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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一道快若星陨的黑影从天而降,弹指到了众目中央。
来人紫襟玄袍皮腰带,手里一柄柔韧软剑颤颤巍巍,蜿蜒着丝缕鲜红,凝聚于剑尖的血珠嘀嗒嘀嗒滑落翠植之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宗寥,而她剑刃上乌黑的鲜血不是那刺客首领的又能是谁的?
落首而亡之人既是不一般的高手,作为其对手之一的宗寥自不可能丝发不乱。
不用特别注意,便可发现她此刻正极力稳着粗喘的气息,更明显的则是她长臂削背间一道道利器剌开的血肉。
她伤并不严重,可那玄衫下透出的雪一样的肌肤,雪白肉肤上又爬着血虫一样的红痕看起来尤是刺目。
第一次尝到斩人于剑下的嗜血滋味,宗寥心里别提多奇妙了。
从远距离射杀敌人的刺激,再到咫尺手刃索命劲敌的痛快,她今日一次体验了。
劲敌虽死,她却还意犹未尽,踹了一脚那颗余温犹在的头颅,宗寥埋怨道:“白小公子,你也太不厚道了,你怎么能随便切下他人脑袋呢?”
白挚闻言一怔,不明所以道:“我看地上已经有一个了,所以就……”
宗寥道:“你家王爷说了,今日这些人的脑袋只能本世子来切,你抢了我的事做,我会很难过的!南宫述,你是不是这样答应我的?”
宗寥仰头望向树端。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可见半空款款又飞来一人,那人雪肤玉面,身姿俊雅,一身玄衫飘飘荡荡,一拂一挽间,施施然站到了宗寥身旁。
“治下不严,搅了世子雅兴。”南宫述抿唇莞尔,假模假样拱拱手,正身后一脸冷然地瞧了白挚一眼。
白挚立即抱拳向宗寥赔罪:“小的鲁莽了,还请云安世子恕罪,那这,剩下的……都交给世子?”
宗寥环视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蠢蠢欲动的一众黑衣刺客,撇嘴思忖须臾,道:
“多是多了点,不过像这样能一次杀人杀个过瘾的机会实在难得,世子向来自私,舍不得把此等好事分你们,嗯……你们担待,还是由我一人包揽吧。”
二对一交战了半天才侥幸获胜,自己还挂了彩,如今竟敢大言不惭要一对百八十武功高强的杀手?!
刺客们闻言嗤笑不已,不但没有因为首领殒命发生慌乱,眼神反而更加坚定起来。
南宫述道:“看你也受了不少伤,别逞强了,这种浪费体力的活交给下面的人不好吗?”
宗寥道:“我不怕受伤。”
“我怕。”南宫述看着她肩臂上一道道血痕,心疼道。
“你能不婆婆妈妈的吗?搞得我好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似的,太扫世子面了!”
掏出一叠洁净的棉布条给南宫述,宗寥又道:“瞧你也受了不少伤,你到一旁歇着吧,把伤口包一包,白挚带药了吧?让他给你处理一下,别留疤了,会变丑的。正好我让你看看,云安世子发起狠来是怎样的雄风八面,威不可挡!把剑给我。”宗寥将手伸至南宫述面前。
变丑?雄风?
南宫述先是嘴角抽搐,转而低声痴笑。
拦不住她要大展“雄风”的昂扬斗志,南宫述接过她的关怀,无奈把剑递出,冷冷瞳光睨了众刺客一圈,倏跃到树枝上坐着观战。
那边的瀚听见宗寥的豪言壮语,不禁遥望过来。
宗寥挥开双剑,蔑视着团团围上来的鬼面杀手,唇角一扬,傲然道:“别客气,一起上吧!”
狂傲!
杀手们幽瞳一扫,百十道刀剑光辉瞬时翻涌穿插来去。
瀚的心里虽有一丝担忧,嘴角却不自觉地咧出一抹绵绵笑意,惯常冷峻的蔚蓝眸子愈发波光潋滟。
那个日日以男子身份示人的女孩可谓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又善良可爱,又飒朗英气的人了。
就算是北燕那边驰骋疆场的女将,养尊处优的王女都比不上她三分。
——在他见过的人中,可爱的没有她英气果敢;剽悍的又没有她活泼可爱;可爱的也只是单纯的可爱,完全没有半分她眼神里的妩媚,何说她那魅惑人的气质背后还有机灵和狡诈……
她就是这样独特,这样与众不同!不完美,却很迷人。
长宁仰着脑袋瞧着瀚,她第一次从这个目中无人的男子脸上看见了柔情的模样。
“你很喜欢宗寥哥哥吗?”长宁问。
瀚微怔,垂眸斜瞟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旋即收回目光,看向人群中央意气张扬的少年。
来回穿插的百十条黑影里,瀚的眼光总能一直锁定在挥舞双剑的人身上。
瀚看着一颗又一颗脑袋自宗寥剑下滚落,心神不为所动,眼含温意应长宁话道:“喜欢。她救了我,我就是她的人。永远都是。”
长宁知道那边厮杀正烈,被鬼面头颅吓过一回后,她不敢再看,只看着刚刚出手救了她的瀚。
长宁嘟起樱桃朱唇,满脸幽怨地问:“你说的人,是哪种人?”
“她想让我做她的哪种人,我就做哪种人。”瀚抿着笑道。
长宁撇嘴:“天底下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孩,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去喜欢男子?譬如宗寥哥哥,原先他就说自己喜欢男子,可我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不想早早娶亲,去沉香楼也只是去听曲,不是去找郎倌,他一定是喜欢女孩的。
可……自从年前北燕举兵犯我晋南,云安侯在那边遇了险, 宗寥哥哥收到消息后便只身前往,想要去帮云安侯。
没曾想还没见到云安侯,他就被人射杀了,听说是一箭穿心,一箭穿心呐,想想就疼死了!后来又在冰湖泡了好几天,他家下人找到他的时候以为他没救了,还替他入了殓……那段时间我可伤心了!
万幸宗寥哥哥他不是真的亡故,他的棺木入城那一天,小皇叔带人截下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他的棺盖,还去吻他,没人知道小皇叔为什么要那样做,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宗寥哥哥他竟然就这么被皇叔吻醒了!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长宁看着瀚。
认真听她说着,瀚柔软的表情逐渐凝重,他第一次听见关于宗寥的事,感觉很新奇,又有些令人心痛,也确实不可思议。
“你说宗寥是被那个人吻醒的?”瀚看向挂在树枝上的南宫述。
长宁颔首:“百姓是这么传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只知道宗寥哥哥重伤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还说自己喜欢上了小皇叔!”
长宁越说着,小嘴越翘:“你知道吗?宗寥哥哥以前同小皇叔的关系一点都不好,甚至都没正面讲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