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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手看到的情形,正是南天霸锁担心的,如果这张敬修竟然真死在了藏经阁里,一时各种纷乱的思绪仿佛要将南天霸脑袋撑爆了一般。
想到东厂长督蒋精忠那些歹毒的手段,南天霸整个人如坠冰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伸手将身旁瘫倒的刘总旗提了起来,一双铁掌死死地捏住刘总旗的脖子,状若疯癫道:“你这杂碎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将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万万留这姓张的一条性命,你竟然敢抗命不尊打死了他,你是想害死老子么,好老子就先送你这杂碎归西。”
刘一手身为锦衣卫总旗一身的功夫本来并不逊色于这南天霸多少,但是南天霸乃是东厂中人,官位比他刘一手高上不少,又是在他猝不及防骤然出手。
刘一手被南天霸的铁掌抓住竟然挣脱不得,整个人的脸色慢慢发青,眼看就要气绝。
南天霸身旁的锦衣卫见状纷纷劝道:“将军,使不得啊。”
此时东厂和锦衣卫名义上是两个机构,但是实际上锦衣卫指挥使却要受东厂长督蒋精忠的挟制,是以锦衣卫的地位一直要逊色于东厂的厂卫一些。
蒋精忠更是时不时的对锦衣卫所属恩威并施,日子久了,锦衣卫明面上还是受命于天子的,实际上却几乎变成了东厂的分支下院。
南天霸这时怒火填心,对身边手下的求情声如若未闻。
就在此时,那躺在地上的张敬修兴许是身上的伤口碰到了什么地方,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痛哼。
这一声痛哼在此时的藏经阁中却犹如雷霆霹雳一般,南天霸身后的亲随急忙赶到张敬修身边,查看了一番惊喜道:“将军,这姓张的没死。”
南天霸听到这句话,紧紧掐住刘总旗的双手才慢慢松了下来。
老三和老五急忙上前搀扶刘总旗。
刘总旗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猛的挣脱了老三和老五的搀扶,挥手给了他们两人一人一个大嘴巴,怒喝道:“我走之前怎么吩咐你们的,这姓张的小崽子死不得……”
老三捂着脸道:“大哥,不是你交代的要严刑拷问这小子,早点把逆党的消息挖出来么。”
刘总旗想起来自己临走前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这时却是当着南天霸的面却是无明业火大盛,将老三一脚踹倒怒喝道:“废话,我让你们逼供,可没让你们把这小子往死里整,这点事都干不好,要你们何用。”
这刘总旗说着竟然掏出了腰刀,就要往老三头上砍去。
南天霸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就是靠着溜须拍马上的位,这官场中的道道熟悉的很,自然是瞧出刘一手演的这一出为的是什么,这时他见张敬修没死已经不像方才那般的暴怒。
不温不火道:“好了刘总旗,既然这张敬修没死,那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刘一手和老三等四个是结义兄弟,先前拔刀那番动作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心里其实并没打算真砍了自己的这个三弟,听到南天霸开口,急忙收手恭声道:“多谢将军开恩。”
南天霸亲自走到张敬修身旁,眼见此时的张敬修虽然还是活着,但是再用刑下去只怕就当真撑不住了。
虽然南天霸心中亦知道,长督蒋精忠蒋大人之所以下旨留下这张敬修活命,并不是蒋精忠仁慈,而是为了将帮助张敬修的谷有道一伙逆党,以及江南一带敢和东厂锦衣卫作对的武林豪杰一网打尽。
只要张敬修肯松口,供出那些叛贼逆党的下落,等到蒋精忠率领的东厂大军一到,伙同开元寺中的上千精锐,便能将这些逆贼一网打尽,这件事若是办成了,蒋精忠也绝不允许张敬修继续活在世上的。
若是张敬修不肯松口,便要放出消息,吸引江南一带的逆贼叛党前来开元寺,到时候蒋精忠率领大军和开元寺中的班王爷里应外合,也能一战建功。
但是当下张敬修硬挺着不肯招供,东厂长督蒋精忠率领大军仍在赶来的路上,谷有道等和朝廷作对的逆党还没有露面,这张敬修就万万死不得。
想明了其中的关窍,南天霸下令道:“来人啊,去找个大夫来,给这姓张的料理下伤势。”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老郎中被带了进来。
这老郎中本是福州城一家医馆的大夫,被这些无法无天的锦衣卫直接给抓了过来,初时还当是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等到被带到了这开元寺藏经阁中,看到遍体鳞伤的张敬修后,才晓得原来这些官老爷抓他来是给人看病。
老郎中在福州城内行医半辈子,什么样的病人都给看过,但是跑到佛门寺院中,给一个看起来是朝廷重犯的人看病尚是首次遇到。
但是这时被别人拿刀逼着,也顾不得那么多,瞧了瞧张敬修的伤势,发现除却皮外伤外,这人身子骨还甚是虚弱。
是以给张敬修裹完了鞭伤棍上后,老郎中还好心的开了个温补的方子出来,交给了南天霸道:“官爷,这位小……”
老郎中本来想说小爷,但是看到这藏经阁中的刑具又觉得不妥,改口道:“这人气血两亏内外俱伤,小的医术不精只能给他延些时日,却没能耐将他彻底治好。大人要是想要治好这位,还请早作打算。”
南天霸拿着老郎中开的方子看了看道:“这是你开出的方子?这人要是吃了你的药能活多久?”
老郎中恭声道:“官爷只要按小人的方子抓药,可保这位旬日的性命,但是旬日之后小的便说不好了。”
南天霸阴笑道:“十天么……嘿嘿,有这十天就足够了。”
说完了摆了摆手。
老郎中还以为自己能走了,刚想躬身告退,突然身边窜出几名五大三粗的锦衣卫来,把这老郎中架走,关到了开元寺的柴房中。
这时候,张敬修经过先前那老郎中的诊治,稍稍恢复了几分元气,费力的睁开双眼,一眼便瞧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南天霸。
南天霸看到张敬修睁开了眼睛,笑道:“平时看不出来,张公子你这般的文文弱弱但是却有一副铁打的骨头钢铸的嘴巴啊,现如今就连本将都有些佩服你了。”
张敬修喘息道:“阉狗,休要多言,你们就是活活打死张某,张某也绝不会向儿等低头。”
南天霸哈哈笑道:“说得好!”
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身边跟着的锦衣卫做了个颜色。
刘总旗等锦衣卫瞧见后,便都从这藏经阁中退了出去守在门外,屋里只剩下南天霸和张敬修两个。
南天霸假装热情的将张敬修扶起来。
张敬修挣了一挣,只是此时浑身无力挣脱不得。
反倒是南天霸将张敬修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后,识相的抽手退后。
说道:“张公子,实不相瞒,南某虽然在东厂执役,但是真说起来也算是半个武林中人,向来最是钦佩那些个铁骨铮铮重情义轻生死的好汉子,可是即便是现在的江湖上,能像张公子这般,深陷囹圄还能不失气节的真英雄也没有几个。”
张敬修呸了一口,不屑道:“你这阉党的走狗也配提起江湖上的那些个英雄好汉。”
南天霸大义凛然道:“南某人食天子之俸禄,讨逆伐贼又何不对,若是按照张公子的言论,令尊生前贵为当朝首辅,岂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走狗鹰犬。”
张敬修听到南天霸辱及先父,怒喝道:“住口,我爹一生为国乃是万民敬仰的大英雄,岂是你们这些祸国殃民危害社稷的阉党弄臣能够比拟的。”
南天霸笑问道:“张公子张口阉党闭口阉党,本将还想请问张公子一句什么叫做阉党,本将蒙受天恩任东厂理刑百户一职,依大明律受厂公蒋精忠蒋大人统领,若这便算是阉党那么这天下,反是比蒋大人官职低的人岂不都是阉党。”
张敬修道:“危害社稷残杀忠良,于蒋精忠这样的赃官同流合污的便是阉党。”
南天霸话锋一转道:“且不论南某人是不是阉党,南某倒想问上张公子一句,以大明律掳掠朝廷重犯应坐何罪?”
张敬修道:“掳掠朝廷重犯依大明律当斩坐谋逆论处。”
南天霸称赞道:“张公子饱读诗书熟知典刑不愧是名门之后,南某佩服。”说到此处南天霸又道:“张公子被判充军塞外,这时何以又出现在这江南,想来也不用南某赘述,南某想问上一句那些张公子口中的朋友该当何罪。”
张敬修头一低,显然被南天霸这句话问住了,若是依照大明律方百岁这些将他从大牢中救走的人自然是重罪。
南天霸不给他时间,步步紧逼道:“南某还想问上一句,若是换了令尊仍然在世,是否会坐视这些罔顾国法之辈逍遥法外。”
这句话更是说到了张敬修的痛处,因为他自是知道父亲张居正一生为国刚正不阿,遇到此等违法乱纪之事绝不会姑息。
南天霸看到张敬修神情茫然,心中暗喜,继续道:“张大人在世之时清名远播,南某亦是十分的仰慕,张大人病逝之后被人攻讦而获罪,但是未必就没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张公子这时若是为了包庇些逆贼叛党而身死,想来张大人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张敬修抱着头,挣扎道:“你住口!都是你们这些奸臣乱党蒙蔽天听,害死了我父亲,敬修无能,不能代先父扫清君侧,替先父昭雪,事到如今羞于苟活唯死而已。”
张敬修说着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来,就要往藏经阁中的一根巨柱上撞去。
但是南天霸又怎么会让他如愿,不等张敬修撞上巨柱,便已将对方擒住,点住了穴道。
南天霸摇头道:“张公子这般的顽固实在是让南某难办啊。”
张敬修怒道:“狗贼,你快杀了我吧。”
南天霸笑道:“张公子你这时候想死可不成,你不顾张大人一生的清明甘于同乱党逆贼为伍,本将却不忍心看张公子继续的泥足深陷啊。”
“张公子,不怕实话告诉你,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剿灭逆匪这份功劳你是逃不过去了。”
张敬修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南天霸得意道:“张公子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你这种罪臣之子,又是朝廷缉拿的逃犯,为什么本将没有将你当场格杀,反而千辛万苦的把你关到福州城的开元寺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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