,“圣上您是不知道,奕王他前些日子把我带出城去了!您知道我们去了什么地方吗?”
不让皇上搭话,宗寥瞪着大眼悄悄惊呼,“北郊!他一个王爷竟然背着您在外购置私产不禀,您说他是不是犯了滔天大罪?是不是该把他抓起来审问、打板子?”
空气凝固须臾,皇上哭笑不得,沉声道:“这就是世子要向朕告发的‘不得了’的大事?”
宗寥凑到皇上身边:“这事不算小吧?够打板子吧?”
皇上笑:“你说的这些朕早就知道了,北郊的郢山别业嘛,那是沉香楼老板琵琶臾的私产。
当年琵琶臾进宫献艺,一手琵琶弹得极好,甚得朕心,我当时问他要讨个什么赏赐,他向朕说他看上了北郊的一处旧宅,想买下来,偶尔去小住一下,静修琴艺。
朕说赐给他,他还不同意,非自己出钱买,说什么‘天下寸土都是朕的,即便是他人所持房契也要问过朕的意思才安心’,这个琵琶臾……是个谙事的风雅之士。只可惜出身实在微末,入不得仕,不然以他的才智定能为朝廷所用。”
他的惋惜里确有真情流露,看来是真的很欣赏司臾。
偏此话钻进宗寥耳朵里的瞬间,陡然她便感觉心里有些不爽快,闷闷的很难受。
宗寥在心里笑了笑,讽刺二字都不足以表达出她内心的感受。
但凭此话,她也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南宫述能与司臾相惜多年,将彼此看作比家人还重要的朋友。
——此二人分明就是一根藤上结的葫芦嘛,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装!
居然当着皇帝的面说什么天下寸土都是他的鬼话!
呵……
不过是想当着皇上的面讨下这赏赐,以便于以后住到那里时轻易不会有人去打扰,朝廷中人也不会去过问,甚至皇上本人也放心。
宗寥心道:“花司臾,南宫十三,你们俩好啊,处处都有你们打好的算盘,脚下要走的每一步都插满了心眼子啊!”
宗寥暗暗在心里佩服,同时也很心疼他们风光背后的步步为营,事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