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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登伯爵是王室特封来明斯特的士地贵族,沃尔登家已在这里经营几十年,“明斯特是沃尔登家的后花园”这句话早已不再是餐桌上的夸张比喻,而是实打实的事实——尤其在海勒勋爵成为沃尔登伯爵的女婿之后。
众所周知,明斯特无论是治安厅总监还是市政厅总督,还是任何一位有实权的官员,现在想干什么都要先看看沃尔登家的脸色。
明斯特是沃尔登的明斯特。
那么,当城市遭遇危机,他们顶上去保护城市自然是理所当然。
没听到神父说教会连物资都储备不足了吗?如果再把本就不富裕的防御力量派出去,谁来保护教堂?
神圣的炼金教堂怎么能容邪教徒攻过来玷污?
终于,在小女孩天真目光的注视下,在信徒们或阴暗期盼或沉默的等待下,摩尔首席遗憾地说道:“我来晚了的原因也和大家说了——教会在商议对策。但很遗憾,教会目前的人手和能力,没有能派出去支援明斯特的富余。”
本是如此遗憾的结论,绝大多数听者却几乎纷纷松一口气。
“为什么呢,神父?”
女孩问道,摩尔神父自然会解答,他犹豫片刻后说道:
“几天前,教会给了猎人队长卡尔·海勒去纽伦的机密任务,以协助王室和纽伦教廷关于南莱茵帝国和战神教会的相关行动,考虑到明斯特处于相对安全的北境,以及任务的重要性,我们教区派了几乎能调动的所有炼金律卫与海勒队长同行。”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联系不上海勒队长了……而且自从混乱降临明斯特后,海勒队长的四名队员直到此时都没有回教堂报道,我们同样也联系不上猎人小队……”
“所以很遗憾,目前明斯特教区在海勒队长和大部分炼金律卫离开后,又联系不上猎人队伍,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正面支援,我本人和剩余的寥寥律卫只能尽力保护大家在教堂的安全。”
一时间,信徒们庆幸与不安交杂,又是议论纷纷。
庆幸于仍有律卫能保护教堂,又不安于教区的律卫不够多。
一时间,低声说什么的都有。
但很快,摩尔首席拍拍手说道:“好了,大家先静一静,也该到晚餐时间了。修士修女们会发放面包和饮水,请大家有序领取,有药品或其他需要的请和后勤司的修士说明,教会会尽力满足,稍后会送来睡袋,请大家不要争抢,也提前祝大家晚安。”
随后,摩尔首席和信徒们互相行礼,福多思·摩尔便穿过门回了内廷。待首席长袍的衣角消失于门后,剩下的信徒们则自发排成队列,修士修女们开始依次发放物资——每人300克面包,一小罐果酱或黄油,两瓶饮用水。
而经此安抚,加上终于有了生存所需的物资,这已足够让人们安心许多,信徒们便继续交谈议论起来。
作为发放物资的一员,卡密拉修女听到信徒们主要在议论首席离开前最后那段话——关于海勒队长和炼金律卫。
但是,和海勒队长关系不错的、甚至是很仰慕那位温柔英俊的猎人队长的卡密拉修女,却发现信徒们的议论愈发令她心惊……
“海勒队长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还要带走那么多律卫?”
“是呀,就算是要打仗也不该是教会的律卫顶在前面吧,王室养那么多士兵难道是吃白饭的不成?”
“而且怎么会突然没消息了?”
“我那天在港口看到了,海勒队长是和王室那位代表一块乘船走的,那条船好大……”
“海勒队长……呵,应该是‘海勒勋爵’吧。”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勒勋爵是国王陛下特封的勋爵,‘勋爵’啊!又是和平时期,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对啊,这不是大家都知道吗,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那位纽伦的代表不就是专门来授勋的吗?”
“你想想,教会和王室关系不睦,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面上谁也不提罢了,但是——为什么海勒勋爵带了教区那么多律卫离开,还是和王室的代表一起去纽伦,没几天摩尔神父就没了他的消息,然后邪教徒还打进明斯特了?”
“不会吧?海勒勋爵他……?这只是巧合吧……”
“嘶,这么一想……如果一件两件是巧合,可是……”
“喂,慎言,慎言。”
“该死,那可是海勒勋爵!我们明斯特勋爵!你们是什么意思——喂,你给我说清楚,勋爵做过的那么多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勋爵会谋害明斯特?!”
“嘿,冷静点兄弟,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再说了,就算勋爵不谋害明斯特,那别的呢?教会现在人手不足物资也匮乏,是事实吧?怎么偏偏这个教堂防卫力量弱的时候,邪教徒打进城来了,教会和我们只能被动龟缩?而又是谁导致了教堂现在仅能有寥寥几名律卫镇守?”
“你……你!”
“你指我也没用,海勒勋爵是陛下特封的没错吧?卡尔·海勒到底站在哪边,他究竟是海勒队长还是海勒勋爵?”
“还有,怎么他的队员也没了音信?我记得他那几个队员,都对他马首是瞻,尤其是那两个女孩。怎么,他和他的猎人队伍现在哪里去了,在明斯特和教会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你还能说这是巧合?学过‘此消彼长’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我说,兄弟——你现在还这么维护着一个看不见的、不知道在哪打着什么算盘的人,家财万贯的勋爵以前没少施舍你吧?他给了你多少雷亚,还是说你心甘情愿捧一个永远不会低头看你一眼,不屑于你死活的人?”
卡密拉修女手中的面包险些脱手掉到地上。
所有的议论和争执声仿佛都化作嘈杂的蚊蝇,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她望着这工作了三年的炼金教堂,望着这些神色各异、或面红耳赤或不屑一顾或沉默的信徒……
卡密拉只感觉一阵恶寒,过去三年这礼拜堂从未让她感受过如此冰冷,而不到24小时,已经两回了。
第一回是因为那个假扮成后勤司修士的炼金司成员,第二回就是现在——因为摩尔首席的话,还有这些信徒的种种猜忌,里面是不加掩饰的不信任与恶意……
尽数朝那位温暖的、善良的、关心她们后勤司上下的海勒队长袭来。
而现在议论海勒队长的这些信徒,她也曾见过他们亲切地和海勒队长交谈过,受过他那样的关心……
卡密拉知道一个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即使是近乎“万人迷”的海勒队长也是如此,但是……
不喜欢,又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言之凿凿地说出这些话来?毫无根据地用恶意去揣度对方?
卡密拉看着这些人的脸,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这一张张脸在她眼里仿佛都失去了具体的五官,只剩一张张大开大合的嘴,扭曲着、喷吐着恶意猜忌的毒液。
她突然捂住了嘴,她好想吐,她的胃在痉挛。
可卡密拉又想到了曾在队长办公室和卡尔·海勒相处的片片时光画面,她想到了那张几天不见的温柔的笑脸,忆起了他那些真诚的亲切与关心。
他很喜欢自己泡的茶,还有自己烤制的司康饼,这一直都让卡密拉觉得很开心,有点小小的骄傲。
那个人绝不会做这些事,更不可能伤害明斯特。后勤司都清楚卡尔·海勒队长对这座城市有多深的感情和热爱,他绝不会让市民陷入如今的境地……
就算他心向王室,就算他来教会是有别的目的,但真诚的心和那些相处的点滴做不得假,他绝不可能主动伤害教会,或者说他不会主动伤害无辜的人!无论是哪个阵营什么立场!
更不可能和邪教徒联合在一起,哪怕是利用邪教徒他都不屑……
卡尔·海勒,他是那么好的人啊!
但如果不是他,如果现在的这些情况都是被提前算计好的,是有些人推波助澜想看到的结果……
卡密拉想到了令她两次恶寒的源头。
炼金司的那个修士,还有福多思·摩尔首席。
两次和信徒接触,他们的言论仿佛都若有所指,有谎言,也有很隐晦的暗示和诱导……
似乎就是隐隐想“鼓励”信徒们联想到某些事情,再发酵,鼓起勇气大胆说出来他们的猜忌。
卡米拉额间渗出冷汗,她只觉浑身颤抖,她将手头的物资匆匆塞给别人,就快步走到礼拜堂后一根立柱附近,藏在后面躲避着那些话语和面孔,急促地喘着气。
她突然也有了一种很阴暗的、恶意的,却又不全是空穴来风的想法——
福多思·摩尔首席……
他在利用焦虑、放大焦虑,诱使市民将这一切情绪转移并投影到卡尔·海勒和沃尔登家身上,形成明斯特内部的割裂与对立……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摩尔首席…不,炼金教会,接下来还准备做什么?
【作者题外话】:自然是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舆论的大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