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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久久低着头，一言不发，无力地合起了那本曾以为丰厚的嫁妆目录。
如今再纠结这些东西，已经算是侮辱了。
伯爵心里很复杂，欣慰、感动、恍然……更多的是替女儿感到开心和幸福。
还有愈发浓烈的愧疚和自责。
因为他今天突然没了对卡尔坦白真相的勇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告诉他——密林会给唐纳德的那枚羊角，你岳父我也有一枚。
虽然自从和密林会接触之后，伯爵一直都采用拖字诀，这期间除了受密林会指示通过了市政厅申请的通行证，以及允许密林会信徒在几个庄园暂居之外，他再也没帮忙做过其他任何事，自从林场事件之后，那枚羊角他都几乎封锁了，因为那东西还能窃听……
他一直拖延，甚至现在已经彻底和密林会撕破脸，让阿莱耶把家里藏着的信徒都杀了，一个不剩……
但有牵扯就是有牵扯，密林会的确拿着伯爵签字的通行证做了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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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哪怕他和密林会接触是发生在卡尔与菲莉丝相识之前，那他也一直瞒着卡尔直到今天不是吗？
分明知道女婿最痛恨的就是密林会，他却欺骗了他，卡尔每次和他相谈密林会情报时，都不知道坐在对面那尊敬的岳父居然……
卡尔一定会觉得受到背叛了吧。
伯爵已经醒悟了，他在尽力弥补，他可以不原谅自己，却怕卡尔不原谅他——怕女婿和女儿失望，怕他们因为自己闹矛盾，有了隔阂。
所以今天看到他们甜蜜的模样，真相就如卡在喉咙里的石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伯爵深深低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阿莱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清他的想法和心情。
老爷的确曾因为执念而走过歧路，但现在他已经醒悟了，在努力弥补纠正错误了。
其实老爷还做了很多事，只希望大小姐和少爷能轻松一些，过得幸福……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卡尔少爷啊，等到了那天，请您原谅老爷吧。
老爷他只是太想索妮雅夫人了……夫人诞下大小姐离去后，她就成了老爷的执念。
而现在，老爷自己从执念里走脱了……
就请不要太苛责他了。
“阿莱耶……”
伯爵没有抬头，嗓音沙哑地说道：“你去纽伦送信吧，这两天我还要稳住明斯特的各项工作，尽快和王室使者一同回来。”
“是，老爷。”
“涉及密林会和南莱茵的情报，要慎言，只能由你亲口告诉国王陛下。”
“我明白的，老爷，请放心。”
“去吧。”
阿莱耶深深鞠躬，犹豫片刻后，安慰道：“老爷，慢慢来吧，少爷他……”
“去吧，我没事。”伯爵摆摆手打断了他，“注意安全。”
“……是，老爷，请您注意身体，我很快就回来。”
阿莱耶只好离开了书房，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伯爵。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伯爵自己去调整。而他需要做的，是亲自去纽伦，做好自己的工作。
管家阿莱耶先生离开之后，沃尔登宅邸的佣人们发现，伯爵老爷整整一下午，都没有离开书房半步；
直到晚餐都准备好后，女仆倪丽尔紧张而担忧地敲响书房的门请老爷用餐时，门没有开，却听到里面传来听不出情绪的沙哑回复声——
“不吃了，你们吃吧。”
这一天，老爷连饭都没吃，直到所有佣人都休息之后，倪丽尔在打扫庭院时看到，书房依旧亮着灯。
……
当晚，卡尔回到死眠厅堂后，是出现在炼金室里的。
而他那绝美的管家伊莉雅小姐，往日如瀑的披肩银发用黑丝带束成马尾，正聚精会神地在镌刻满符文的炼金台前忙活着。她罕见地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颇有一种女研究员的知性美感。
往日卡尔回来时，伊莉雅都会立刻意识到并开心地对他行礼，而今天她却没注意到站在炼金台对面的死眠之主，仍是用戴着试验手套的小手搅拌着试剂瓶，宝石般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瓶中液体。
这就是忘我的研究精神啊。
卡尔微微一笑，索性一言不发，没有选择打扰她，而是饶有兴致地观摩着炼金宗师的工作，不时打量一下死眠厅堂的炼金室。
老实说，有点乱……
难道研究员工作时很邋遢，真不是刻板印象？
地面上各种古书歪歪扭扭堆积成好几摞，伊莉雅自己写的炼金笔记也放的到处都是，散落在地的羊皮纸画满各种看不懂的阵法，炼金用的工具比如银质小刀、模具、器皿和类似六分仪的装置随意摆放，炼金室内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就连伊莉雅的腿边都摆着东西，她或许是开心，下意识地像个孩子般晃动着小腿，但卡尔生怕她动作再大点就把那疑似装有水银的试剂瓶碰倒了。
唯独收拾好的，只有诸多的神秘材料，它们被伊莉雅有序储存在各种浸满液体的瓶瓶罐罐里，贴着标签，码放在材料柜中，毕竟这些玩意不能乱放。
和伊莉雅相处这么久了，她仿佛就是精致有序的代名词。从来都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每个角落都擦拭的一尘不染，菲尼克斯在庭院里撒野玩过之后，如果敢不洗爪子就回死眠厅堂，必然是要被伊莉雅用扫帚追着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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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的仪容仪表那就更别提了，连菲莉丝偶尔都会感慨——和伊莉雅比起来，她就是个糙姑娘。
而钻研上头的伊莉雅，一缕银白的发丝垂落在她唇边，哥特式华服比起往日也有些凌乱，袖口还染了墨迹，可她仍是毫不在意，只顾着搅拌魔药，不时拿起羽毛笔飞快记录着数据，字迹潦草。
和她平日里区别可太大了。
不得不说，很新鲜，如果说以前的伊莉雅精致到完美，甚至像是人偶一般，那现在的她，则确确实实有了人的生气。
而且快半小时了，伊莉雅还没注意到卡尔，反倒可能是觉得炼金室的光线莫名其妙暗了些，抽空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于是水晶灯又亮堂了几分……
搞得卡尔反倒不好意思了。
你看这种专注度，要么人家120年前就是炼金和魔药双宗师呢？
本来就是艾斯特家最耀眼的天才，身怀纯粹的不老血脉，又不断打破超凡领域命格提升速度的记录，甚至还在副业上有如此造诣……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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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吧？
喔，现在是我家的了。
嗯…也算不上孩子了。
卡尔摸着下巴感慨着，也不知道120年前，伊莉雅活生生卷死过多少人……
我亲爱的菲莉丝，你得多和你闺蜜学学呀，你老公我也不求你当什么天才，至少把庄园和生意的账目好好看会了吧？
不然等以后你掌了家，下面有人做假账咱们都不知道，还乐呵呵地笑今年又过个好年呢。
可别再学习五分钟，肚饿两小时了。现在连米娅都不会被你骗了。
对了……我家米娅也是个小天才啊！
想到这，这一家之主忽然眼前一亮。
米娅的学习天赋和领悟力堪称惊人，杰西已经不敢再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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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卡尔还琢磨着上哪找个信得过的家教，好在现在劳伦已经是米娅的教父了，他对这孩子可是格外上心，今天还亲自当了米娅一天老师呢，晚餐的时候对小天使可是赞不绝口，说是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
劳伦能做到商业协会会长，从无到有创立詹姆斯商会这个商界庞然大物，他的知识水平和教育能力可是相当不错的。以后米娅的家教，已经由劳伦亲自负责了。
说起来，劳伦本来和卡尔一样，都只想让米娅无忧无虑幸福过一生就好，但今天了解到教女的天赋尤其是数理这方面后，这位商业巨头在晚餐时征求卡尔的意见，想培养米娅当接班人。
而卡尔的意思是全看米娅的想法，只要她以后喜欢就可以放手去做，他在赫尔墨斯的股份以后全都可以转到米娅手里。
反正这明斯特有他哥和嫂子给兜着，大不了就是把赫尔墨斯公司都赔进去罢了。
于是米娅俏生生地表示以后她愿意试试之后，劳伦大喜，和卡尔连干两杯威士忌，然后他甚至已经在琢磨着现在就把詹姆斯商会的股份划给米娅一成了。
千万别小看这一成股份的分量，这詹姆斯商会可是劳伦的立身之本，是他打拼了一辈子的心血……
也就是说，正值壮年的劳伦已经在尝试，把他的全部家业循序渐进移交给米娅了。等米娅成年之后，她就将彻底接管詹姆斯商会并成为赫尔墨斯公司最大的股东。
不夸张的说，现在年仅不到十岁的米娅·海勒，已经是明斯特最强富二代了。
不考虑她背后的哥哥嫂子和教父，光是她不久后能到手的一成股份，她能支配的资金就比明斯特一小半工厂主还要多了。
更别提她哥是如今治安厅实际上的总监，大权在握极有威望的通灵师，而她嫂子是沃尔登伯爵的独女，未来的家主，还是黑市的幕后主人……
隔壁还有个很亲她、没事就带着她出去玩的加里恩叔叔。不过这位叔叔倒是没钱也没权，只是个命格5的炼金猎人队长而已。叔叔本事不多，稍擅拳脚，打拼十几年（物理），承蒙厚爱，荣获称号“明斯特的屠夫”……
什么叫权势滔天啊。
有这种家庭，假如哪天米娅被不长眼的伤了一根毫毛，这明斯特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如果换做是其他孩子，恐怕明斯特只会多一个无法无天、人见狗嫌的小霸王出来；
但这是米娅·海勒，是人见人爱的小天使，香榭丽街团宠。
玩命宠爱就完事了。
卡尔越想越远，已经在想未来究竟得是什么样的臭小子，才配得上当他海勒家的上门女婿了……
总不能还不如他卡尔吧？不能吧？
这还只是妹妹米娅，如果以后他和菲莉丝再生个姑娘呢？
一想到自己家捧手里的米娅可能会便宜了别人，卡尔这才能理解自家白菜被别家猪拱了有多痛。
岳父大人，您不容易。
还是让约翰和杰西多努努力，赶紧生个男孩出来吧，肥水不流外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