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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轻响,屋门重新合上,整个房间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莲十三并未立刻行动,她闭起了双眼,静静地站立了半晌。待再度睁眼之时,屋中的黑暗她已适应了不少。虽不至如猫儿般视如白昼,屋中场景却也大致可见。
她环顾四周,正欲向秦风酣睡的床榻行去,脚下却忽地一顿,眼角处隐约见到桌面上似乎有片薄纸。待移步上前,取起一看,莲十三当即便是一愣。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就是眼下这般情况。手中薄纸,正是秦风与张兴隆所签下的购粮契约。契约到手得这般容易,莲十三心中反而犯起了嘀咕。
怎会如此?这五公子哪怕再没防备,也不至于将契约随手搁在桌面上,他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莲十三生怕上当,又将契约拿近了细细打量起来,因屋内太过昏暗,契约上的字有些难以辨认,不过张兴隆的大印她是见过的,瞧着纸上的印记,分明就没有半点问题。
事情也太过顺利了,莲十三藏于面巾之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她将契约折起,随手塞入了胸前的隔层之中。
办完了事,也该回去了,免得莲七去而复返,届时又少不得一番麻烦。想到这,莲十三转身欲走,可鬼使神差地,她的脚步再度停了下来,如同一抹幽魂,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秦风的床榻旁。
眼前这个便是与自家主人过不去的五公子?莲十三那对俏目微微眯了起来,冷不丁地闪过一抹杀意。如现在这般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平日里,隐宗公子与莲瓣侍女必然形影不离,凭她一人想要行刺,成功率实在太低。而一旦失手,即便主人躲过了宗主的惩罚,面对失去了生存意义的莲瓣侍女那种无休无止的追杀,自己一方也会寝食难安。故而行刺之举,万不可行。
而眼前。。。因为莲一的帮助,莲七被调离了五公子身边,自己要取他性命,实如探囊取物。只要他死了,江南地界便再无人能跳出来与自家主人唱反调,眼前的变故自然迎刃而解。待他死后,大不了牺牲张兴隆,嫁祸对象不愁无人。
莲十三心动了!此举的利处着实太大,由不得她不动心。可利益往往伴随着风险,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消息泄露了出去。。。宗主的雷霆之怒,怕是无人可以承受。届时岂非弄巧成拙,断送了主人的大好前程?
莲瓣侍女在外行动,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可以随着形势转变调整策略,以便更好的达到目的。但这却不代表可以枉顾主人的意愿,擅自代替主人做出决定,尤其是这种后果可大可小的事情,弄巧成拙便是天大的祸事。这样的后果,莲十三同样承担不起。
她犹豫了,想进一步,又忍不住退缩,一双玉臂似有千斤之重,粉拳紧握,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莲十三陷入了极端的纠结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的状态也不比她好到哪去。
莲四!
打从莲七忽然起身,她也随即惊醒过来,眼瞅着七儿与莲一来了一场龙争虎斗,双双离去。她正欲继续睡下,却极为敏锐地感觉到了屋檐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莲四不动声色,以“化砖粉”在墙壁上无声无息地抠出了一个小窟窿,正巧能瞧见秦风屋中的一切。不多时,她便瞧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子敏捷地闪入屋中,拿起了桌上的契约。
莲四同样很奇怪,不过最近见识了秦风的手段之后,她可不似莲十三这般单纯,会认为秦风毫无戒备之心。她很快便寻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怕是这五公子又在设计了,桌面上那纸契约,定然是高仿伪造的。
出于这个想法,在莲十三收起契约之后,她自始至终不曾出面阻拦,直到。。。这个本欲离去的黑衣女人重新走了回来,并且目光灼灼地紧盯着秦风,这让莲四立即警觉起来。
莲一这般身手竟然充当了调虎离山的诱饵,那眼前这黑衣女子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莲十三!她想做什么?设身处地的一琢磨,莲四立刻回过味来,“行刺”两字不经意便浮上了心头。
这么一来,莲四也就跟着犹豫了起来。若是按照出门之前的计划,当要尽力结交五公子,以为主人之援。可经她亲眼所见,这五公子绝非易与之辈,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阴狠,与他结交,只怕是与虎谋皮。如今他一无所有,尚可控制,可若是他有了自己的地盘,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那么彼此之间的决裂,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一想到将来有人会如算计张兴隆这般算计自家主人,莲四便有些坐立难安。
眼前莲十三胆大包天,似要行刺,与己来说,也是乐见其成的。五公子死,三公子也得跟着倒霉,一下次便出局了两人,无论敌友,终究都是主人的对手,似乎没什么不好的。
这忽然冒起的念头,让莲四不由打了个冷颤。可以么?可以袖手旁观么?
不!不成!
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莲四断然抛弃了这个不该有的念想。归结原因,自家主人终究还不是最强的那个!若是一下出局两人,这盘棋那可就再明朗不过了。局势越是明朗,显然对大公子越是有利。
最强的那个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必然要尽力对付主人,最弱的四公子为了上位,必然也是要拿主人开刀的。“柿子要挑软的捏”,这道理便是三岁孩童都明白,这两人如何能不知?真到了那一步,主人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路得一步步走,走太快会跌倒,饭得一口口吃,吃太急会噎着。计划不可妄改,还是得先联合四公子,五公子,确立对大公子一方的优势,这才是上上之举。
想到这,莲四抬起右臂,竖起了中指透着窟窿瞄准了驻足在窗前的莲十三。
这倒不是单纯的鄙视手势,在连十四的中指上,有一个长约两寸,类似扳指样子的铁器,这是一柄小巧且径直的弩箭,又称“指弩”,乃是莲四极为钟爱的一种暗器。
指弩由于体积过小,威力其实并不算大,杀伤力只在十步之内,而与之相配的弩箭,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绣花针,而且一次只能装配一根。即便射中了人,也不过产生轻微疼痛,连皮肉伤都算不上。但正因为指弩小巧,故而极为隐蔽,对方很难发现,尤其在这种被偷袭的情况下。出于这种优势,那威力的劣势便也就不再重要了,完全可以用其他法子弥补,例如。。。淬毒。
莲四指上的针箭就是淬上了剧毒的,为了防止误伤,这毒却也并非不解之毒,只是相对较为麻烦,即便中招的同为莲瓣侍女,怕也是得费上一番手脚,吃上一些苦头的。她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只要对方有所异动,必将立即射出。
两人都保持着静止,一动不动。
僵持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莲十三动了,她终究忌惮于那无法承受的后果,强逼着自己放弃了那诱人的想法,选择了撤退。胸膛急剧起伏了一下,莲十三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去,依旧是无声无息。
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围墙一侧,莲四同样舒了口气,自顾自回到了塌上,合起双目假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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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十三回到张府时,张鑫隆与莲一已齐齐聚于书房之内。
莲一是才回来的,虽然心中不太乐意承认,不过事实上目前的她在各方面的确难胜莲七一筹,即便是想迅速脱身离去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好在莲七心中挂念着秦风,不敢追出太远,莲一这才有机会赶在莲十三之前回来。若是全凭自身本事的比拼,怕是没两个时辰她都回不来。
“十三姑娘,如何了?”张鑫隆打从两人出门,就一直守到了现在,事关身家性命,他心中仿若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着实难以做到没心没肺地回屋睡上一觉。此刻一见莲十三回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一切可顺利?”
莲十三自顾自走到桌旁,拿起上头的茶杯就喝了一口,紧接着从怀中取出契约递了过去。“顺利。”
说着,她叹了口气,犹豫道:“可实在也忒顺利了点,这契约他都没藏,堂而皇之地就丢在了卧室的桌面上。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你最好擦亮眼好好看看,莫让人伪造了都不知情。”
“哦?”张鑫隆心中一惊,忙接过契约,打开之后细细看了一眼,那胖脸上历时便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这契约是真的。”
“你确定?”莲十三仍是有些不太放心。
“千真万确。”张鑫隆满是轻松地笑道:“这份契约本就是老夫拟写的,上头还有我张家的大印。又要仿老夫的字迹,又要仿印记,谈何容易?”
莲十三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今契约已经到手,你打算怎么做?”
张鑫隆收起笑容,沉吟了片刻,道:“老夫能将这契约盗来,那五公子若是发现了,未必不能再盗回去。无论如何,这东西始终是个祸害,万不能留。”说着,他走回书桌,从抽屉中取出另一纸契约,将两纸捏在手中,缓缓靠近桌面上的烛台。
眨眼之间,唯一能证明彼此间存在粮草交易的证据,就此化为灰烬。
随着契约的消失,张鑫隆始终悬在眉宇之间的那抹愁容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外表虽无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却仿若脱胎换骨,处处透着轻松。“如此一来,老夫便坐等官府来购粮了,横竖银票已然到手,这慷他人之慨,做做倒也无妨,呵呵。”
莲十三若有所思,可没张鑫隆那份乐观劲。她是行动的具体执行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难度实在当不得“难”这个字,俗话说“事出无因必有妖”,虽不明妖在何处,心却也难以完全放下。置于莲一,更是一声不吭,她是三人中最悲观的一个。当听闻十三叙说之后,她便立刻认定今个怕是白跑了一趟,原因同样不明,可也不妨碍她就此断定。
一切,就等明日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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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府。
“什么?那契约是真的?”莲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斯文秀气的一个小姑娘,此刻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天蒙蒙亮,待秦风起床之后,莲七便立即将昨日的情况进行了一番详细汇报。秦风一个劲的点头,面色却也看不出什么。这般冷静,更是坚定了莲四所想。只是难免挑起了些许好奇之心,不明这五公子何必画蛇添足地闹这一出,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公子,如今那份伪造契约已让张鑫隆遣人盗走,我等该如何应对?”
“?”明明是一个人的五官,却愣是让秦风表现出了一个问号出来。“什么伪造契约?”刚说完,他便是一脸恍然道:“哦,你说那份契约啊,谁说是假的?可不就是那日东方姑娘与张鑫隆签下的那份么,如假包换。”
此话一出,可把莲四惊地不轻。“公子何以如此不小心?”
刚说完,莲四便回过了神,隐隐有些后悔。这话多少带了些苛责的意味,不禁唐突,往严重了说,根本就是僭越。即便秦风不是她的主人,好歹是隐宗的五公子,所作所为,根本轮不到区区一个莲瓣侍女去过问,更遑论苛责。
秦风却不以为意,淡淡说道:“我故意的。”
“故意的?”莲四不解,不是她笨,这根本就违反了逻辑常识。
千方百计弄到了契约,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让张鑫隆上了当,秦风的这套计策,便是她都极为佩服。各方面的因素都已做到了充分利用,且非人力可以阻挡。只待官府收了张家粮仓,己方就能揣着契约上门索粮。张鑫隆的倒霉,已是铁板钉钉,再无转圜余地。可偏偏就在最后关头,这五公子竟然故意让人盗走了契约,岂非前功尽弃?忙活了这么久,究竟所为何来?若非秦风面色无异,莲四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秦风面色依然冷峻,这倒不是他有意装样子,穿越以来,他杀过一人。如今,张鑫隆已是注定要成为第二个,杀人,还是严肃些好。看了眼莲四,莲七,秦风也不多做解释,淡淡说道:“你们留在家里,这两日莫要随意出门走动。我有些事要办,先出门去。”
说罢,大步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