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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清苒匆匆敲开门时,任如意正坐在桌前细心地整理着那张男人的人皮面具。
“怎么了?”见来人上气不接下气连呼带喘的模样,她便下意识起身帮忙倒了杯茶,“是阿盈那边出什么事——”
“不是,是……是……”
一腔冲动在迎上任如意疑惑的眼神后尽数消散了个干净,余清苒憋了半晌,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般小声开口道:
“……是二皇子。”
梧帝除却萧妍腹中的孩子外再无其他的后代,能被称为二皇子的只能是杨行健,但他早在几年前便被先帝封了亲王,赐号“丹阳”;
而余清苒曾说过她只是知晓原剧中安梧两国的事情,那么能让她这样支支吾吾的,就只能是……
娘娘唯一的儿子,当今安国二皇子李镇业。
顿时就反应过来自己将要听到的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任如意短暂地顿了顿,轻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你说。”
“……”
明明是迎着她温和的眼神,余清苒却觉得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任如意虽然自己还没有孩子,但想来彼时被皇后当作亲妹妹一样百般照拂关怀时,也是在将她生的二皇子当作是半个弟弟来疼爱;
而尽管昭节皇后之死的百般疑点都指向毫不作为的安帝与无动于衷的李镇业,任如意都未曾怀疑——或者说是不愿去怀疑他们,想来也是不肯相信背后残酷的事实。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无论如何,北磐到底如同自内而外穿透心脏的荆棘,扎得她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如意姐。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懦弱,但是自打到了安都以后,我就一直都很不安。
“你知道的,我来这里之前只看到了梧帝不肯替天道的兄弟们写下雪冤诏那里,其他的都只是看过一部分剧透,并不知道真假。
“所以…”
就像猛然下定了某种决心那般,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明明是艰难地说出了余下的话,眼睛却甚至不敢正视任如意的脸:
“如果我告诉你,二皇子可能——只是可能——可能会通敌,把北磐人从天门关放进中原,你会怎么做?”
“通敌?”任如意眼神一凛,原本微弯的嘴角紧紧抿了起来,“你确定是天门关?”
“抱歉,我没法肯定真假,所以只能说是一种可能性。”
她的确并未看过后续的确切剧情,可透过刷到的那些剧透传达出的信息,也能尝试着拼凑出一些猜测:
就算安帝撤出了相当大一部分兵力用以攻打梧国,但毕竟天门关算半个天堑,又还有大量安兵镇守,北磐压根没机会在合县打六道堂一个措手不及;
而若是安国积极应战及时发兵,若是他们能积极联合梧褚两国抗敌,有专人专线传递军情的话,也根本无需元禄奔波数千里回到安都送军报,最后精疲力尽吐血而亡。
通敌叛国放在哪个时代都是无可饶恕的大罪,但李镇业却毫发无伤,甚至有恃无恐的话……
虽然觉得这个推测十分荒谬,但有那么一瞬间,余清苒甚至怀疑安帝的手或许也并不干净。
而任如意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更冷厉了些:“我知道了,等我回来。”
余清苒轻轻点头:“那如意姐,我就先回屋——”
“等等。”
“嗯?还有什么事嘛?”
“拿着。”
紧握成拳的手被动作轻柔地掰开,一颗晶莹剔透的糖果落入她的掌心:“这是安都特有的粟米糖,尝尝看。”
“前几天你说梦话的时候,我隐约听到过一些。”任如意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孙朗,元禄,还有于十三。”
“如意姐,我……”
“他们都是因为北磐,都是因为这次战争,对吗?”
“……是,阿盈知道这些事么?”
“放心,她不知道。”
“那就好。”
忽而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余清苒缓缓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如意姐,我……我能抱抱你吗?”
她知道,就算一切听起来实在黑色到荒谬,但任如意已然将自己的话信了大半。
一个半生都在为安帝出生入死的杀手,毕生唯一的温暖便是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唯一的念想便是能在自血海骨堆中死里逃生后,还能听她叫自己一声“阿辛”;
可现在却有个人告诉她,她的亲生骨肉将会因着一己之私欲而里通外国,将无数安梧两国百姓的性命视作草芥。
是了,任如意那般聪慧的女子又怎会猜不到凶手到底是谁呢?
妻子葬身火海,为夫者却草草盖过,甚至将事情蛮不讲理地推到了她的头上;
母亲未得善终,为子者却一言不发,甚至连一滴虚伪的眼泪都懒得为此流下。
就算一早就知道皇家无情,就算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但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后,再荒谬的推测也是不无可能。
她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只是不愿意去承认,却从来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宁大哥不在,所以我来替他做如意姐的小娇夫。”她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怎么样,任左使要不要考虑把我也收进后宫?”
“……好啊。”
须臾的寂静后,任如意终于轻轻伸出手来,将眼前的姑娘拥在了自己的怀中。
“那如意姐一定要注意安全。”
努力回忆着这一段的剧情,余清苒一面叮嘱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等晚上大家都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商量商量后面的事情吧。”
李镇业毕竟是昭节皇后唯一的骨肉,倘若任如意念着她的遗愿实在不忍杀他的话……再想想其他的招数就是了。
而如果要去北磐替元禄找母云草的话,钱昭他们定然也不会放心自己与师叔两个人单独前往,恐怕还要再商量商量后续要如何走这一趟。
“好。”
轻声应下她的关怀,任如意将那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贴在脸上,身轻如燕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