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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粜嗦了一口烟，继续道：“竹子还是其次，韩飞自小就是我看大的，论辈分，我都算他的曾叔公，他遭遇这等事，我能不来为他吊丧？饭是其次，我呀，是念这份情谊，人老了，就越念这情，你当然不懂。”
“是是是，全红杉家家户户你都念情。”
韩老粜笑而不语，转而又看向了林渊。
问道：“后生，你叫甚名？”
“林渊。”
“潜龙在渊，好名，当初咱们这考上嘉禾大学的就是你？”
谈到这个话题，李秀青就来了兴趣，毕竟这在他们这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
当年，还在他们林氏祠堂摆了几十桌席。
“您老咋知道的？”
还未等韩老粜开口，韩翠翠就抢先答道：“多半他去蹭过席。”
韩老粜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问道：“如今在何处高就呀？”
这话，同时也是让一桌妇女不由竖起耳朵听。
自打一上桌，这帮子妇女就注意到林渊了。
先前林渊上山一举缴获六头野猪，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传了个遍。
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事。
原先还不知长什么样，如今见着，不得不说，仪表堂堂。
要学历有学历，要相貌有相貌，自然是容易让她们动心思。毕竟红杉村，未婚姑娘还是挺多的。
林渊回道：“在家。”
“哪个单位？”
“没单位，就是在家。”
他这么一说，无疑让桌上的一众妇女期待值降低了许多。
本还想着是在哪当官，可没曾想，却是家里蹲。
这时，挨着林渊坐的一名妇女道：“在家玩可不成嘞，趁着年轻，得多去闯闯，只要勤奋，总是能闯出点名堂来。”
“桂林表嫂，你是想说你家仔吧。”坐斜对面的，年龄约莫四十出头，皮肤有些黝黑的妇女笑道。
“话说，你家百顺现在咋样了，上回看他回家，都开上奥迪了。”
提到自家儿子，邓桂林就满脸自豪，不过还是略微谦虚道：“跟着人做窗帘生意，勉勉强强算走到了一些路子。”
“有机会让百顺也带带咱家娃。”
邓桂林笑呵呵答应，可桌上话，也就做做样子，回头就抛之脑后了。
这会韩老粜却道：“你家那百顺呐，自小有一股匪气，能闯出名堂，跟他这性格离不开干系。”
前半句话，无疑让邓桂林十分受用。
可接下来半句话，却让她跟吃了苍蝇一般。
只听韩老粜道：“也正因为这性格，往后多半会惹出一桩祸事。”
众人见邓桂林脸色骤变。
不由得劝解道：“桂林表嫂，别听这老不修胡扯，我看韩百顺就跟他名一样，一辈子顺顺利利。”
以她们这些人的眼界，自然看不出韩老粜的道道。
他这么说，并非他真的能看人，而是人生走过大半辈子，知晓一个人不可能一直都顺。
他日若是韩百顺遭遇什么挫折，恐怕还少不了要请他吃顿饭。
这不，说完这个，他再次将目标转向林渊。
不过，和先前贬人的说辞又不一样，对林渊，他是夸。
若人遇挫折，他就夸，若人一帆风顺，他就贬。
当然，夸林渊，也不尽然是如此缘故。只因韩老粜平日里无事，也会研究研究观人眉宇，算命卜卦的学问。
他年轻的时候，也勉强算是个知识分子，多少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
看林渊的面相，双目炯炯有神，但给人的感觉却如沐浴春风，头角微微隆起，眉心略微凹陷，此藏水之相。
目如春风，眉心藏水，风为巽，水为坎，上巽下坎，正是潜龙在渊之相。
故而，韩老粜最开始的时候，才会说“潜龙在渊”四字，并非只是他名字的衍伸。
再观他近些日子的行为，更是让他坚定这个想法。
一人独毙六头野猪，非常人所能做到。
这帮婆娘见识短，只当做是聊天唠嗑的有趣话题，但其实细细去想，才知道这其中的难度有多高。
起码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这般厉害。
即便当初乡下的土枪没收回的时候，乡里的猎手扛着枪，也没听闻过谁有这般战绩。
只听韩老粜又问：“有娶老婆没？”
林渊摇了摇头。
“我家倒是有个孙女，模样挺正，算算日子，应该马上就放寒假了。”
“老粜叔，你老光棍一个，哪里来的孙女？”韩翠翠道。
韩老粜冷哼一声，道：“没大没小，我没孙女，但我又不是孤家寡人。”
他这么一说，众人倒是想起他有个哥哥来了。
他哥和他一样，在他们这红杉村也算出了名，不过这名却是好名。
他哥名叫韩本仁，是他们这村第一个大学生。
当年恢复高考，三十岁的韩本仁一举中第。
可惜，因为出身不好，大学资格直接被县里取缔了。
直到五年后，社会形势逐渐宽松，他再次考，最终才上了大学。
毕业后，分配到县里中学当老师，一路干到退休。
可以说，这十里八乡，去县里上学的孩子，有不少还是受过他的恩惠。
退休后，他就回了这红杉村。
虽然县城里有房子，但他还是觉得这红杉村更适合他度过余生。
韩本仁，育有一子一女，都很有出息。
儿子在县里教育局，女儿继承父业，在县里重点中学教书。
这一家子，也算是现代版书香门第。
知识改变命运，若是没有韩本仁当年考上大学，他子女的命运，可能就并非如此。
命运的变化，并非只是看一人，而是须从几代人着手。
韩老粜口中的那位孙女，就是韩本仁儿子的女儿，比林渊小一岁，正在读研究生。
当年高考，上的是豫章大学，211。
研究生倒是读的是985，说来也是巧，上的学校正是林渊那所学校，嘉禾大学。
那姑娘确实长得水灵，模样十分正。
虽然家在县城，但每年寒暑假都会回老家。过年，也是一家子回老家过年。
倒是有不少人家动了这姑娘的心思，可一想这姑娘的条件，就有些望而却步。
那可是研究生呀，红杉村不比大城市，对研究生还是充满着敬畏感。
如今韩老粜提起来，说要给林渊介绍，就想听听他怎么个介绍法来。
而一旁的李秀青明显有些不明所以。
坐在李秀青旁边的大姐就跟她介绍起韩老粜口中的孙女来，从家世到个人，从相貌到学历。
这么一番说下来，李秀青也是意动了起来。
毕竟自己儿子也老大不小了。
可林渊不这样想，当即便想婉言拒绝，可还没开口，他妈就先说起来。
“老粜叔，你家这孙女要是哪天回老家来，就劳烦您搭个线，让这些个后辈走动走动，没准就瞧上眼了。”
韩老粜嘿嘿一笑：“要的，要的，你家这娃我看着挺好的，有富贵相。而且模样也俊，是个良配。我哥要是瞧见，铁定也喜欢。”
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妇女就有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
其中一人就说：“现在这年头，可不兴包办婚姻，还得他们年轻人自个做主。”
韩老粜也没反驳，而是顺着说道：“是的嘞，姻缘天注定，咱们也只是撮合，成不成还是得看自己。”
这聊着聊着，饭菜也陆续上桌了。
吃的吃，喝的喝，聊的聊。
这农村的饭菜，主打的就是真实，没啥水分，虽没那些个酒店里花样那么多，但胜在实在。
吃到一半，大家就开始扯着几个红袋子，开始装起残余的饭菜来。
这也是一种习惯了，谁家吃席，不拎着一些东西走？
不然这吃席，就不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