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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才起,即见两人合力拎着一个身躯僵硬的“人”一跃而起,腾至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
见势态有变,苏涉高呼:“放箭——”
转身一仰头,一团“黑云”赫然朝他砸来。
措手不及间,苏涉本能地抬肘护住自己头部,与那迎面飞来之物来了个亲密接触,齐齐滚到地上。
翻身起来,却见那两人已于枪林箭雨中一跃上城墙,隐入密林。
几乎同一时间,原本与禁军缠斗的另两名刺客也忽然消失不见。
“给我追!”苏涉再发令。
领了命,千余禁卫举着火把夺城门而出,惟余一队给苏涉差遣。
事态发展急转直下,苏涉愤怒,猛然一跺脚,道:“火。”
一名禁卫奉来火把,苏涉接了即刻便去查看那朝他蒙头砸下的事物。
“哎……”苏涉用脚摇了那被乱箭射成刺猬的“人”。
“……”回应他的只是死气沉沉的僵硬感。
死的?
这人是死的?
死的还以命相护?
苏涉疑惑着到处看,头痒,一股不妙的感觉突然浮上心头。
把亮靠近,苏涉用脚将“人”翻了个面,定睛去看。
夺目而来的不是他以为青白色的死人脸,而是一张模糊的看不出原貌的残破的皮。
那脸皮上横七竖八被人割得稀烂,而那些割痕间又无一滴血液渗出,只见得那沟沟壑壑里尽是乌黑,是凝固了的血液无疑。
“这人死好久了吧?”在旁的一名禁卫道。
死了好久……
压下骤然涌上喉咙的一阵恶心,苏涉道:“去看看他身上有无其他箭伤?”
“是。”扒开尸体身上的黑衣,禁卫又道,“回大统领,此人除了后背刚中的羽箭以外,胸前近心处还有一处伤口,是断箭。”
苏涉闻言微怔,四下一扫量,发现上一刻打杀甚热的场面转瞬熄焰,疑心愈更深浓。
这云安世子也太过料事如神了!
苏涉心道。
只是不知这料事如神背后到底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若是巧合,尚可说他是命有神眷。
可若是预谋……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谋算的?又是怎样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安排进行的?
这未免太精妙了些!
——先是调虎离山,再暗度陈仓……如此算无遗策的计划到底是宗寥一人筹划?
还是与南宫述合而谋之?
是为了给自己的计划善后?
还是为了先助他脱困,再拉他入局?
苏涉头疼不已。
但不论今日是天助我也,还是不明不白作了他人棋子,眼下他也无暇深思。
当然,以他古板端正的脑子,或许就是嫌费脑,不愿想,反正也想不透。
收了刀,苏涉随即带着那具面目尽毁的死尸去向皇上复命。
“忙活半天,只得个死尸去复命,看来咱们这个苏大统领还有的是罪受!”
屋脊上,发束轻扬的少年拢了拢被风吹开的墨绿华袍,抱住,眺望着远处渐去渐远的队伍,唉声长叹。
身侧长簪束发的男人神色静雅,淡淡道:“用一具死尸换一条命,很合算。”
“嗯……也是,如果不这样,圣上定然怀疑他与那刺客是一伙的,有个交差的摆他面前,至多也就只能怪他疏于职守,办事不力……”
“不对……”宗寥忽然看向南宫述,“平时或许会好点,可如今圣上双腕皆残,性情恐已改变,不定会怎样惩罚这‘疏于职守,办事不力’之人!我得去瞧瞧。”
说着,宗寥倏尔起身。
南宫述反手逮住,道:“你现在是闭门养伤的人,去哪儿?你身份本就敏感,若为苏涉说了话,会引生怎样后果?你不会不知道,你这是在害他,也是在害自己。”
宗寥道:“知道,知道,会被怀疑我家有集权之嫌嘛!我没打算去为他说话,就是想去凑个热闹,看看事态如何发展而已。至于这闭门养伤之事……随便找个由头就混过去了。”
南宫述道:“别总是急吼吼的,需知苏涉跟在皇上身边已有十来年,对其性情的变化与了解必然胜于你我。
此十年间,发生了不知多少事,他不是能自己活得好好的?放心吧,你已经给他铺了如此宽敞的道路,如若这般他都无法自救,那……”
顿了顿,南宫述又道,“你做什么都是多余。”
宗寥想了想,还是坐下:“只是……不知到时是南宫桀更高一尺,还是苏涉更具手腕。”
南宫述道:“苏涉虽严肃无趣,却是个实诚人,你的那些手段他就算能看懂,想必也做不来,但是此人有一点好……”
“什么?”宗寥扭头看着他微微挑起的唇角。
南宫述道:“他会说实话。”
“说实话?”宗寥皱眉,心里隐约有丝不安,“虽我们揪住了他的把柄,可万一他说漏了,把我为他出谋划策的事说了出来,那我这不是挖坑自埋吗?”
“你终于知道自己在到处挖坑了?”南宫述嗤笑,戳了戳她额头。
宗寥轻轻“哎呦”了声。
南宫述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我说的是他‘会说’实话,不是只会说实话。他也许不会撒谎,但一定会捡对自己有利的话说。”
“但愿如此吧。我当时一心只想着如何救小舅舅,很多事并未想得透彻。”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弦月落梢头,夜沉如水。
南宫述从后方抬起胳膊,想要揽住身旁一袭修长纤韧,一伸一曲间都透着鬼祟的手刚要勾住那肩,宗寥忽然道:“你好呆。”
南宫述瑟瑟缩回手,一脸黑线,不解地问:“我呆?!此话怎讲?”
宗寥看他,眸中略含幽怨,道:“拉你来看他们打架你就只顾看,跟你说事你就只顾说事,你就不想知道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都干了什么?”
南宫述道:“你那满肚子里都是心眼,满脑子都是诡计,我猜不了恁许多。平时不都是你自己说给我听,我等着呢。”
宗寥扶额,“可真是个木头美人!”
“咳——”南宫述心梗,脸再黑一层。
宗寥也不看木头,自顾自就讲起了她是如何跑到南宫述院里,又是如何在他院里制造出鬼叫声的,还把南宫桀怕鬼的憨傻熊样添枝加叶再讲给南宫述。
由于怕被人听见她去过南宫桀的院子,说话时她尽量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南宫述的耳朵叽叽咕咕,形似耳鬓厮磨,偏她说到兴致高涨时不由就手舞足蹈起来,时不时还要演上一段。
南宫述对南宫桀的事不感兴趣,只在看见她笑颜的瞬间浅浅勾动唇角,眼神也逐渐变得柔软,宠溺……
宗寥说完那些她自以为乐趣十足的事,歇了一会。
最后凑到南宫述耳边,音色诡魅地问:“我目睹了件极有趣的事,你想不想听?”
南宫述转着幽深如潭的眸子,对她状态的转变心生狐疑,总觉得她又在对他憋坏。
犹豫良久,南宫述把嘴边惯说的一句“不想”吞下,故作好奇地问:“何事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