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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您知道恬恬在哪里吗?”
“我守了她好多天,她忽然就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吕非然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格外委屈。
夏阿婆有一种错觉,她面前站了一个低着脑袋认错的逃学小学生吗?
老人家在吕非然身上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困顿无措。
滚滚红尘,谁不是在煎熬呢?
“恬恬遇到了烦心事,她可能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缓缓。”
“等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
茂盛的葡萄藤下面,隐约有小虫子飞过。
洛水镇的平静的日子里面,街坊邻居们八卦夏恬还有林家的麻烦事,也有意避开夏阿婆。
这样刻意的回避总是让人不是滋味。
夏阿婆终归是不想和吕非然过多交谈,她蹒跚的脚步踏着满心的担忧。
她想,她知道恬恬去了哪里。
“阿婆?您知道恬恬在哪里,您就告诉我吧!”吕非然也不敢拦住夏阿婆回屋子的路。
只是他一再放低哀求的声音中,总是难缠。
夏阿婆心中叹息,这两个孩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终究是折磨人。
六年前,折磨的是恬恬。
六年后,蚀骨灼心的摧折的是青梅竹马的两人。
洛水镇外,开车走高速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的地方。
江城之外,江北山下,茵茵夏日密林之中,蜿蜒石板路上,有一座小寺庙。
这个地方不出名,很小,整个寺庙也就不超过十个人。
香火随缘,缘分稀薄……
这里有着和江天禅寺、灵隐寺、般若寺这种香火旺盛的大寺庙截然不同的清静。
寒星寺里面,有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住持,整个小寺庙里面最虔诚的信徒。
两个半吊子和尚,白天上班念佛,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那种。
还有四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子,平时上学寄宿,放寒暑假的时候回到寺庙里面跟着老住持吃斋念佛。
夏恬收养的小方星,就是四分之一的小朋友。
还有守山人一家三口也住在这附近,勉强也算作寺庙里的人,平时帮着寺庙里做一些杂活。
小沙弥偷偷溜到寺庙后面的客房门外,探头探脑:“夏阿姨都好几天没有出来了。”
“她来的时候都哭了,我觉得她应该遇到了难过的事情。”
“方星,你知道夏阿姨怎么了吗?我画了画,想给她看呢!”
“我也不知道……”方星软糯糯回应。
就很奇怪,其他的小朋友叫恬姐姐“阿姨”而她要叫“姐姐”。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这是什么跟什么辈分啊!
有道是,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一千年。
朦胧的酒罐子里面,无论是千年光阴,还是区区十几天的时间,都不足为道。
不过是光阴如箭矢般飞过,千年万载的时间在白娘子身上,有求仙问道白日飞升的盼头。
落在夏恬头上,十几天的时光,不过是旧事重提,所有被压制在心里的痛苦缓缓轮回的折磨。
老主持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声叹息,他虽然是个走路都慢悠悠的老人家,但是,他还是能闻出来,房门之内,飘扬的酒香。
罪过,罪过,寒山寺是个小寺庙,这样光明正大,白天摆烂喝酒的,只有夏施主一个人。
“师傅,咱们要去看看夏阿姨吗?”被剃了小毛茸茸接近于光头的男孩子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跟在主持身边,很是担忧。
老主持一个大巴掌轻轻落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各人有各人的难关,关关难过,关关过。夏施主的心病非一日之功,并非他人一二暖心关怀之语可以化解。”
小男孩一身粗布小沙弥的日常道袍,有点蹭光瓦亮闪光的小脑袋上面折射一点点太阳微弱的光芒。
忧心忡忡的小眼神更加忧伤。
老主持想笑,人小鬼大,说的就是这孩子。
“小牛犊,还不快去写暑假作业?小星星的网课作业还没有交。”
被小叫做小牛犊的沈书逸小朋友,小眉毛耷拉下来,歪头看着笑眯眯的老主持,心里不服气。
“她自己不好好学习,为什么总是让我帮她写作业?”
“师傅,您这是学术造假!佛祖会怪罪您的!”
老主持浑不在意,又拍拍他光溜溜毛茸茸的小脑袋:“你知道小星星为什么总是躲着你吗?”
“小小年纪,太古板不好,你也可以选择去陪着小星星玩泥巴,搭建个小城堡。”
小孩哥沈书逸小朋友抿唇,方星那个幼儿园的小笨蛋,连天地人都写不明白,不想理她了!
沈书逸小朋友闷闷不乐,回房间写暑假作业去,双份。
没办法,整个小寺庙都是在夏阿姨的赞助下才能维持的下去。
包括他们四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都是夏阿姨在背后默默出钱抚养他们。
只能说,方星的哥哥跟着夏阿姨做事情,小伙伴们总是多关注她一些罢了!
星夜低垂,老主持不过年,不过节,带着小孩子们大晚上放烟花。
沈书逸写双份暑假作业的时候,就在想,方星那个小傻子,要是没了他可怎么办呢?
她又一次上学路上迟到了,她竟然跟老师说:“我明明看到学校附近的牌子上面写的,前方学校,慢行啊!”
“我慢行了,所以就迟到了。”
为此,整个二年级的同学们,都知道和他一起住在寺庙里面的小傻子星星,又傻又丢人!
偏僻小地方,受的管制比较少,四个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玩的很欢乐。
老主持选择放烟花的地点比较微妙:夏恬客房门口。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五彩斑斓的烟花转瞬即逝,漂亮的光泽打在客房紧闭的大衣柜子里面。
夏恬觉得,外面的那些孩子们很吵闹。
不能长久绽放的烟花一眼而逝的生命那样短暂。
身上能留住的,竟然只有被一次次撕裂又缝合的伤口。
她拍拍怀里,像是在宽慰什么,亦像是在承诺什么。
总是,当一团大大金灿灿的烟花在窗边绽放的时候,她眸光微动。
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爬出来站到窗子前。
四个五六七八岁的孩子们玩的欢实。
叽叽喳喳像是个报喜的百灵鸟。
夏恬机械化的弯弯唇角,眼中却还在流泪。
已经失去的不能在强求。
现在依附于她的孩子们,总要有个光明的前程未来。
还有阿婆,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血亲也在。
这副皮囊,总要等孩子们长大以后,阿婆也不在了以后,再……再扔掉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