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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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着你喝的那袋农药,一袋80克,你倒了三分之二,还剩下三分之。小时候,你亲自告诉我,我有个表姑的妈妈就是喝农药死的,当时她跟她家里吵架怄气,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喝了就后悔了,临死前,她托付亲戚帮她照看好她的两个孩子,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你当时说到这里,表现出很大的惋惜。人怎么能那么想不开哩,活着多好哩。我还有个表姑,也没有妈妈。她少女时期,每天晚上到我们家来看电视你记得吗。那时候的我,并不能真正的去怜悯,有时我还跟你说悄悄话,说那个表姑没妈妈。你说,那个表姑的妈妈是往年跟人抬柜子一脚踩空被柜子砸死的。后来,她的丈夫一生没有再娶。那个时候我还小,根本不知道没有妈妈是什么感觉。那时流行世上只有妈妈好那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也唱不出什么感觉来。没妈的感觉哪里知道。总之,有一种优越感,我是不可能没有妈妈的。

    也许从我失去你之后,才真正的理解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失去妈妈的人的心情。而这种实质的痛苦,是以前很难很难领会的。

    你喝的农药是低毒的,叫:多菌灵。我小时候听过很多种农药的名字,因为农村都是种田的,都要打农药的。但我第一次听说多菌灵,据说毒性不大。我无数次的想象,你喝完农药后身体的各种剧烈的反应。喉咙,胃部,心脏,肠子,肝脏肺腑,该多难受多难受。在那样高度的难受中,你是怎样的又拿起刀子割了手腕,拿起孝带勒了脖子。生活中的你是没有那个勇气的。那个匆匆写好遗书的你,那个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后也可能反悔的你。如果没有被送到*****医院,兴许还会像常人一样,每天骑着自行车上班,下班回家跟人打打小牌。然而,你被送到的是****医院,只能任由命运之绳残酷的勒绑,无力反抗。你被误认为是一个精神症状,被打了镇定剂。如果是那个医生他自己的母亲呢?他自己的母亲在喝了农药的情况下,被挂了止吐的药水,挂了近2000毫升的补液,他们对待自己的母亲,也选择用那样的治疗措施吗?他们会无视自己的母亲一次次抽筋吗?你当时的痛苦谁能体会,可你已经说不出一个字。只有通过不断的乱挥动手臂,乱蹬脚,来表达自己的抗拒,可仍然没能被重视。

    我去调取病历时,常碰到不屑的眼神:小姑娘,你是打不赢这个官司的。他们胸有成竹,她们笑起来就像自己没有母亲一样。再说,你母亲是自杀的,跟我们医院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