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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发现母亲背叛了这个家庭之前,他对她还是有那么几分尊敬之情的,而她心情好时也总会将他抱在怀中。
那双温柔白皙的大手会握着他的小手,笑意盈盈的坐在画板面前,用单调的颜色表达出这色彩丰富的万千世界。
他偶尔还会记得那个女人在自己耳边语重心长说的话语,像是旧事留声机里的声音一样,反反复复的在脑海中回荡着。
她说:“小深,你要记住,绘画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快乐并且全神贯注的事情。如果你没有耐心在这凳子上坐上一天的话,干脆就不要学。”
对于自己喜欢的领域,她是自信飞扬的。
“我知道了妈咪。”
才小小年纪,但是他已经比同龄人更要稳重、沉着,就是因为母亲经常会让他拿着画笔坐在画板面前,一坐就是一天。
她对于绘画已经到了极度疯狂的地步。
有一次,为了完成一幅名为“地狱”的黑暗系作品,她需要去找几幅尸体来充当自己的道具。
傅觉深永远记得那天下午。
正是冬天,初雪时节。
天寒地冻,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半空中散落了下来,他站在学校的大门口等着她来接送自己。
平时都是由司机送他上下学的,但是最近母亲的心情不太好,想要静一静,于是她将家里面的所有佣人都辞退了。
只剩下一个做饭的保姆王嫂。
早上去学校之前,那个女人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自己打车,说她昨晚因为看梵高的《星空》太入迷了,所以看到了凌晨四点才睡,她很困。
七岁的傅觉深刚上一年级,但是他的智商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同龄人的水平,性格也冷静得不像话。
默默地自己穿戴完毕,拿着王嫂准备好的三明治,他自己打车去了学校。
那个女人告诉他,会在他放学的时候去接他。
下午四点,放学了。
他看着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一起排队的小朋友们都被家里人接走了。
老师微笑着同那些学生家长告别,回首看向他时,眼里充满了同情,温柔异常的蹲在了他的面前。
帮他整理了一下围巾,他早上出门时候忘记穿外套了,单薄的毛衣搭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就出门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下雪。
他很冷。
小小地身体瑟瑟发抖的站在雪地中,目光看着那扇铁门之后,道路上积满了一层雪花。
路过的汽车,车轮碾在雪地上时发出了“辘辘”的轻微细响。
溅起了一片雪水,将周围的积雪染脏,变成了泥土一般的黄色……
“怎么办?你妈妈还是没有来,现在已经是五点钟了,学校最迟五点半就要关门。要不,老师帮你给你家长打个电话好吗?”
小男孩依旧沉默,摇了摇头,固执的回答道:“不用,她说过会来接我的,现在只是时间还没有到而已,老师,我再等等。”
“那老师陪着你再等等吧。”
“谢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短短地半个小时,小男孩却恍惚觉得像是经历了百年那般漫长。
他潋滟明亮的黑眸盯着眼前奔驰而过的小汽车,心里默默的数着。
一。
二。
三……
当他数到第三百六十五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阵嘹亮的钟声,因为雪花会起到一个消音的作用。
所以这钟声响起时,他仿佛觉得自己也大梦初醒了。
女老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一个大人站在这雪地里都觉得冷,更何况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而且,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风从毛衣的空隙中吹进去,可想而知会有多冷。
家长也太粗心了。
“觉深,要不老师害死帮你打一个电话给你妈咪吧,她看起来很关心你的。”
就在女老师准备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的一刻,小男孩伸出了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咬着已经冻到了苍白的唇瓣摇摇头,“不用了,谢谢老师。她不服接的。”
那个女人就是那样,当她沉静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时,不管是什么声音,她都会自动屏蔽。
父亲为了这件事情和她吵过好多次了,依旧没用。
“啊?”
“我有钱,我自己可以回去。”
小男孩说着,面无表情的拿起了自己蓝色超人的小书包,腰杆挺得笔直,抬起了腿一步一挪的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这天地之宽阔,一片皓白的世界中,那抹小小的身影踽踽独行,渺小萧索。
其实他骗了老师,早上的一百块钱已经花光了。
这里根本没有公交车去往别墅。
他只能自己顶着寒风暴雪走回家,傅觉深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过目不忘。
更何况这条上学的路他每天要来回两次,怎么可能不记得。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他用着足以媲美蜗牛一样缓慢的速度向前前进着,终于到家里时,他的发上、肩膀上、衣服上都是白皑皑雪花。
眼前的灯光是白色的,像是她画室中那些森白透着青的颜色,傅觉深只觉得更冷了。
他很想询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食言?
然而偌大的别墅里安安静静的,客厅的灯没有开,只有二楼的画室里亮着晕黄昏暗的灯光。
他的双眸中猝然冒出一丝愤怒的火焰来,她果然是为了自己所为的“艺术”而忘记了他的存在。
凭借着一口气,小男孩蹭蹭蹭的冲上了二楼。
看到了令他简直不敢置信的一幕。
画室中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铺上了雪白的餐桌布,这应该是她从厨房里拿出来的。
晕黄昏暗的光芒是白色蜡烛燃烧时放出来的,墙壁上倒影着一道黑色纤细的影子。
女人穿着一条长裙,长发飘飘,身影窈窕的举着一把刀正缓慢的切割着什么一般。
她的影子倒影在墙壁上,被她所切割的东西不是小兔子或者老鼠一类的动物。
而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鲜红的血液从那具刚死去的尸体中缓缓流出,染红了白色的桌布一角,白色素色的小花盘子中放着的是一颗心脏。
血淋淋的。
还在跳动着。
噗通……
噗通……
女子唇角噙着一抹诡异迷人的笑容,目光温和的看向了他,声音温柔如水的笑了。
“小深你回来了,来看看妈咪新想出来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