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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唇色苍白,低眸轻声询问:“你派人跟踪我了吗?”
她懒得同他说谎,也心知肚明他既然问了就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近乎低的听不见,倒不是小心翼翼怕他生气的语气,而是有些难以忽略的低落和难过。
她好像是被折断羽翼的笼中雀,翅膀落在他的掌中。
明珠抬头看他,眼前的男人低垂眉眼,柔和的光影均匀洒在他漂亮的眉眼,唇角噙着淡淡的寒意,平添了几分侵略感。
赵识盯着她的唇瓣瞧了好一会儿,目光缓缓上移,撞入一双湿漉水润的眼眸中,看见她眼底深处的难过仿佛有些不忍,“没有让人跟踪你。”
明珠忍不住松了口气。
没有跟踪她就好,若她去当铺的事情败露,那麻烦可就大了。
明珠任由男人用胭脂在自己的唇上摆弄,耳根连带因为他的动作而发软,脸颊娇艳欲滴,散发着羞怯。她攥紧衣袖,抬眸望着他问:“那您怎么知道我今日出门了?”
谁给他打小报告了吗?碧莹?
不对不对,碧莹也没发现她今天偷偷溜出门了。
赵识舒展眉眼,单手搂住她的腰肢,手掌的温度穿过单薄的衣料在她的肌肤上蔓延,勾着她腰身的指骨稍微用了点力气,摁着她的腰,贴着自己的身体。
明珠有些难为情,耳根子红了红,她撇开脸,不敢看他。
赵识倒是很自然,在房中他向来肆无忌惮,全然没有方正端庄的君子模样。男人低下头靠近她,咬住她柔软的唇瓣,一点点品尝她唇上的胭脂。
明珠往后倒退了几步,撞上身后的桌子,幸好有他的手挡了挡,才没有撞到桌角。
她实在不懂赵识这是什么恶趣味。
明珠脸颊发烫,眼角水雾弥漫。
赵识亲够之后餍足抬起头,他才不徐不疾解释说:“你回来的时候恰巧被章回看见了。”
明珠知道章回是赵识的心腹,听说武功很是高强。
“哦。”
“还穿着男装?”
明珠的心提了起来,打起精神说:“这样穿出门方便。”
赵识倒也没说别的,只是嘱咐她,“下次出门记得提前跟我说,外边不安全,多带几个人。”
这种时候顺着他比较聪明,明珠应声说:“好。”
皇城脚下,每条大街都有管治安巡逻的侍卫,怎么可能会不安全?无非就是赵识不想让她出门的说辞而已。
明珠以前很老实,他说什么都听,又乖又听话,而今早已学会了阳奉阴违。
赵识又问:“今天出门做了些什么?”
像随口一问。
明珠不善撒谎,想了想,搪塞道:“给你买点东西。”
“我看看。”
明珠艰难找出一样男子用的东西,是她从前买的玉冠,玉质浑浊,匠人的雕工也十分一般,她将玉冠放在他的掌心,忍痛割爱:“送你的。”
这是她一年多以前买的,那时她待嫁闺中,身上没有什么钱,攒了月银,给卫池逾买的礼物,可惜,后来没机会送出去。
玉冠已经送出去,她还眼巴巴望着。
赵识收了起来,噙着淡淡的笑意,心情似乎不错。
他的眼神忍不住停留在她透红娇嫩的小脸上,又瞥见方才动作间弄乱的衣襟,眼神暗了一暗,随后面不改色替她整理好衣裳,捏过她柔软的手指头,“你最近很乖。”
明珠心不在焉,“嗯。”
她确实要在他面前表现的更乖巧一点,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办成事情,等他发觉就晚了。
暮色西沉,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下去。
赵识好像还没打算离开,说不准就要留在这里过夜。明珠多穿了件袄裙,看着霸占自己书桌的男人,不情不愿慢吞吞走过去。
明珠不想留他,只得用笨法子将他主动气走才好。
她问:“殿下,听父亲说您和我姐姐是不是很快就要成亲了?”
赵识从不在她面前提别的女人,她也装聋作哑当傻瓜,绝口不问。
男人缓缓抬起头,沉默了一阵过后,他说:“你不用多想,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明珠听见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抿着唇低下脸,他不仅不会照顾她一辈子,还会要了她的命。
赵识放下手中的毛笔,眼神复杂望着她,张了张嘴,“我……”
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少女垂着小脸,看不清表情,形单影只站在烛火下,身影纤瘦弱小。
赵识咽了咽喉,静默许久。他的确喜欢她,情到浓时也控制不住会考虑娶她为妃的事情,但不过一瞬,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双手,“你母亲……”
明珠打断他,“我知道,您别说出来。”
她母亲是青楼花魁,卖艺不卖身,后来被她父亲从青楼赎回当了小妾,才有的她。
赵识绷着脸,轻叹了一声,安静很久,说不出别的话。
其实不仅是因为如此出身实在不好只是一部分的原因,赵识这人想事情周全,明珠性子太弱,哪怕是侧妃的身份都撑不起来,也担不了事。
赵识要的是合适的妻子,上得了台面,办得了事情。言行举止都能经得起打量和推敲。太子妃不是那么好当的。
“即便有太子妃,你也无需担心什么。”这是赵识能给她的承诺。
明珠微笑着点头,“嗯,谢过殿下的厚爱。”
赵识却不爱她这个笑容,觉得这抹笑极度牵强,轻描淡写好似也不是很在乎他的婚事。
赵识轻皱着眉,往深了想,她这是醋了?亦或者是担心他会喜新厌旧始乱终弃?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别多想了,歇息吧。”
明珠是真的不在乎,落在赵识眼里好像就不是这么回事。屋里仅剩的两盏烛火都被吹灭,床帐挡住了从窗外钻进来的月光。
明珠背对着他,闭眼准备睡觉。
赵识从身后抱住她,“已经困了?”
这几天晚上她和他都不曾欢好过,明珠隐隐约约有预感,后背僵了僵,略有些紧张,“嗯。”
赵识忽的摁住她的肩,让她转过身子面对他,他的手指从她的发丝慢慢往下落在尾椎,凛冽寒冷的气息蹭着她的颈窝。
明珠轻声抗拒,“家里不好煎药。”
简单几个字,就把赵识的兴致败的一干二净。他的眼神渐次冷却,握紧的手指骨间泛着白,他硬邦邦地说:“睡吧。”
明珠睡了个好觉,赵识第二天心情就没那么好。
赵识进宫之前,没忍住问了章回:“你说,她是难过还是生气?”
章回眼中疑惑,“殿下,您说的是?”
赵识闭上眼,揉揉眉心,“没事。”
应该是都有吧,
他本不打算让她知道他要娶谁的事情,赵识的心切开确实有点黑,起初明珠迫不得已跟了他的那段时间,确实三分不愿七分不情。
赵识自认有几分美貌,除了不让她见外人这点,其他方面事无巨细,待她已然极好。她又不会藏也不会骗,仰慕从眼睛里溢出。
所以昨晚她那是醋了吗?
吃醋的姑娘,他还真没有哄过。
下朝之后,安宁王世子同赵识并肩走下白石玉阶,走了半道,真忍不住了:“太子,你今儿戴的玉冠属实磕碜了些。”
赵识反应平平,“是吗?”
安宁王世子说:“是啊,这玉杂质太多,不纯。”
“我知道。”
赵识入目过的珍宝成百上千,昨天明珠将玉冠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便瞧出来不是多好的东西。
但他并不在意好坏,多少是她的心意。
安宁王世子见他眉色舒展,就明白了是送玉冠的人,在太子心中地位不一般。
“敢问这是哪位姑娘赠予的?”
“无可奉告。”
太子不说,他也知道,早先就有秘闻,太子也干了金屋藏娇的事情。想必就是那位娇娇所赠。
“太子殿下,以前怎不见你戴过?”
赵识懒得理他,甚至嫌他话有点多。
盛文林哪怕没有人理也能怡然自得说话,“这样式,瞧着有些过时,怎么今天就舍得拿出来用了?”
赵识脚步稍顿,“过时?”
盛文林哈哈笑了声,很得意地说:“您日理万机,想必是不关注京城时下流行的样式,这种雕竹刻绣的款,一年前倒是风靡。”
赵识也没多想,冷冷淡淡回复了一个:“嗯。”
刚出宫门,盛文林碰巧又遇上了他的同僚,他十分热情同马车旁的男子打招呼,“池逾兄,好巧啊。”
卫池逾转过身,回了一礼,抬头就看见了他身侧的男人。沉默几许,卫池逾垂下眼睫,双手作揖,“太子殿下。”
盛文林觉着卫池逾这两年真是越来越孤僻,他同他早些年就已相识。
卫家落魄,他也很穷,不过听说他有个貌美如花的未婚妻。
盛文林和卫池逾师出同门,以前就知道卫池逾拼了命的读书挣银子,是为了能让和他的未婚妻过上好日子,不必再受贫寒之苦,后来不知怎么,婚事说取消就取消了。
卫池逾也消沉许多。
“池逾兄,我听说老师有意将他的小女儿许配给你,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假的。”
“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今儿也巧,太子也在,保不齐将来还能给你们做个媒。”
卫池逾盯着赵识的眼睛,他说:“我心有所属。”
“不就是你之前那个未婚妻吗?人嫌贫爱富,你又何必念念不忘。”盛文林也是为他好。
赵识冷嗤了声,“卫大人还真是痴情。”
卫池逾尚未出声。
赵识又冷冰冰地说:“世子说的不错,即是嫌贫爱富之人,你若是给不了她一辈子的滔天富贵,不如就死了心。”
卫池逾忍了又忍,“多谢太子提点。”
赵识胸腔里憋着无法发泄的气,眼睛里寒意摄人,他讽刺了这两句后,怒气逐渐平缓。
方才是他没有气量,这一年里,赵识都不曾在明珠口中听见卫池逾这三个字,她现在喜欢的是他。
赵识上了马车,“我先走了。”
“殿下不妨搭我们一程?”盛文林不要脸地说。
“滚。”
盛文林惊了惊,转过头看着卫池逾:“你刚才听见了吗?”
“……”
“太子殿下叫我们滚?!”
“……”卫池逾说:“我也先回去了。”
盛文林看着他的双腿,“你就走回去?我府上的马车应该快到了,我搭你一程?”
“多谢,不用。”
从宫门口走到后巷,卫池逾花了两炷香的时辰。
他鬼使神差走了后门,站在屋檐下静静等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天色渐沉,黑云压了过来,快要下雨了。
明珠打开后院的小门,抬头就和一双沉静漆黑的双眸撞上,她用力捏紧双手,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她看不见卫池逾发红的眼睛,曾经那个有些瘦弱的少年好像已经成了个成熟的男人。
一阵雷声过,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声丁零,卫池逾哑着声问她:“他对你好吗?”
明珠垂下眼睫的时候眼睛红了一圈,她沉默的点点头。
过了很久,卫池逾又轻声问:“珠珠,你现在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