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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熹,晨露深冷。
徐还陆压着咳嗽,携着一身寒露回到宅邸之时,正要进门的时候,碰到了个极为俊美的少年。
少年也是从外而来,正往回走。
两人脚步一顿,立于门前。
徐还陆眼眸微微一动。
来人形容清峋,温静如美玉。
正是那日和何叶对峙当堂的琴修,嵇白决。
琴修?
徐还陆的目光在他的手上轻轻一落,很快地飞到对方的眼睛上。
嵇白决占了好相貌的便宜,一双眼睛生得太好,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真诚。
他朝徐还陆轻轻一点头,下意识给了个很淡的,礼节性的笑,便往宅邸内走去。
徐还陆便也点了点头。
两人毫无交集。
自然没有什么可聊的。
……
……
他们一言不发,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嵇白决走后,徐还陆站在原地,转身看向对方的背影。
门前的偶遇。
让他看见了对方手指上不大明显的几处红痕。
那是抚琴过久勒出来的印子。
但是对方身为琴修,手上已结茧子,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情绪激荡,用力到勒出琴弦的程度?
而且……他自外面回来……
徐还陆瞬间判断,嵇白决在昨夜,绝对跟人动手了。
而且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不然一个抚琴的老手,指上怎么会留痕?
而嵇白决应当也不是什么经验老道,心思缜密的老手,不然,又怎么发现不了这痕迹?
他和谁动手了?
徐还陆第一个想到的人选,自然是何叶。
他又想起了那天堂上看到的那出虎头蛇尾的戏。
想起拂袖走入雨中的少年。
以及在他背后凝视对方离开的何叶。
想起那把锈剑,还想起来那个给了他一把瓜子的少女。
少女名南柯,衣若天水碧。
……
……
昨日何叶去的是垃圾山。
他下意识思考了下嵇白决回来的那个方向。
小城巷多,四通八达。
他一时间也摸不清对方的方向。
他甚至还想起了为何叶说话的那两个人。
一个邪气肆意的刀修。
一个有些胖的锦衣少年。
他又想起了刚刚的照面。
想起对方的鬓发,衣着。
对方绝对换了一身新的衣裳。
衣裳无配饰,说明换的急,没有这个心思。
鬓发无寸断。身上外露出无伤痕。
从身上痕迹判断。
不,不是刀修。
也自然不是剑修。
那……是那个小胖子?
……
……
徐还陆下意识地咳嗽了两声。
他又很快地止住。
变了天。
骤冷。
徐还陆感觉自己有些着凉了,他心想,早知道不在钟塔上吹那么久的风了……
下一刻冷风一吹,徐还陆一个激灵,昏沉的脑袋瞬间反应过来。
糟了……!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
我刚刚咳嗽了几声。
对方肯定知道我压根没走!
……
……
嵇白决听着后方隐隐约约的咳嗽之声。
他一边走着,指尖轻动。
于是那双手上的红痕,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身为一个精深的琴修。
他弹琴,都是用拨片的,又怎么会用到手呢?
那痕迹,自然是特地做给徐还陆这些外行人看的。
不枉他在门口等了半天。
总算等到了这个愣头青。
比起道听途说,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想起昨日他和何叶商讨,看见徐还陆路过他们,向外走去。
何叶见对方走远,忽然一笑,道:“我引开西太苍,他一心怀疑我身上有关于天柱的线索,我连续去了这么多天垃圾山,他必然疑虑。而你解决齐庆酒之后,我们必然不能再会面,以免引起他人怀疑。但是我有个让你顺利摆脱怀疑的办法。”
嵇白决问:“什么?”
何叶道:“你认识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小子吗?他叫徐还陆。”
……
……
喜提愣头青名头的徐还陆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心想:“什么破天气,说变就变。”
他吸了吸鼻子。
他想师父了。
想师伯,想应旧客了。
还顺便想了下修理铺的老王。
不知道樊笼之中和外界时间流逝有没有差距……
这都半年了。
他上一次最长一次离开家人的时间,不过是一天半而已。
那个时候的徐还陆才七岁,不爱学习,也不爱阵法,一天到晚的尽研究他的那些小人书。
看得那叫个废寝忘食。
结果那天回家他到处都翻不到他的小人书,急得他满屋子乱转,这时候他看见李三瑜进来,连忙扑过去,仰头问:“师伯师伯,我的书呢!帮我找一下,我找不到啦!”
李三瑜抱着刀,垂眼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中午做饭不够柴火,都烧掉了。炖了锅鸡汤,你不是还说好喝?”
晴天霹雳。
徐还陆瞬间飙泪。
“坏人!我的书!我的书!”
他飞快地跑去厨房,从灰烬里试图扒拉出自己的书籍,只把自己扒拉得灰头土脸的。
他看到每一片尘埃,都觉得是他的宝贝小人书。
眼泪开了闸一样止不住的流。
时不时还呛自己几下。
“我恨你们。凭什么烧我的书!”
看到李三瑜进来,徐还陆冲过去围着李三瑜出圈,一边哭一边出圈一边转圈圈。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没有一个拳头敢真正的落到李三瑜身上。
场面一时间有一点好笑。
但是徐还陆哭得实在是悲伤。
于是李三瑜抱着刀,懒洋洋地开口:“其实新收拾了个……”
还没说完,徐还陆就打拳打累了,自己抹了把眼泪,大喊说:“我不跟你们住了!我要去跟大黄住!”
他小旋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书房,专门给你摆放小人书了。”李三瑜悠悠然地把剩下半句话补充完毕。
这时候徐还陆的人影都窜没了。
应旧客抱着一沓书出来,看见李三瑜正好从厨房出来,有些疑惑地说:“师伯,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师兄的声音,他人呢?”
李三瑜不紧不慢地往屋外走去,只给他留了个背影:“你师兄刚刚出去了,我去找他。小不点,跟你师父好好守家。”
应旧客摸不着头脑:“……啊?”
刚走出门的李三瑜又探头回来,看向傻愣愣的应旧客问:“大黄是谁?”
应旧客呆呆地回答:“在垃圾山流浪的大黑狗呀。”
李三瑜又问:“那为什么叫大黄?”
应旧客说:“大黄喜欢吃屎呀。”
“……”
李三瑜:“……”
她瞬间没了影子,一点都没有了刚刚不紧不慢的潇洒。
“完了!”
“那修如也不得要了我的命啊!”
——
可不可以顺手给个五星好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