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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之间,舱内气氛陡然高涨起来,接二连三有人起身竞价,待秦风回过神来,茶资已是被喊上了五百贯。
五百贯宝钞,这叫茶钱?以其购买力,放到后世约莫等于五十万人民币,便是喝那武夷大红袍也不过如此了。秦风不由感叹起来,这就是人气呐!是实实在在,可以化为金钱的人气。
“六百贯!”呆坐许久,一声不吭的虔进终于忍不住竞价了,他扯着嗓子高喊一声,旋即向四周众人一抱拳,朗声道:“虔某今日专程冲洛姑娘而来,还请诸位多多承让。”
打从来这秦淮河,虔进就从不曾与人提起过自己的家世,素来低调。可他爹毕竟是金陵,甚至整个江南地区的军事一把手,骨子里终究是带着些傲气的,这番话虽然说得客气,却也难免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舱中不少人是见过他的,不过更多的却也不认得他,听闻此言,顿时便有些不乐意了。
“呵。”一声透着几分嘲弄的笑声响起,旋即站起了一个三十来岁,穿着颇为奢华精美的男子,此人相貌颇为出众,五官端正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些市侩。“这位公子说笑了,在场众人,谁不是冲洛姑娘来的?若说承让,公子何不承让我等?”
虔进闻言,剑眉微微一蹙,心头顿时便有些不悦。可人家话也没有说错,在这种场合,打茶围本就各凭本事,哪有什么让不让的。未经考虑之下,说了一句谦词,却不想落人话柄,被顶了回来,偏又发作不得,他只得闷声说道:“这位公子,竞价便是。”
“呵呵。”那青年微微一笑,道:“一千贯。”
呵!此价一出,舱中顿时一片哗然。一下口价提了四百贯,这是什么概念?有钱也不是这么砸的。虽说这金陵六绝极受欢迎,茶围之资向来不低,可寻常时候,也就五六百贯的样子。毕竟这打茶围也只是一个过程而已,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即便有幸能打小茶围,也得看人姑娘的态度,对你是不是满意,若是喝不到姑娘的私茶,那这钱可就无异于丢入水中,连个水花都瞧不到了。
谁的钱财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等风险之下,众人叫价早已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会死命争抢。这种事,来日方长,今日不行可等明日,明日不行,还有后日,这洛姑娘又跑不了,何必干那损人不利己的事来。可谁知,偏偏今日出了一个意外。
“文宣,瞧见没?”江清暗暗一声嗤笑,不经意间拉了下秦风的衣袖,小声道:“这家伙,一瞧就是外地来的乡巴佬,土财主,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他该不会以为打下这大茶围,就能上洛姑娘的闺塌吧?”
秦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哼。”虔进冷哼一声,沉声道:“既然这位公子如此有雅兴,本少爷自当奉陪才是。六百两!”
得!一转眼的功夫,竞价单位由宝钞变成了银两,这虔进显然是气大了。从小到大,极少有人如此不给他脸的,尤其是一个看起来一身铜臭之人。
一两银子便是两贯宝钞,六百两的价格一出,舱内众人便立刻明白过来,今日怕是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果然,那青年面上闪过一抹不屑,冷笑道:“怎的?金陵人很有钱么?我出七百两。”
虔进深深吸了口气,加价道:“八百两。”
“一千两。”那青年想都不想,便又凑了个整数。
一千两银子!这下子就连伺候在两旁的侍女都忍不住激动起来了,打茶围打出了一千两,说前无古人虽是夸张了一些,可着实也算难得一见的高价了。那一张张小脸儿因为兴奋而显现出了一抹红晕,她们高兴啊!今日之事传出去,定然又是一桩美谈,自家小姐名声必然更为响亮。况且得了这么多银两,以小姐的性子,必然也会赏赐她们一些,事关切身利益,由不得她们不激动。
相比之下,虔进的面色可就不太好看了,甚至可以说。。。有些难看,泛着一抹铁青之色。
官宦之家,一般不缺钱,可绝对谈不上有钱,尤其是武将,能捞外快的地方着实不多。他爹虔越虽贵为金陵指挥使,可年俸不过区区五百石,折合白银约莫三百五十两。虔家也有祖产,加上一些人情送礼,一年下来,估摸也就千把两银子。
如今人家一口价,就喊出了虔家整年的收入,让虔进如何不心惊肉跳?若是让他爹知道今日之事,只怕连腿都要给他打折了。一千两银子,就位了见一个女人,眼前这人莫不是疯了?
虔进此刻当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了。加价?且不说值不值得,他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可若是不加,到了这般田地再打退堂鼓,往后他也甭在秦淮河露面了,丢不起那人。今日之事,必然会流传出去,往后自己岂非要成为这十里秦淮的笑柄?
别说虔进,就连在旁边总是一副没心没肺模样的江清,此刻也不由变了脸色。他略一琢磨,便起身凑近虔进的耳朵,小声道:“表哥,我今日身上还带了些宝钞,折合成银两约莫有三百两左右,你若是需要,便先借给你。”
“好。”虔进轻轻应了一声,旋即一咬牙,大声道:“一千三百两。”
他可不敢再百两百两的加价了,只盼着一口加上三百两,能让对方有所顾忌,就此罢手。这算是一种心理博弈,也是竞价的一种常用技巧。至于价格上值不值得,虔进无暇考虑,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脸面,至于借表弟的钱如何偿还,可以回去之后再慢慢考虑。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那青年男子略显轻松的笑声,让虔进吊着的一颗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果然,一阵长笑之后,男子再度开口道:“既如此,那在下便凑个整数,一千五百两,如何?”
此言一出,虔进便颓然坐了下去,他摇了摇头,旋即向秦风报以苦笑,道:“初次见面,倒让秦兄见笑了。原说能带你见洛姑娘一面,不想半道竟杀出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来,要不等下次吧。”
一见虔进彻底焉了,青年男子不由放声大笑。“哈哈,承让,承让。”
形势比人强,有时候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况且是千百两银子?权财之间虽能互通,可终究需要时间,在急需要钱财的场合,官宦终究比不得商贾。眼前这青年也不知什么来头,出手竟这般阔绰,竞价赢得如此漂亮,顿时引来了一片喝彩之声。
旁观者,自然不嫌事大,他们既早已放弃了竞价,自然也就不在乎最终价格会有多高,甚至越高越好,人心嘛,多多少少都有些黑暗的成分。
船舱内嘈杂一片,忽地听到一声脆响。“各位,各位,我家小姐来了。”
正主要露面了?众人不约而同,立刻伸长了脖子,向那楼道望去。
一只精致小巧的绣花鞋出现在了阶梯踏板上,旋即月白色裙裾展现出来,随着那步子将鞋遮挡起来,一步,一步,不多时,一道修长窈窕的身姿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洛南烟出现了!秦风本能地向那女子望去,目光之中当即便出现了一抹惊艳之色。
这女子,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头梳飞天髻,发色漆黑如缎,搭配着简洁无华的金步摇,给人一种端庄中带着几分俏皮的别致韵味。再瞧那五官,双目是标准的丹凤眼,左眼旁隐约可见一颗娇小而妩媚的美人痣,瑶鼻樱唇,当真是美人如画,如画中走出的美人。
月白色的褙子照着一件粉色小衣,下身同样是月白色长裙,显得很是干净。她的腰很细,在一条玉带的紧束下,正堪盈盈一握。细长的腰肢不光赏心悦目,搭配着那已颇具规模的前胸,后臀,所勾勒出的曲线,正可完美地将女子特有的风情,完全展现出来。
秦淮六绝之首,当真不是浪得虚名的!抛开气质上的分数,仅以五官样貌来看,纵观秦风至今所遇女子,唯有东方靓可与其一较长短。靓靓的美来源于她的血统,五官立体却不失柔美,可以说是整合了东西两方人种的所有优势,在相貌上,混血总是占些便宜的。而洛南烟则不同,她的容貌无比纯粹,完全就是中原女子的模板,这才是难能可贵的地方。
洛南烟顺着阶梯缓缓而下,步履轻盈,姿容婉约,她虽是秦淮名妓,可自上而下,从里到外无不透着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哪里有半点胭脂俗粉之气?
在翠衫丫鬟的搀扶下,洛南烟于舱前站定,她先是环顾众人一圈,旋即福了一礼,展开一抹夺人心魄的微笑,柔声道:“南烟谢过诸位赏光驾临,来迟一步,还望恕罪。”
“呵呵。”方才竞价的青年男子朗声笑道:“洛姑娘这等美人儿,迟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等又怎会放在心上?诸位说,是不是啊。”
言罢,当下便引来了一阵附和之声。
洛南烟淡淡一笑,瞟了眼那青年,道:“这位公子倒是面生的很,可是初次来此?”
青年笑道:“不错,在下姓周名允字信守,乃是河南人士,早闻姑娘大名,倾慕已久,奈何俗事缠身,终是无缘一见。恰巧近日有一桩要事,需要亲赴金陵,机会难得,便想着能来秦淮一游,一睹姑娘芳容。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秦淮六绝’之首,姑娘当之无愧。”
听完这等恭维之语,若是换了旁人,难免心中欢喜,可这洛南烟却渐渐收起了笑意,那语气也逐渐便得有些生疏冷淡起来。“周公子这番抬爱,南烟承受不起。‘秦淮六绝’各有所长,若说琴技,这第一之名,南烟受也便受了。可公子仅凭一副皮囊,便口出此言,着实不妥。”
一番话说得秦风心中好笑,不由轻声道:“这姓周的,当真是不会说话,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洛姑娘岂能给他好脸色?”
虔进闻言一愣,愕然看向秦风,问道:“秦兄,此言何解?”
江清也是一连纳闷,疑道:“文宣,我也觉得他说得没什么问题啊,怎得就马屁拍上了马腿?”
秦风前世久经风月场所,各色各样的人见过自然不少,这方面可谓是经验十足。闻言,他淡淡一笑道:“两位有所不知,这洛姑娘虽是江南名妓,可也是家中遭逢剧变,无奈之下才流落风尘的,在此之前,她可是自视甚高的官宦小姐。于娼妓这等低贱职业,心中自然充满了鄙夷。若是客人赞其才,洛姑娘自然欣喜,可若是夸其貌,在她听来,那可就是在伤口上撒盐,极尽羞辱了,那简直就是将她在与那些出卖色相,做皮肉生意的低等娼妓相比,这等心高气傲之奇女子,又如何受得了?”
两人听罢,不约而同颔首称是,那目光之中多多少少带上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可那周公子却犹不自知,竟是一脸真诚地继续说道:“有何不妥?姑娘莫要太过谦逊。‘秦淮六绝’,在下虽说不曾全部见过,不过当日确与‘词绝’连潇潇打过照面,此女虽姿容不俗,可与姑娘相比,仍是不及。前两日在下又亲眼目睹了‘棋绝’单语冰,‘舞绝’宫月华,前者少了几分风情,后者虽风情万种,可年龄终究小了一些,尚不曾完全长开,不似姑娘这般自然内敛。至于那‘画绝’风析瞳,听说酒后风情尽显,娇媚无双,毕竟不曾亲见,‘音绝’冷符茗更是万年寒冰,怕是无甚风情可言,自然比不得姑娘。在下所言,真情实意,并无虚假,实无不妥啊。”
碰上这么一个低情商的活宝,洛南烟无奈之下,只得调整心情,收起那些许不快,也懒得再与他相争。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她也只得颔首敷衍道:“周公子谬赞了。”
说罢,便不再看他,转移话题道:“让诸位久等,南烟心中不安,不若先为诸位抚琴一曲,以助酒兴,可好?”
可好?有什么不好的?在场众人,除了跟班小厮,秦风和江清之外,没有一个来此不是垂涎于洛南烟的身子,朝思暮想能与她一番云雨,销魂极乐,可大多也都有自知之明。这种事情,太难了,难得几乎不切实际。想这洛南烟在秦淮立足数年,多少豪门贵少,官宦公子都未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可见其守身如玉到了何等地步,岂会轻易献出自己?
那么退一步,能欣赏一番“琴绝”技艺,也算得上是不枉此行了。尤其是有个冤大头打了大茶围,自己只需付出少许钱财打赏下画舫下人,便能聆听,这等好事,何乐不为?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可不就是“白嫖”么?
当下,喝彩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