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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
这座古老的城池三年之内，已经经历了两次如此的惨状。
城墙之外的鲜血随着水花一点点化开，穿着兵服的士兵们正一桶一桶将托板之上的水桶拎下来。
水顺着城外的泥土四散而开，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左右弥漫。
没有经历过战场血腥的人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场景。
午后的那一场腥风血雨，似乎已经随着这月色逐渐被隐藏在黑暗之中。
一切都仿佛已经结束了。
一切又好像才重新开始。
陆丰泽的马车停在南门之外的黑暗之中，他眼睁睁看着那一桶桶的水混合着鲜血流进了护城河之中。
“谷主。”阿杜坐在马车之外，偏过头，瞧了一眼马车之内的陆丰泽，“看样子，这匪患算是平息了。咱们在京城之中的兄弟们说，是禁军统领孙旭亲自带队。”
“孙旭？”陆丰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是那个从前跟着鹿子兮的孙旭吗？”
“是。”阿杜点了点头，“自从鹿将军死后，这位孙旭却深受陛下的信赖，短短三年之内，已经是禁军统领了。”
陆丰泽的面色更深。
“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到？”他冷声问道。
“看这样子，总要等到这些士兵都撤了之后。”阿杜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瞧了一眼陆丰泽，“如今，这京城之中的规矩很多，尤其是到了宵禁之后。”
陆丰泽的嘴角勾动，眼中皆是冰冷的神色。
他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靠在身后的车厢之上，双眼紧闭，抬起右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到马车之外传来了一阵哨声。
紧接着，阿杜也以同样频率的哨声回应了声音。
陆丰泽的眼睛猛然睁开。
他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若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却是半分也看不出他的年龄。
许久之后，便听到马车之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杜先生。”那人对阿杜行了礼。
阿杜答应一声，便掀开马车帘子，探进头，对正襟危坐在马车之内的陆丰泽轻声道，“谷主，咱们的人来了。”
陆丰泽嗯了一声。
阿杜对那人扬动下巴。
那人立即上前，双手抱拳，对陆丰泽行了礼，接着说道，“谷主，宫中传出消息，离嫔娘娘昏迷不醒了。”
“什么？”陆丰泽的身子往前探动一番，盯着那人，黑暗之中的手都开始忍不住打着颤抖。
那人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两下，转过头，瞧了一眼坐在马车前的阿杜。
阿杜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那人这才继续说道，“谷主，千真万确。咱们在宫中的兄弟递出了消息，离嫔娘娘被皇后娘娘带进死牢之中审问了。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可是受了什么伤吗？”陆丰泽声音依旧十分平稳，可是阿杜却敏锐地捕捉到陆丰泽语气之中的颤抖。
念离是陆丰泽的关门弟子，难怪他会如此挂念。
“说来也奇怪，”那人环视了一眼阿杜和陆丰泽，接着说道，“离嫔娘娘只是受了些外伤而已。可是，宫中的太医们不管用什么药，离嫔娘娘都醒不来。陛下已经在离嫔娘娘身边守了一天了。”
陆丰泽的唇角勾动，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他的身子向后靠了靠，双眼更加阴沉，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同阿杜等人说话，沉声接着道，“太医院的那些废物也算是大夫？”
“谷主，还要宫中的兄弟们继续探听消息吗？”阿杜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丰泽摇摇头，对阿杜道，“修书进宫。告诉陛下，我已经到了。”
陆丰泽那样子，半分也不像是要去拜见皇上，倒像是要去见一个平头百姓一般。
阿杜和那通风报信的人也是相视一眼，面面相觑。
很快，阿杜便对那人扬动了两下下巴，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那人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阿杜凝视着陆丰泽，“谷主，梁王殿下已经启程离京了。他要去的，正是慕容年起兵的地方。”
陆丰泽冷哼一声。
这些皇室的恩恩怨怨，他本不想牵扯太深。
如果不是这一次，念离身涉其中，亲自写信给自己，莫说是一个区区的王爷，便是慕容枫本人又如何？他陆丰泽绝对不会搭理半分。
沉思许久，陆丰泽才对阿杜道，“将我准备好的药物交给梁王。”
阿杜应承一声。
城外的忙碌之声已经减弱了不少。
陆丰泽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瞧了一眼。
果然，那些当兵的已经都撤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淡漠了不少。
如果不是方才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便是陆丰泽也猜测不到这看似平静的京城之外隐藏着什么。
这样的场景对于陆丰泽而言又算是什么呢？
当年，鲜血遍地都是，断肢残体几乎要将那洁白的宫室铺满。
孩子的哭声，妇孺的叫声，男人们的惨叫声和呻吟声到现在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陆丰泽的耳中。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
那穿着红衣，面带面具的男人们皆骑着高脚大马，从城墙的那一边一路穿行而过。
他们手中拎着的长刀之上满是血色，有些尚未干涸的血迹正顺着长达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之上。
陆丰泽凝视着那个女人抱着襁褓之中的孩子隐藏在人群之中，一路往城外逃去。
她时不时转过头，凝视着站在宫墙之上的陆丰泽。
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陆丰泽才下了宫墙。
他握着立在墙壁一边的盖世炼刀，寒光一闪而过，几乎将他的面容也映衬清晰。
陆丰泽的双眼冷漠，长刀在地面之上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身穿红衣，面带面具的男人站在陆丰泽对面，一双眼睛凝视着陆丰泽，看不清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上是什么神情，只知道，他盯了陆丰泽一会，便向后撤了两步，一拿起身边的武器，对陆丰泽扬动下巴，沉声道，“你是最后一个，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