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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野志保来到斋场的时候,靠近门的角落的排椅上,服部平次还维持着拥抱黑发马尾的女孩的姿势,两个人双眸微闭,似乎相拥着静静入睡了。
他们后一排长椅上,遗落着一方小小的相框,小巧精致的樱花边纹,裹着里面用炭铅笔画出的静静浅笑的女孩子。
宮野志保看了看集聚在斋场中央祭坛边的人们,住持披着金色的袈裟,摩挲着佛珠低低地念经祝诵,三个小和尚跪坐在一边闭着眼敲着木鱼净化魂灵。她轻轻走到服部平次身后,温柔地把手里的一大束白玫瑰放在椅子上,然后拿起那方相框。
穿着抹胸婚纱的女孩,黑色长发,温婉柔和的面孔,荷叶设计的婚纱裙边就像她脸上恬静的笑容一样在整张素描的下部水波般荡漾开来。
素描的左下角,有作者的签名,笔迹秀气工整:Joe。
琼?
尽管作者并未标明自己的真实姓名,宮野志保却还是瞬间想起来那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女孩,阳光的面孔,爱笑的眼睛,给人以水一般的清凉柔和。
虽然在东京塔和警视厅并未与她有过多的交流,可是她依然对性格美好的城户琼子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是再美好也···唉。
不知为何,宮野志保眼里流出深深的惋惜。她静静地望着手心上裱装得小巧的素描画,心里也猜到了大概。
这件事想必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创伤了吧。那个女孩子眼里透着不同于常人的坚毅和力量,只是心好像还是像一个初中女生一般纯洁,不食烟火。
宮野志保凝视这画里的毛利兰许久,然后将这张素描轻轻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她闭了闭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一边的白色玫瑰再次抱起,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的祭坛。
工藤有希子正蹲在地上柔声抚慰着痛失爱女的朋友,看到好友的情绪渐渐回归平静,她舒了口气,正站起身来准备再为毛利兰上柱香的时候,眼里闯进了一抹茶色。
“灰原···宫野小姐?”有希子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来这里。心里第一个反应便是“她哪里来的勇气和决心?”
宮野志保抱着花,沉默不语地对着所有人鞠了一躬,微微弯下的角度让僵直的脊梁有股酸痛。面对着妃英里,毛利小五郎,工藤优作,工藤有希子还有工藤新一,她逼着自己放下骄傲和自尊,在面对自己犯下的错前,用最真的心表示歉意。
妃英里冷淡地看了宮野志保一眼,慢慢地从祭坛的阶梯上起身,用手抹了一下自己沾着泪水的脸庞,头别过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京极园子也从丈夫的怀里抬首看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沉甸甸的冷漠。
而颓废在一边的工藤新一蓦然抬起头,安静地看着鞠躬的茶发女子,眼神中心有股莫测的暗流在涌动。
“宫野···”毛利小五郎镇静地望着杀了自己女儿的人,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是来送兰最后一程的吗?”
“是的。”宮野志保上前一步,把手里的花放在祭坛上的照片下,动作极其轻柔。“今天是她火化的最后一天,我来作声告别。”
“不需要你假惺惺。”妃英里顿然说出一句冰冷的话,下着逐客令,“你走吧。”
“······”气氛陡然僵硬了起来,宮野志保还在弯着腰把花朵摆正,听到妃英里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她的手还没有完全离开照片下的花束,停在了半空中。指尖还轻触着白色的花瓣,处于收回的姿势,就好像一个没有成功的告白。
“我知道在法律上我无法将你告上法庭,为我的女儿讨个公道。”妃英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了出来,宮野志保的耳膜阵阵发疼,“我认了。可是在你杀了兰之后,我是绝不许你再接近我的女儿的!而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英里!”毛利小五郎低低呵斥,“太过分了!”
宮野志保缓慢地在祭坛下直起身,每移动一寸好像就能听到背脊上骨骼清脆的声响。她的肢体无意识地转向了妃英里,头顶悬挂着的纱幔在她面前摇曳,让宮野志保苍白的脸显得不似真实。
“让我参加这个告别仪式吧。”宮野志保面无表情地说,嘴唇微微颤抖,声音里却有了一点乞求的意味。
“我让你走你听不见吗?!”妃英里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几乎是大吼一声,“走!永远别出现在我们一家人面前!”
在不远处的服部平次耳朵微微一震,瞬间醒过来。他看了看祭坛那里混乱的状况,然后看了看侧脸躺在肩上的和叶,她好像是累极了,听到妃英里的声音也只是用脸蹭了蹭他的衣服,继续睡着。
服部平次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对耳塞,轻轻为和叶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温柔地把和叶放倒在长椅上,让她能睡得舒服,最后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
“阿姨,兰她已经去了,宫野小姐她只不过是来吊唁而已。”服部平次走上前,想让妃英里的情绪稳定下来,“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事故,不能完全怪她的。”
“在我心里,这个女人就是凶手!”妃英里已经失去了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冷静,“要不是因为她小兰就不会逃婚,要不是因为她小兰就不会当成耙子被子弹打到。要是没有她,小兰,小兰她······”
工藤有希子眼见着刚刚才镇定住的朋友即刻又要崩溃,急忙上前扶住气得发晕的妃英里,然后向面色发白的宮野志保投以警告的眼神,摇摇头,让她看清楚时局快快离开。
妃英里颤抖着指尖指向斋场的大门,涕如雨下,语气里是强迫的镇静:“我最后说一次,我不会让你参加这个告别仪式,如果你不走,就不要怪我不顾礼仪了。”
毛利小五郎皱紧眉头,周围警视厅的同事还有自家亲友纷纷向这里投来好奇地目光,听着妃英里悲痛地说了这么多也明白了大概,脸上也露出了冰冷气愤的表情,好像随时都要和这个害死毛利兰的女人拼命一样在一边叽叽喳喳围观。
不行,这样不行。
毛利小五郎拦住想要冲上去的妃英里,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冷静点,英里。兰走了,还有我在。我们以后好好过好不好?”
“不,我不会走。你说的是对的,我是间接害死兰小姐的人。”宮野志保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情绪,她脸上没有任何悲痛悔恨的表情,只是白得煞人。“如果我不过来和她道别,不来和她道歉,我会一辈子不安的!”
“我才不管你安不安,我只知道我不许你接近我的女儿!”妃英里在丈夫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她魂魄还在这里没有走,见到你若不能安息怎么办?你走啊!走!”
“我不走。”宮野志保撇过脸去。口吻好像冰一般坚定冰冷。
“你不要在这里了!我的女儿她不想见到你!”妃英里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毛利小五郎,冲到祭坛前,抄起宮野志保之前拿来的白玫瑰,一把狠狠地扔在了那张让她恨得心都碎了的脸上!
服部心里一惊,没有料到悲伤的妃英里已经无法再克制住自己,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他赶紧拉住宮野志保,拽着她往后退,可是一大束的白玫瑰还是准确无误地砸在了茶发女人的脸上。
白色的玫瑰瞬间就凋落了。玫瑰花瓣纷纷洒落在宮野志保的发上和衣上,然后簌簌地掉落在地上,玫瑰根上有细刺扎进了她脸颊边的肌肤,血珠一下子就密密麻麻渗漏了出来。宮野志保手指握紧,默默地咬牙承受住这样的屈辱,脚步却倔强地不肯移动半分。
“英里你够了!”毛利小五郎赶紧从后拦住形象全失的妻子,“没看到别人都在这看着吗?就算你不顾别人的看法,你也要顾你女儿的看法吧?你不是也说了,兰的灵魂还停在这里没有走吗?”
愤怒癫疯的金发女人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抱住自己的丈夫,嘴唇翕动着说了几个模糊的词语。毛利小五郎把耳朵贴过去,好一会才听清妻子的喃语。
“女儿···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要吵你的···”
妃英里痴痴地望着祭坛上微笑着的女儿,眼泪一大串一大串掉下来。
“不好意思宫野小姐。兰的母亲太伤心了,所以···”毛利小五郎环住妃英里,生怕她又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他偏头赶紧向脸上还在流血的宮野志保道歉,“你的脸···”
“啊,没事。”宮野志保勉强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珠,没有任何痛楚传到脑神经内。“不疼。回去抹点药就好了。”
“那就等一等吧。”毛利小五郎的口吻客气又带着歉意,“在长椅上坐会,再过半个小时告别仪式就要开始了。”
“不,我也不想看到这个女人在这里!让她出去!”一个愤怒的女声从一边响起,音调尖锐清亮。
宮野志保沉默地望向满脸怨愤的京极园子,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看着她推开欲阻拦的京极真,慢慢走到自己的面前。
“你走吧,小兰她不会想见到你。”京极园子指了指祭坛上小兰的遗照,强装冷静地劝道。
“我不走。”宮野志保顺着她的手望过去,看到毛利兰灿如阳光的笑靥,心好像瞬间被狠狠地剜走了一角。
“贱!”
啪!!--------
宮野志保的脸本来是偏向祭坛那个方向,目光凝聚在毛利兰的照片上的,一刹之后,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到了脸上来,打得她的脸几乎偏向了另一边。接着,火辣辣的痛楚麻痹了所有神经末梢。
园子冷凝地看着茶发女人迅速肿起来的侧脸,开始破口大骂:“看在你曾经是灰原哀的份上,我才没有找你算账!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告诉小兰柯南和灰原哀的事,偏偏在她婚礼那天告诉她?!这个秘密你和工藤新一守了多少年了就不能永远守下去吗?为什么要告诉小兰,害得她白白送了性命······”
宮野志保依旧是脸被打得偏了过去的姿势,她紧紧咬住嘴唇,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周围的人群都是看好戏的样子,口对耳地议论纷纷。耳朵里面好像有成群的蜜蜂在乱撞,嗡嗡地遮住了别人对自己的指手画脚,只有园子的话语隐隐约约穿过屏障传来。
“小兰因你逃婚,被歹徒劫持,最后死在你的枪下。你还敢有脸来这里?!”京极真立刻上前拉住园子,想把她带离。可是京极园子挣开京极的手,声音越来越高,就差指着宮野志保鼻子,“给我出去!现在就出去!”
“我不会走的。”宮野志保咬牙,脸一偏,正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园子,“我自然是有脸来到这里,而毛利兰,她看到我应该很欣慰才是···”
“你···”园子气得脸色通红,扬手又想甩过去一个耳光。
宮野志保已经做好了迎接第二个耳光的准备,她闭上眼睛,想要好好感受这次砸在脸上的痛楚。
可是,第二个耳光迟迟没有来。
宮野志保等了三秒钟,然后迟疑着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园子扬在半空中的手腕被人紧紧握着,与其说是握着,不如说是拦住。
工藤新一截住了京极园子欲打下去的手,他一脸淡淡的神色,看看吃惊的园子,再深深地看着愣住的宮野志保。
“干什么工藤?!”园子甩开工藤拽住自己的手,“怎么,你想和这个害死兰的女人站在一边吗?!”
工藤新一淡然地拍拍园子的肩,好像压根就不想理睬她的样子。他走到宮野志保面前,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调几乎是平着出来的:“跟我来。”
宮野志保怔了怔,她下意识地望向祭坛上的毛利兰,似乎还是执意要参加告别仪式,不愿意挪动脚步分毫。
“出来。”工藤新一往大门处走了几步,回头见她呆在原地没反应,干脆回去拽住宫野的手腕,直接强行带她离开。
“唉,你放手!”宮野志保生着病,身体本就无力,于是被拖了几步路,硬是要拦住工藤新一的步伐,急速地低声问:“你要带我去哪?!”
工藤新一不语,他低头瞥一眼宮野志保的额头上的虚汗,眼神却是冰冰冷冷。他握着宮野志保的手腕,环顾了一下这个黑白肃穆的斋场,然后继续向前走,宮野志保也只能顺着他往门外走去,耳里嗡嗡的鸣叫轻了一些,于是听到了工藤新一毫无温度的回答。
满是戏谑和薄凉的语气。
“去哪儿?------”
“去个适合跟你算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