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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各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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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上江镇暂居的家中,秦风躺在榻上,思绪不免有些纷乱,洛南烟的一番话,难以抑制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着。

    “我家祖居金陵,家父原是巡检司中一名属吏,手下也管着二十多号人,专司负责夜间的城中巡察。俸禄虽然不算丰厚,却胜在稳定,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得极是幸福美满。然而那一夜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四年前的三月,恰是新年刚过不久,那一周都是家父当值,可家父却偶感风寒,病得甚重,便向巡检司通判黄国治告假,那黄国治却也爽快,得信之后,便命下周当值的丁常顶替,准了家父的假,让家父在家好好休养,一周之后再去衙门报道。”

    “不想那丁常却嗜赌成性,夜间不曾于街上巡察,而是召集手下,寻了处偏僻幽静之处聚赌,这一赌便是一夜。就在他当值的第四天,金陵城中不知为何,竟走水了,那火势蔓虽蔓延地极快,可若是扑救及时,扑灭却也不难。奈何丁常聚赌之处太过偏僻,发现火情的百姓竟寻不到他,求告无门。没有统一的调遣,百姓各自扑救,犹如一盘散沙,眼睁睁看着那火势竟一路蔓延到了东都皇宫,透过城墙,烧毁了宫中的一处宅子。”

    “事情虽然闹大了,却也不难解决,谁捅的篓子治谁的罪,这本是顺理成章的。可奈何那丁常却非一个毫无背景的寻常百姓,丁家二姐乃是布政使李现的三姨太,虽只是小妾身份,却极为受宠。在她的求告之下,身为堂堂布政使的李现,竟枉顾国法,昧着良心串通通判黄国治,将此事栽在了家父身上。家父告假,乃是黄国治应允的,他忽然反水,家父又拿得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糊里糊涂便被判了斩立决。按理说,即便出了这等事,也该是判斩监候,待秋后再行问斩,可恨那一丘之貉唯恐夜长梦多,一番操作之下,仅仅过了一月不到,家父便被押上了刑场。”

    “爹爹死后,分家两位叔伯全家尽皆被发配,女子则被打入了贱籍,赶出金陵,任其自生自灭。娘亲伤心过度,未过两月便随着爹爹撒手而去了。而我则孤身一人,来到了这秦淮河畔。那一年,我刚过十四岁。”

    “须臾之间,家破人亡。我恨!恨那丁常嗜赌渎职,恨那李现假公济私,恨那黄国治颠倒黑白,他们该死,全都该死!可恨有何用?我一介女流,贱籍加身而流落风尘,虽博了个‘六绝’之名,可迟早还不是得沦为某个权贵的玩物?而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呢?此番大华东征倭寇,李现居中调节,统筹后方,非但没有得到报应,反而受到朝廷嘉奖,再过半年就要调往洛阳担任户部侍郎了,虽是平调,却也有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只怕用不了几年,便能混个尚书当当。”

    “说起来,公子或许不信,其实早在城外动工之初,我便已留意公子你了。金陵作为大华东都,富豪权贵何其之多?而两年之前,那位忽然出现在金陵的袁公子,却能以雷霆之势,几乎横扫了半数的金陵商圈,其势力之庞大,难以想象。我也曾考虑过是否求助于他,然而他不但结交富豪乡绅,就连金陵大小官员,也有不少与他私交甚密,我自然信不得他。而秦公子此来,未入金陵却在城外筑城,但凡不是眼瞎,都能看出这是来者不善,相必定是冲那位袁公子而去的,且与本地权贵格格不入。我虽不知公子明里暗里有多大势力,既敢与袁公子为敌,想来必也不差,加之不久之后,李现就将被调回洛阳,一旦他离开金陵,我此生再难报仇,故而这才冒昧相求,只要公子能助我复仇,南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绝不反悔。”

    这是个聪明,不,确切的说是个极为精明的女人,心细,胆大,果断,善于把握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但可惜,这一切并不能让她达成目的,她太过弱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小就是原罪。

    丁常不过区区一介属吏,不值一提,黄国治虽是通判,在秦风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可李现不同,他是正三品的布政使,朝廷命官,真正的封疆大吏,整个金陵官场的一把手。这样的人物,莫说是秦风,便是老爷子韩林都得掂量掂量。问题的核心不在于能不能动他,只要秦风乐意,让七儿走上一遭,一剑刺死便也就完事了,可刺死之后呢?朝廷会有什么反应?金陵会掀起一阵多大的漩涡?“不夜城”开业在即,秦风可以为了一个洛南烟,而如此不顾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同时,这件事会不会引火烧身?蛰伏在金陵城中的三哥袁哲,会不会在关键时候跳出来,在他秦风背后狠狠捅上一刀?这些事,他都需要考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没有半条回头路可走。

    作为一个极怕麻烦的人,秦风本能便想拒绝,可洛南烟那饱含哀求,痛苦,不甘,绝望之中又透着一丝冀望的复杂眼神,让他那拒绝之言,卡在喉间,迟迟说不出口。

    秦风不是心有不忍,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心软之人,相反,在人吃人的社会磨炼之下,他的心肠犹如野兽,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自身利益,他可以做到比任何人都狠毒,残忍。可他终究不是野兽,人和野兽的差别不在于怜悯之心,而在代入之情。

    从洛南烟的身上,秦风仿佛见到了曾经的自己,两人虽经历不同,可对于命运的不公,所展现出的坚韧,不屈,抗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出一辙的。而同样的两人,最能相互理解,洛南烟此刻求告的心情,他感同身受,如何拒绝得起来?

    “好吧,此事在下便试试看吧,但有言在先,仅是略作尝试而已,至于能否成功,且要看天意如何了。”

    这是秦风给予洛南烟的答复,一个略带敷衍,算不得答复的答复。

    话未说满,不代表秦风不会尽力,离开画舫之后,他便开始专心谋划起来。

    刺杀之举万万使不得,先不说李现的身份,一旦在金陵城中被刺杀身亡,必然掀起滔天巨浪,短时间内难以平复,“不夜城”也很难不受到波及。光说那三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先后甚至同时被刺身亡,旁人还好说,如何瞒得过三哥袁哲?他若一旦插手,轻易便可将洛南烟揪出水面,以其为跳板,借助官府的力量,将他秦风这个祸害彻底剪除。

    当真是一箭双雕,非但解决了秦风,在韩林那还不落丝毫话柄,真要说起来毕竟是秦风自个找死,主动招惹官府,被朝廷以正国法再是正常不过,与他袁哲何干?若是牺牲一个不能为己所用的洛南烟而得到这般回报,秦风相信,自己这位三哥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顺利达到目的又不留下丝毫的后患?这个问题让秦风不由苦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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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五?”

    在金陵,几乎就没有袁哲探听不到的事,夜间在洛南烟画舫之上发生的一切,莲十三很轻易便打探清楚,将消息传了回来。听闻是秦风,袁哲当即便双眉一挑,若有所思了一阵,旋即笑道:“看来,他倒是与我想的一样,都把目光投在了这十里秦淮之上。”

    “小五?可是你先前所言,那个姓秦的?”坐在袁哲对面的周允立刻开口问道。

    自己这位兄弟,在外有一位来头极大,且极为神秘的义父,这一点周允是早就知道的,那位大人物共收了五个义子,而最小的那个,就是自家兄弟如今要对付的。周允之所以从河南特意赶来金陵,也正是因为新街的布局之中,青楼产业为重中之重,在袁哲的人脉之中,也只有自己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才是精于此道的专业人才,此番除了亲赴金陵之外,周允还带来了自家青楼中五位极受欢迎的当家花魁,以助声势。

    “不错,如此说来,大兄今日倒也输得不冤。我这位小弟,能力甚是出众,短短时日便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将整个苏州府的商圈牢牢掌控在手中。加之我那义父尤其偏爱幼子,对其相助极大,莫说是大兄,今日就算是小弟在那洛南烟的画舫之上,怕也未必就能讨得什么便宜。这茶围可不好打,即便打下,少不得得放点血啊,不值,不值。”

    “这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么?”周允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所带来的那五名花魁,在河南自是艳名远播,极受欢迎,可来到这金陵,却还没有猛龙过江的资格,金陵,甚至整个江南,青楼产业的核心之地,便是那十里秦淮,若是不得‘六绝’相助,新街便难以成为江南第一街。洛南烟,是让不得的,她的作用,绝非些许金钱可以衡量的。”

    两人正说着,宫月华已一曲舞罢,巧笑嫣然地走上前,同于桌前坐下。旋即又娇俏地白了周允一言,娇嗔道:“周公子说话,人家就不爱听。南烟姐姐是‘六绝’,人家莫非就不是么?为何少了她便不行?”

    周允闻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了。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宫月华虽是‘六绝’,却也是自家兄弟的女人,重不得,轻不得,更不能如寻常名妓般调笑,以免引得自家兄弟不悦。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干脆闭口不言。

    袁哲却无这份顾虑,当即便朗声大笑起来。“月华,你莫要戏弄大兄,他所言,却也不无道理。”

    说罢,似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敛去,那语调也忽地沉重起来。“潇潇已故,‘六绝’如今业已只剩五人,‘棋绝’单语冰特立独行,她只好棋道,与旁的全无兴趣,此事我曾与她谈过,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要她挪窝,只怕是比登天都难,我不行,小五自然也是不行的。‘音绝’冷符茗因潇潇亡故,对我颇有误解,她绝不可能助我,至于是否会助小五,如今尚不得知。而你这‘舞绝’,自然是站在我这边的。余下也只剩‘琴绝’洛南烟与‘画绝’风析瞳了。洛南烟已明确拒绝相助于我,此番大兄本想再做尝试,碍于小五插手,可以说也算是失败了。那么现在的局面,已然非常明朗了。”

    “不错。”周允颔首道:“除去两不相帮的单语冰,余下只剩四人,月华是咱们这边的,表面上咱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偏偏洛南烟与冷符茗却绝不会站在咱们这边,若是她们都都去帮那姓秦的,那咱们可就落后一人了。当务之急,咱们必须尽快拿下风析瞳,只要她愿意相助,新街便能立于不败之地,最差的结果,也能与姓秦的分庭抗礼。而只要洛南烟与冷符茗其中之一不愿帮他,那这场仗,咱们就赢定了。”

    说到这,他忽地一呆,看向袁哲愕然道:“我这突然想起个事,要说以咱们如今在金陵的势力,那是远远强于姓秦的,何必与他这般公平较量?要我说,软的不行,咱们可以来硬的啊!这些门道,我可是熟门熟路的,只要兄弟同意,我就算绑,也能把余下的四个‘六绝’全绑去新街,一个都不留给他。”

    “来硬的?”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的宫月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忽地“咯咯”娇笑道:“你可真是个聪明蛋,赶紧去绑个回来吧。”

    袁哲也笑了,苦笑道:“月华,大兄初来金陵,许多规矩他不太明白,你莫要取笑他。”

    “什么规矩?”周允愕然。

    “大兄,若是来硬的能行,这‘秦淮六绝’只怕早被人绑了个干净。金陵有多少权贵富绅?什么时候听说过能绑个‘六绝’回去的?莫说是‘六绝’,便是一个寻常的画舫名妓,都不可能。非不愿,实不敢。你莫看这些画舫各自营生,互相之间似乎没什么关系,实际上这秦淮河可是有东家的。就说月华吧,每月所有收益,必须上交三成,如此方可在这秦淮河继续待下去。”

    “竟有此事?”周允奇道:“月华,你们身后的东家,究竟是谁?竟有这般震慑力?”

    宫月华娇媚一笑,道:“晋王殿下。”

    “这。。。”难怪了!原来是晋王。

    “大兄这下应该明白了吧?”袁哲长叹一声道:“晋王定下的规矩,任何女子,一入秦淮除非从良嫁人,否则不到三十岁绝不允许擅自离开,这个规矩,没有人敢违背。所以大兄,这风析瞳我是无能为力了,且看你手段如何,能否得其欢心了。而我先前所言之不值,也是基于这个规矩。洛南烟是朵带刺玫瑰,冷符茗则是块千年寒冰,要得她们的芳心,便是小五怕也无能为力。故而,有月华相助,咱们便已赢了一半了,余下的,不过是保险起见而已,没有必要这般不顾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