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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宛全身的力气在那一刻仿佛全部抽光，彻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将她紧紧包围，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加速从她体内流失，可她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
隔着一层木板，那张死灰色的脸还在盯着她看。
他从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嘴唇却还在蠕动，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陆司衍，你会后悔的……”
说完，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终究失去了光彩。
他死了！
温宛呆傻地看着那双已经没有光泽的眼睛，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司衍，咳咳……司衍……”
叶倾颜声音异常虚弱。
可温宛还是听到了。
她强忍着恐惧，越过李柏文的尸体朝前面看，却只看到两道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是陆司衍抱着倒地的叶倾颜。
“咳咳，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只是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会那么重要，比温宛还重要……咳咳，哪怕是立刻就死了，我也满足了……”
刚才，李柏文开枪的那一刻，叶倾颜突然挣脱了他的钳制，用背部替陆司衍挡住了那一枪。
所以才有陆司衍反杀李柏文的机会。
叶倾颜因为中弹伤口流血不止，身上颤抖个不停，可嘴角一直是咧着的。
“司衍，我真的好高兴。”
“闭嘴，你不要说话！”
陆司衍抱着叶倾颜软下来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打电话。
可电话拨出去半天，一直没人接通。
他心里顿时涌上不安的感觉。
他们在一座山间小木屋里，这里人迹罕至，加上最近气温骤然下降，不会有人进山来。
木屋应该是守林人偶尔憩息的地方，屋子里布满灰尘，杂乱无章，有小床也有一堆木材。
李柏文就死在了那堆木材前。
屋子简单得一眼就能看穿，没有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
“司衍，我好疼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能死在你的怀里……我是很高兴的。”
“不会的，我带你下山，去医院。”
陆司衍抱起脸色苍白的叶倾颜，正要离开，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格外不安。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已经死透的李柏文，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山里风大，刮得木门咯吱咯吱地响着。
“咳咳……咳咳……”
叶倾颜中弹的位置可能伤到了肺叶，她一直断断续续地咳着。
温宛敲击木板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司衍抱着叶倾颜，快步离开这里。
可无论她怎么做，都没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温宛绝望到想哭。
为什么他明明在附近，却始终看不到她？
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宝宝应该也是被枪声和尸体吓到了。
所以在她肚子里发出了警告。
宝宝，你不要怕，妈妈在这儿！
她想伸手抚摸、安慰他，可胳膊死死地卡在了胸.前，怎么都动不了。
不行！
再这么下去，她和宝宝都会死在这里的。
她再次把求生的眼光看向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人，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陆司衍，你别走！
陆司衍，你救救我和宝宝！
是啊，还有宝宝，你说过，就算不要我，你也会要他的！
陆司衍，你救救他！
她张着嘴，求生的本能让她将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了喉咙，终于挤出一丝破碎又嘶哑的声音。
“陆……”
温宛听见耳朵里传来的音节，眼泪滚落出来。
她能说话了！
她和宝宝有救了！
活下来的希望让她喜极而泣，冻得僵硬的身体渐渐回暖，全身仿佛被重新注入了一股力量。
她再一次冲着他的背影，用尽全力张开了嘴。
“陆…司…衍！”
那道黑色挺拔的身影突然顿住。
陆司衍猛地回过头，神色怔然地看着身后的木屋。
“咳咳，司衍，你怎么了？”
木屋里的格局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李柏文的尸体都没移动过。
“没什么。”
他大概是关心则乱，刚才仿佛听见了温宛在叫他。
可她，又怎么会说话？
她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屏气敛神，可刚才那道声音没再出现过。
果然是幻听了。
他皱着眉，再次拿出手机拨了江淮的电话，依旧是没人接。
陆司衍按下心里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没有任何耽搁，抱着叶倾颜，疾步如飞地往山下去了。
“陆司衍！”
温宛喘了一大口气，再次拼命集中气息从胸腔里挤出的声音，却被呼啸的山风撕碎。
木缝的视野不大，亲眼看着那道身影从她眼前消失，她彻底绝望了。
宝宝，真对不起，是妈妈没用，没能留下爸爸！
不过没关系，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管去哪里，妈妈都会在你身边。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垂下手，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寒意重新席卷而来，这一次，是由内而外，从心底开始扩散。
再次闭上眼睛之前，一抹雪白在风里打着卷，飞到她的眼前。
她费力地辨认了一下，是一片雪花。
怪不得她觉得这么冷，原来是下雪了。
意识渐渐涣散，温宛任由自己沉溺下去。
“温宛！”
耳边突然传来陆司衍的声音。
她眼皮子动了动，勉强撑开一条缝，却瞧见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朝着她伸过来。
这只手她认识，是陆司衍的！
温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陆司衍就站在她前面，对着她温柔浅笑。
和九年前一模一样。
九年前，他就是这样，从光里走来，宛如天神降临。
那时候，温宛也是像现在这样，倒在地上，抬头痴痴地仰望着他。
面对他伸出的手，她没有勇气握上去，自己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了。
可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她微笑着，伸出手，朝着他的手掌搭了上去。
手掌还没触碰到他，指尖传来尖锐的疼痛强行将她从虚幻中拉了出来。
温宛用力地眨着眼睛，眼前只有大片的黑暗，没有那只手，更没有陆司衍。
她咧着嘴，笑出了眼泪。
听说人死之前会出现幻觉，看来，这就是了。
原来，她已经快要死了。
可陆司衍明明说过，要和她过一辈子的。
他怎么就抛下她了呢？
她突然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的一辈子，可真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