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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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所开了个视频会议,律所的律师都参与讨论过案子的思路,最终给出一个策划案。实习律师给我写了诉状和一个给法院的申请,要求我再次支付了1500,说是为了我的事还跟单位讨价还价。

    打官司的钱,是卖掉你在广德的房子的钱。你这一生,辛辛苦苦的工作,省吃俭用,非常不易,也就存了那么点钱。现在你离世了,房子卖了之后用那仅有的一点钱拿出七八万来打官司,这是一笔沉重的数目。那七万块,是你节省多少年才从牙缝省下来的。你平时是一个多省的人,舍不得买衣服,舍不得打扮自己。

    支付了律师费之后,还剩下的二十几万,我在各地奔波考察了几个月,最终在浙江买了一套小户型。我想善待你留下来的仅有的这点东西。我们家不是富裕的家庭,普普通通的生活水平,微薄的薪资,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才能除去开销存一点点钱。自从把钱投入进了房子,身上基本也就没有什么钱了。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按照自己的思路,参考了一些设计方面的资料,用最省钱的方法,简单装修花了两万多。房子本来已是刷过白墙,水电安装过的。从软装方面下手。测量好空间的长度,高度。一样一样添置物品。整个进程只有铺地板请了工人,在网上买衣柜书柜等基本设施,买回来是板状,是我亲自按照图纸或安装视频来安装的。

    最初,实习律师的电话是比较频繁的。有时一天更改好几次思路。前期还没请律师时,我独自去调取的录音证据,资料证据,都是比较重要的物证。你的死亡证明是我小姨夫去开的,到我们镇上的卫生院,后来我在调查此事时问过卫生院情况,他们说我小姨夫当时去的时候身份证也没带,驾驶证也没带。直接说你是得糖尿病酮症死的。卫生所说,来她们这里开死亡证明的,都是急着要去火化的。家属说是什么病,她们就写什么病,一直以来都是那样搞的。

    我把你在最后一家医院的诊断病历拿到镇上开死亡证明的卫生所,让他们根据事实依据来写死亡原因。最后一家医院是有死亡诊断的,死亡原因:肺部感染,缺氧缺血性脑病,药物中毒,抑郁症,自缢。卫生所的人只愿意写两条,自缢和药物中毒。她说太多了实在写不下,一般的死亡原因只有一个,而你的死亡原因有五个。我小姨夫开的没有任何依据的糖尿病酮症的死亡证明被我拿回来了。

    实习律师建议这个死亡证明的事在法庭上还是不提的好。一会说经过他的研究,可能真的是糖尿病酮症死亡,一会又说不像是糖尿病酮症。当然,本来就很明显不可能是糖尿病酮症。因为你这几年的体检里从来没有过血糖方面的问题。你的血糖一直是正常值,也没有什么器质性的病。实习律师还建议,初次开庭不要拿出所有的证据,把重要的录音资料和证据资料,到后面去鉴定的时候再拿出来,以免证据提前的泄露了,让对方提前做准备了。从后面的官司进展来看,他前期给的一些建议并不可取。我们的所有证据都需要先上交给法院,在法庭上指证,认可,才能生成有效的证据。我们个人是不可以私自拿资料到鉴定机构的。法院按照程序,把我们的资料上交给鉴定机构来审核,这是一个规范的路线。

    我去找过医院的副院长xiao院长,他在言语中非常支持。说他们医院经常有官司,也做过不少次的鉴定了。毕竟是公立医院,不是私人医院,去做医疗鉴定很普遍。他表示,如果我能找到第三方鉴定机构做支持,他们一定会配合。只要不是去北京那么遥远的地方。他们担心医生也很忙没时间去那么远。在就近的外省,比如南京上海都是可以的。而我的实习律师坚持说到法院摇号决定鉴定机构。摇到哪儿是哪儿。我想,既然花钱请了律师,就按照律师的思路吧。

    第一次和律师见面,我非常的重视。来了两个律师,一个实习律师,一个是带他的老律师。我暂且称呼他为老律师,倒不是说年纪老,而是对他资历的尊敬。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听说转了好几道车,不容易。

    那时我又跑到景德镇做陶艺了。每次需要回老家办案,我需要从景德镇赶回来,住在法院附近的一家酒店。酒店老板人蛮和气,酒店的环境也还算不错。我的律师过来之前,我有告知那家酒店还可以,离法院很近,希望大家都方便。实习律师在网上订了他们的房间,他们过来之前,我咨询了好几个酒店工作人员,问她们附近哪里有好吃的。我对老家的县城并不熟悉,在外地待的年数很长,很少回县城。就算过年回老家也是回到农村的家。我亲自出去找了一圈,在酒店附近发现有一家土菜馆,提前进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菜。律师他们过来后,实习律师对这家酒店似乎有明显的一个质疑和防备。挑剔说没有灭蚊灯,说吃了早餐拉肚子。可能水土不服。除了身体的不适应,更多的是过重的防备心带来的不适应。我请他们去吃了老鸭汤,在酒店附近的那家饭馆。一边吃一边聊,迅速拉开序幕。

    吃过饭,我们直接去了法院,请法官给开调取令。离开法院,我们三人一块去的广德县X医院,找到五楼负责医疗案子的人。我的律师和X医院方面的人在屋里聊了近四十分钟,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很顺利的调取了主观病志。老律师让我看看那个牛皮纸信封上的签字是不是当时封存病历时签的。我仔细的看了看,辨认再辨认。老律师用手机拍了上面的字迹。要求把牛皮纸信封也一齐带走(万一造假,留个根)。我想,这是对案子的负责态度。东西都是实习律师拿着。他拿着调取来的所有主观病志和牛皮纸信封。在临走时,老律师发现,实习律师手中的牛皮纸不见了,问他搞哪儿去了,他说医院后来又问他要,他就还给他们了。哎,反正那东西也没啥用,他说。

    我们去盖章遇到了财务科的一位女领导的阻拦。她必须要我出示你的就诊卡,当时没有带。我私自去找了医院副院长Xiao院长,说我的律师拿了法院开具的调取令,财务科却拒绝给我们的资料敲章。说在同一个就诊时间也可能有两个刘XX(你的名字),说不能说明我们拿到的资料就是你的。Xiao院长过来对他们医生说,你们又怎么能证明有第二个刘XX来就诊呢?意思是不要再增加一些没有意义的额外分支,然后说,财务那边本也不归他管。在他的支持下,医院另一个科室愿意给我们的资料盖章。但这个时候,我的实习律师又对我说,明天把你母亲的就诊卡拿过来送给医院。

    第二天我重新复印了就诊卡拿去给医院,虽然心里没能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那天晚上,我叫了辆滴滴车,带着我的两个律师,去了我们农村的老家。这也是实习律师主动提出来,要跟家属沟通一次。我爸,爷爷,姑姑,姑父,还有一个当时开车送你去医院的亲戚也都来了。律师向他们了解当时的情况,家里人,亲戚分别讲了当时的情况。律师也把案情大致展开聊了聊。

    家里留律师吃饭,特地做了些菜,律师很客气的推脱,说律所有规定不能在当事人家里吃饭。

    在这次和家属的会面中,他们在交流时,我在家里收拾了下换季的衣服,准备带往我将要去的城市。收拾好了我也坐在堂屋的沙发边,听听他们的谈话。实习律师他跟家人说,就怕这个案子做不了鉴定,目前就这个很担心。这句话,他之前从未对我讲过。

    做不了鉴定,官司怎么打的下去,不是必输嘛。那为何不早点跟我讲做不了鉴定这个风险呢。真正令我担心的事,还在后头。这仅仅是一个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