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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逝川的下一波宣发是电影主题曲的公布。
付行云第一时间听了,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这样一部孤独怅然的电影应该有一首沉静的音乐才相衬,但主题曲的旋律却意外地躁动,能从歌手的声音明显听出来他年龄并不大,低沉之余还有一些少年气,认真又茫然,不忿又寂寞。
躁动的旋律最后归于沉寂,最后一句歌词几乎是在寂静中哼唱出来的。歌词是余向晚写的,最后一句是化用的,付行云特意去查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得见烟。”
哼唱的男声到了最后真的如烟一样,轻飘飘的。付行云看了看歌手的名字,叫檀子明,并不认识,很陌生,名字也很生僻。付行云本着一点好奇,上网随意搜了一下,发现这个檀子明所属的公司居然跟自己是同一个。
付行云瞪大眼,从沙发上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网络上檀子明的资料极少,连个照片也没搜到,但的的确确是和自己属同一公司。这个公司说来也只是个名头,只不过是当初孟清替付行云绸缪时随便弄的,公司的直接负责人就是孟清,也就是说这个檀子明是孟清签下的,而闻逝川又和孟清搭上了线。
付行云简直摸不着头脑,想着改天要问问孟清,也不知道这个檀子明是何方神圣。
他的行动力远远比不上广大网友,网友很快就把这个檀子明的照片给挖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剧照海报广告什么的,就是生活照,屈着长腿,坐在篮球上,低着头压着眉,抬眼不经意地看向镜头,满脸都是汗。
网友们津津乐道着帅哥唱歌好听,无疑又给了闻逝川的电影出圈的谈资。
这段时间以来,付行云和闻逝川都没有彼此联系。但付行云并不焦躁也不着急,这种互不联系好像也是属于默契中的一环,他们的关系好像正走在一条新的路上,中间的种种变化都令付行云觉得新奇而快乐。
他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快乐,这样的快乐并非来自某件特定的事情,是一种状态,吃早餐也快乐,喝水也快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也快乐,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看都快乐。
付行云怀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秋天本来应该是萧瑟的季节,但他却感觉到生机勃勃,秋雨变成了春雨,让大树抽出新枝。开始有一些通告陆陆续续找他,绝大部份都是想要通过他这里去探电影的底,付行云都没答应,安安心心地在家里打造自己深居简出的新形象,直到他收到了首映的邀请卡。
他的邀请卡是闻逝川的助理小何送上门的,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设计,就是简单写上片名和时间地点。空白处是闻逝川手写的一句诗,还有他自己名字的落款。
“晚钟鸣上苑,疏雨过春城。”
闻逝川字写得极漂亮,他是从小就练柳体的,骨力遒劲,斩钉截铁。墨迹已干,付行云摸上去的时候笔画所过之处凹凸不平,力透纸背。付行云把邀请卡拍了照,发到社交平台,然后把它端正地压在书房桌子的玻璃下面。
立冬那天是闻逝川的生日,付行云给他发消息。
“来吃饭。”
发了消息之后他就没有再去看手机了,丢到了一边,不去留意回复。付行云很久没有正儿八经下厨了。下什么厨啊,忙的时候日夜都是颠倒的,就算有空余的时间,也都在休息睡觉,厨房都没开过几次火。
闻逝川的厨艺非常的烂,不是一般的烂,是彻底的烂,能把盐当成糖下的那种烂。相反,付行云的厨艺还算不错,他慢慢悠悠地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做一顿饭。锅里的鱼汤咕咚咕咚地冒泡的时候,门铃就正好响了。
付行云正打算炒菜,围裙都没来得及解,急忙去开门,闻逝川站在外头,如约而至。
他好久没做饭了,觉得有些手忙脚乱。闻逝川来得这么早,他有些紧张又有些着急,烦躁地挠挠头,敞着门又冲回到厨房里。外面天已经黑了,屋子里还没亮灯,黑胶唱片机播着爵士,厨房里灯光泛黄,菜下油锅的“滋滋”声满屋子响。
闻逝川在玄关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往里走,他脱了鞋,没有穿上拖鞋,赤着脚就往里走。
付行云把菜起锅,顺手把煮汤的火调到最小,急急忙忙地把菜往外端,差点和站在厨房门边的闻逝川撞了个满怀。
他说道:‘“哎呀,让让、让让——”
菜都放在餐桌上,餐桌在大落地窗边。付行云摆好菜,见闻逝川又跟着他出来到了桌边,他说道:“我去洗一下,一身的味儿,你饿了先吃。”
付行云匆匆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微长的头发还濡湿着。他出来的时候,桌上的菜还没动,闻逝川静静地坐在桌边,看向窗外,听见了脚步声就转头看过来。
“不饿吗?”付行云问道。
闻逝川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他说:“等你。”
付行云避开他的目光,低着头眨了眨眼,吸着鼻子去厨房把炖得刚刚好的汤端出来,奶白色的鱼汤盛进碗里。他们对坐着吃饭,付行云吃着吃着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回他们这样面对面吃饭都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后天首映是吗?”付行云率先开启话题。
闻逝川点了点头,埋头吃饭,付行云吃得不多,闻逝川倒是像个无底洞似的,一口气吃了好多。
付行云问:“都请了哪些人?”
闻逝川一一数到:“媒体、影评人、一些导演。”
“会紧张吗?”
闻逝川反问他:“你会紧张吗?”
“还好吧。”付行云低头,用勺子一圈一圈地搅碗里的汤,“邀请卡上面的诗是什么意思?”
闻逝川背道:“晚钟鸣上苑,疏雨过春城。了自不相顾,临堂空复情。”
付行云等着下文,但闻逝川又闭上了嘴,他有些羞恼地催道:“听不懂。什么意思?”
“是等待。”闻逝川低头笑道,“晚钟响了,又下雨了,不知道等待的人还顾不顾得上来,但我想见面的心情格外急切。”
付行云也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每一张卡都手写吗?”
闻逝川说:“只写了一张。”
只写了一张,是哪一张不言自明。
一顿饭吃到最后,大半都是闻逝川吃的,饿死鬼投胎似的。到最后,付行云都生怕他吃撑了,自觉站起来要收拾碗筷。闻逝川连忙说:“我来,消化一下。”
屋子里一直都没有开大灯,只有餐桌上开了一盏晕黄的吊灯,付行云一向不喜欢过于亮的环境。闻逝川在厨房里洗碗,付行云开了一瓶白葡萄酒,倒了半杯,坐在飘窗上,抱着抱枕发呆。
好像在做梦啊。
事业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爱情好像又回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只希望梦能做长一些。
闻逝川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付行云这才留意到他今天好像着意打扮过,没有穿寻常穿的t恤牛仔裤,正儿八经地穿了藏青色的休闲衬衫,头发梳在脑后。付行云摸了摸藏在屁股后面的礼物盒,他说道:“你猜猜,今天有礼物吗?”
闻逝川盘腿坐在飘窗的另外一头,他说:“我猜有。”
付行云撇撇嘴,说道:“猜错了,没有。”
“肯定有。”
付行云和他唱反调:“肯定没有。”
“我都看见了。”闻逝川眼睛里蕴满了笑意,窗外是万家灯火,万家灯火的光都藏在了他的眼里。
付行云说:“看错了。”
闻逝川探身去拿付行云藏在身后的礼物,付行云往后躲,两人真真假假地来回打闹。付行云怕痒,闻逝川故意去挠他的腰,付行云半躺在飘窗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扭来扭去要去躲闻逝川作怪的手。
付行云越躺越低,闻逝川在他上面,猝不及防地在付行云的鼻子尖上咬了一口。付行云龇着牙呼痛,露出了破绽,被闻逝川拿到了藏在身后的礼物盒。
“可以打开吗?”他问。
付行云搓着鼻子,没好气地说道:“不可以。”
闻逝川不听他的。手上的丝绒礼物盒是黑色的,轻轻打开后是一只表,夜空般的深蓝色表盘上全部都是碎钻嵌的星星月亮,闪着光。
“我看你没有带表,所以选了这个。”付行云重新靠着墙坐好,有些忐忑地说道,“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闻逝川仍在认真地看。
付行云嘟哝道:“我想了很久。送表是最好的了,你说你的名字代表的是时间,那就送你时间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喜欢也不行,这个可贵了”
闻逝川抬头,认真地说道:“喜欢。”
他少有这样笑的时候,笑起来连犀利的五官轮廓都变柔和了,微微眯着眼,像餍足的大猫。他说:“帮我戴吧。”
付行云脸红了,躲开他的目光,小声说道:“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