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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上,何曾出现过这等戏曲性的一幕?
众官员回过神来,再看向秦风的目光,便隐隐有些不对了。
这家伙胆子实在也忒肥了一些,一介布衣,居然当庭痛骂太学院博士和兵部侍郎,他是有几条命啊?就这么不怕死么?
作为当事人的费赟,此刻已是气得肺都快炸了。他这人,一辈子就重一个“名”字,今日之事若是流传出朝堂之外,他还不得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一想到此,老家伙立刻须发皆张,怒不可遏地出班奏道:“陛下,此匹夫着实胆大包天,竟敢于这乾元殿上胡言乱语,口出狂言,若是不杀,陛下威仪何在?朝廷体面何在?臣恳请陛下,立刻将此人拖出斩首,以正视听!”
被痛骂的另一位当事人,兵部左侍郎许彰显然要比费赟更沉得住气,又或许是他压根没把秦风瞧在眼里,那张铿锵耿直的老脸一片肃然,只向前跟上一步,淡淡道:“臣附议。”
老皇帝华广这会也已经回过了味来,心中正在琢磨秦风方才的一番话。
的的确确是口出狂言!若是连这些话都不算狂妄,全天下怕也没第二句狂言了。可若是说胡言乱语。。。嘿,老皇帝可不这么认为。
他非但不觉得秦风所言有所不妥,反而恨不能立刻予以褒扬,好好鼓励一番。
可不是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乾元殿!朝廷中枢!难道不该有点规矩么?他堂堂大华帝王在这里坐着,谁说话,谁闭嘴,那也该是他说了算。又不是菜市场,谁想说就说几句,若是人人如此,朝廷体面那才是真正的半点不存了。
若是前半段话,让老皇帝感到颇为有理,后面的那半段,那可就正瘙到了他心中的痒处。
君父!对!他怎么就从来没想到把“君”和“父”结合到一起呢?作为君王,他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利,让文武百官乖乖听话,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可问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人表面上的顺从,不代表内心服气。
一个“忠”字,是相当复杂的。相对而言,“孝”字就要简单得多了。
两者结合,表面上顺从,内心里尊敬,这当真是一个极好的概念,值得大力推广!
想到这,老皇帝淡淡一笑,道:“秦风不过吴县一秀才,从未上过乾元殿,言有所失,却也不足为奇,诸位爱卿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说到这,他面色一变,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直视下方百官,沉声说道:“秦风方才所言,虽然有些狂妄,不过却也并非胡言乱语,朕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朕是天子,天下间所有百姓,都是朕的子民。百官选于百姓,自然也不例外。‘君父’一词,朕以为十分贴切。朕既是你们的君,也是你们的父。朝堂之上,也该是有些规矩了。你们在家中,老父会客当面,是否也如方才费爱卿,许爱卿一样,随意开口?”
这一番话,说得费赟,许彰两人当即面色就是一变。
这年头,说破了天去,也大不过一个“孝”字,老父会客当面而随意开口说话,这已不仅仅是合不合适的问题了,根本就是家教存在严重缺失,甚至随时可以上升到个人的道德存在严重瑕疵。
别看老皇帝说话态度似乎还比较温和,可话里话外,已是严厉到了极点。
两人闻言,顿时冷汗津津。
其余一众官员,再看向秦风时,目光顿时又不一样了,那是毫不掩饰的痛恨!原因不难理解,就因为这孙子的胡说八道,平白让自己又多了个爹。。。这种事谁碰上都高兴不起来。
既有“子民”,当然就有“君父”,只是先前不曾有有人想起这个概念,如今一旦提出,已是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了。除了认,还能怎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似那斗败的公鸡,一副灰头土脸,欲言又止却不知说些什么的憋屈模样。这一幕落入老皇帝眼中,那可真是老怀大慰,甭提有多爽了。先前被“国子监”一众书呆子“逼供”的不快,早已抛去了九霄云外,越想越是得意。
太子华德隆强忍着笑意,一声不吭。
秦风那张嘴,他是领教过的。一个随口就能扯出满篇大道理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么?果然不出所料,道理他能说,骂人也也能骂,但凡牵扯到嘴皮子功夫,那是一样都不落。
太学院博士胡昭,不露痕迹地瞧了秦风一眼,心中不由敲响了警钟。
原以为他是个狂妄鲁莽之辈,可眼下看来,所有人似乎都小瞧了他。表面上的一番痛骂,实则。。。根本就是拍马屁!而且拍得陛下还很舒坦。一个照面,自己这方竟已先失一招,此子不可小觑。
提起戒心,胡昭赶忙向前一步,打起了圆场。
“臣启陛下,秦风之言,虽有些道理,然其狂妄却是不假。费大人乃两朝老臣,又兼太学院博士,德高望重。许大人乃当朝兵部侍郎,国之重器,即便方才所言有所不妥,冒犯了陛下,却也不是谁都能如此以言语相辱的。故臣以为,既然两者皆有过失,那就不必再争论谁对谁错了。今日百官齐聚等待一介布衣,便是承陛下之言,考究这秦风所学,究竟有没有资格教导太子,成为东宫侍讲。方才的争论,却是有些偏题。如今时辰已然不早了,陛下是否立刻让秦风开始授课?”
一番话,重重举起,轻轻放下,各打五十大板却一句不提惩罚的话,轻而易举就将事情给圆了过去。
众官员心知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法了,争论下去无论谁对谁错,丢脸的终究是当官的。毕竟秦风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他有什么脸可丢?一念至此,一个个的忙点头称是。
秦风也瞥了胡昭一眼,心道这老家伙,不简单呐。旁的不说,至少他看事情,看得很透彻。
“嗯,胡爱卿所言有理。”
老皇帝只想出一口恶气,如今他便宜已然占尽,也不愿意将矛盾无限扩大,便顺驴下坡,颔首应道:“既如此,秦风你可以开始授课了。”
“是,陛下。”秦风应了一声,想了想,忽然抬头看向太子华德隆,开口说道:“殿下,若只是寻常探讨,我可随意说说。可若是授课,一旦开了头,在课题尚未完结之前,就不可随意结束。且每次授课完毕,我都会给殿下布置一些功课,殿下若是完不成,责罚打骂,可就是我说了算了,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这货。。。真把自己当颗蒜了?且不说他有没有资格教导太子,布置功课也就罢了,他还想责罚太子?不!还想打骂太子?反了天去了!这种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陛下也忍不得啊!
一双双眸子,不约而同向老皇帝注视而去。不想老皇帝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在挑衅他呢!华德隆顿觉有趣,当即抬手一礼,道:“只要老师诚心教我,德隆若有懈怠,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好,既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
“不知,老师今日课题为何?”
秦风想了想,道:“为学之道,古今经典,诗词歌赋,太学院诸位博士就是殿下老师,我不教。为兵之道,兵法韬略,行军布阵,军中将领就是殿下的老师,我不教。为人之道,人情世故,天下人皆可是殿下老师,我不教。为臣之道,忠君报国,殿中百官皆可是殿下老师,我不教。为君之道,陛下就是殿下最好的老师,这。。。我也交不了。”
“哼,文武人臣君,一样都教不了,你还能教什么?难不成要教殿下吃饭睡觉不成?当真可笑。”
费赟一脸的不屑之色,忍不住出言讥讽。不过他方才吃了大亏,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说话声音小了许多。虽是嘲讽质问,可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况且这会,听了秦风所言,也没人会再去挑费赟话中毛病了。以为他们此刻的想法,与其可谓如出一辙。
文武人臣君,可谓是饱含了方方面面,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脱离这五个字的?什么都教不了,这东宫侍讲,打算讲些什么?岂不可笑?
秦风却不以为意,看着同样一脸疑色的华德隆,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只教殿下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认识这个天下。”
“认识这个天下?”华德隆闻言,不由凝起眉头,似乎有些不难以理解秦风话中的意思。
“不错。”秦风笑道:“别怪我太坦白,非但是太子殿下,包括殿中百官,甚至是陛下,对这个天下,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秦风,你大胆!”一位官员当即就跳了出来,正欲呵斥,不想眼角处忽地瞥见老皇帝目光中的一抹寒光,他吞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他不说,不代表没人敢说。
费赟此刻忍屎忍尿都忍不了秦风了!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后果?当即跳出身来,大声喝道:“一派胡言!莫说是陛下与殿下,就算是本官,那也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你区区一个黄口小儿,怎敢说这等狂妄之言?”
“哦?”秦风淡淡一笑,也不反驳,自顾自放下背着的书篓,双手探入其中,摸索了一阵,紧接着掏出了一大一小,两个黑色铁球。
他用调侃地目光,看向费赟,淡淡说道:“这里有两颗铁球,小的五斤,大的十斤。请问费博士,若是将这两个铁球,同时松开,究竟哪个先掉落在地上?”
“哼。”费赟满是不屑地冷哼一声。“自然是大的铁球先落地。”
“哦?为何?”
费赟不耐烦地瞪视着秦风,大声说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自然是重的下落比较快,这等粗浅道理,便是三岁稚童都明白。你好歹是个秀才,在这大殿之上,竟然问这般低能的问题,莫不是在羞辱百官?”
秦风闻言,不怒反笑,转向华德隆,再次问道:“太子殿下,您说呢?”
“这。。。”瞧着秦风的模样,华德隆可以担保,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可偏偏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的的确确如费赟所言,三岁稚童都明白的道理,究竟有什么好问的呢?
琢磨了片刻,华德隆仍是想不通透,只得据实回道:“学生认为,费博士所言不差,该是大的铁球先落地。”
“因为重,所以下落一定会更快,诸位都是这个意思么?”秦风说罢,变戏法似地手中突然多了一根绳子,他不紧不慢地将两颗铁球扎在一起,接着说道:“现在两颗铁球已经连上了,按照诸位的意思,小的比大的下落的慢,则必然会拖延大的铁球下落速度,也就是说,两颗铁球一起下落,一定比大铁球独自下落的速度要慢上一些,是这个道理么?”
众人实在不知秦风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秦风话锋一转,又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对啦!我已将两颗铁球接在了一起,故而能将其看成一个整体,看成是一个十五斤的铁球。按照诸位的意思,重的下落的更快,那捆绑在一起的,足有十五斤的铁球,为何会比十斤的大铁球下落的更慢一些呢?”
“这。。。”
众人闻言,包括费赟在内,同时愣住了。
秦风的话不难理解,他们自然听得明白,可偏偏越是明白,心里就越是迷糊。。。
是啊!怎会出现这等矛盾的结果?
一时间,众官员三三两两,开始了窃窃私语,仍是不明白其中关键所在,越想越不对!
秦风看了他们一阵,便将绳索解开,将两颗铁球送到了费赟身前,道:“那就请费博士,当着陛下,殿下,各位大人的面,亲自试一试,将两个铁球拿到同一高度,接着同时松开,看看究竟是否如您老所言,大的先落于地。”
费赟凝起眉头,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将那两个铁球接过。有些费力地举止胸前,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双手猛然松开。
紧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众人无不震惊地看着那眼见为实,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最终结果。
两个铁球。。。同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