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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是再不想把晏一月的事将给不熟的人听。她宁愿被郁江误会，总之没脸没皮惯了，无所谓。晏一月不一样，她脸皮薄，要是知道苏然轻易把她的事讲给别人听，说不定会生气。不过苏然想，她巴不得晏一月生气，巴不得她来找她，多看她两眼。
所以郁江等来了苏然真挚的道歉，却没等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然义正言辞：“青少年有这种需求非常正常。蒋勋在《孤独六讲》里谈到了情欲孤独，你可以去看一下。”
郁江不说话，笔悬停在练习上，迟迟不动。
“《海蒂性学报告》里说：‘该改变的，是这个社会。它需要重新就性的定义作出评判。’女性也该有自己对性的追求。你看，今天要是你看那个，我会这么大惊失色吗？我不会。这就有问题了。要么就是你心里承受能力不够；要么，就说明你对女性看片这种事存在偏见。郁江，这是不对的。‘存在即合理。’”苏然得啵得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讲了啥，绞尽脑汁地扯远。
“你看的都是女的！”郁江不愧是能和苏然比肩的尖子生，一把抓住了重点。
“那里没有男的照片！”苏然理直气壮。“上课看视频会有声音。”
郁江不说话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苏然没有对他说实话。不过，他也没有立场强求并不熟悉的同桌告知他真相。他闷闷地“哦”了一声，开始动笔写题。
两个的关系似乎被这场风波拉近了许多。郁江听到重点的时候就推一下苏然。苏然半死不活地爬起来看看，看得好就看，看不好就睡。
“学霸看题都跟选妃似得啊。”夏蕖嘲笑苏然。
苏然心态好的很，夏蕖说什么，她都捂耳朵，不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就是琼瑶阿姨“我不听”三连。
夏蕖夏高冷往往抽她后脑勺一巴掌，扒开她的爪子，凑着她耳朵讲，两个人闹作一团。
郁江不懂苏然哪里有那么多觉要睡。中午写作业，人家写五十分钟，她二十分钟划拉完就开始睡觉。被年级主任揪着耳朵丢出去罚站。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午睡之前就开始涂防晒霜，等待着魏胖的临幸，站在走廊上笑盈盈地和各个班经过的朋友打招呼。
除非是站着站着站饿了，不然苏然是不会想起她被抛弃的同桌的。
郁江从后门给她递豆干出去。堪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暴露在阳光之下。“指如削葱根。”苏然无端想起这句诗。她把豆干接过来，从作业本上撕下来一小张纸，卷成团扔到郁江的桌上。
“你觉得自己像不像刘兰芝？手长得就像，人也好看。然后在座位上苦苦等待丈夫的回归。奈何婆婆——魏胖不讲理，容不得下你，非要让我们分开。”
郁江知道苏然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他猜测苏然是要夸自己的手长得好看。正常人会直接说“郁江，你的手蛮好看的。”，苏然不一样，苏然能从手好看联想到写手好看的诗句，再联想到诗句的背景，最后联系事实，把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赞赏扩张一个小故事。
他想了一下，写了张纸条扔了出去。苏然捡起纸条。
“我不太想‘举身赴清池’，你可以尝试一下‘自挂东南枝。’”
苏然竟然笑出了声来。郁江透过窗口看她。那日的阳光，好像特别偏爱她，密密地倾泻在她身上。苏然的脸在阳光照耀下愈发白了起来。她嘴角弥散着笑容，酒窝清晰可见。郁江那个时候才注意到苏然天生一双笑眼。明明是在那么炽热的阳光下，偏偏脸上就是挂了月牙。郁江静静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苏然发现他了，对他晃了晃手中的豆干，紧接着后退一步，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郁江刚刚产生的一点点旖旎的憧憬顿时烟消云散。
他木着脸，低头写作业，不再搭理苏然。
魏胖终于发现，无论在哪，苏然都不能安分下来。即使是站在走廊里，苏然用眼神就能和夏蕖，和其他的朋友毫无障碍地交流。与其让她祸害众生，不如放她回去睡觉。
苏然被释放的那天，激动地差点哽咽。
“春草明年绿，王孙终于归。”
“你不要乱改王维的诗句。”
“今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李白的也不行。”
“我灰太狼终于回来啦！”
夏蕖没话说了，她从包里抓了把豆干塞给苏然。试图堵上她喋喋不休的嘴。
苏然接过豆干就不再看夏蕖。
她凑在郁江旁边“郁江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二十多分钟前，你防晒霜找不到了哭死哭活，叫的还是郁江爸爸。”
苏然的脸突然严肃了起来：
“你这个人，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这种称呼是能乱喊的吗？你不要以为对我的桌肚了如指掌就了不起了。我苏然在这里放下话。再找不到防晒霜。”
郁江终于从作业里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怎么样？”
“我还是叫你郁江爸爸。”苏然认怂相当流畅。她嘴上说着敬畏不敬畏的，心里完全没这概念。她和外婆最难的时候，两个人围在锅旁吃清水煮面。那时候，她想，谁给外婆一把嫩生生的小青菜，谁就是她爹。
没有人愿意当她爹，清水煮面加酱油，将就着活活。
郁江哼都没哼一声，继续写题。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压不住地上扬。
苏然的成绩不再是万众瞩目的第一，但是她心态稳得很。她没有时间像初中一样一心一意地拼在学习上，能拿到现在这样不低于前十的名次她已经非常满意。她已经订好了想上的大学，只要维持现状，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是周鑫同志，看见她就痛心疾首。好像看见了当代的仲永。
“你那是什么补习机构啊，还把你往回补了呢？要不你回来上课吧。”
苏然“嗯嗯”地敷衍两声，就当没听见。
她没有承担过亲近人的期待。外婆和晏一月只是希望她能够真真正正的、由内而外的开心。反倒是一些外人，又是羡慕又是期待的。苏然全都无所谓，也不在意。她不是为了背负别人的期待活的。她把自己的日子活好了，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哪有时间去给自己增添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