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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六便是一百日诞辰,昭惠太后怜惜她襁褓间便没了生母,特意叮嘱询要好生庆贺一番。询也是想着三皇子与顺安贵人先后离世,宫中气氛凄迷,也正欲借帝姬百日宴好生为宫里添些喜气。便让皇后好生筹划一番。皇后得知了,倒是温顺答应了,与庆順帝姬商议一番后,便在雨露台设宴。
雨露台是太宗皇帝为仁顺皇后诞下宣惠公主后所修建的,便作为公主的居处。太宗子嗣稀少,膝下唯有一女便是宣惠公主。因此宠爱异常。雨露台建造华贵,殿宇皆用大理石石甃成,四畔又遍值奇花异草。又临近太液池,景致极好。自宣惠公主下嫁后,这雨露台便被空了出来,随后多作为皇帝设宴之处。
帝后并肩而坐,询穿了九华龙袍,看上去整个人华贵清俊之极。皇后素来是喜好奢华的,今日的宴席更是如此。着了一身明黄描金广绫凤穿牡丹罗袍。在明黄色的缎地上,绣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数朵牡丹。牡丹的颜色处理得净穆素雅,色彩变化惟妙。唯一不同的是,皇后这次却没有用素来钟爱的赤金点翠牡丹花钿子。而是梳了牡丹髻,戴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前额的发髻上却是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其上饰东珠各三,尾饰珍珠。却也独有一番奢靡之感。
苏昭媛坐在了帝后下首的第一座,这次宴席乃是特意为惠順帝姬而办,她自是成了众人焦点之所在。只见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绣纹的锦衣。头上珠翠明铛迷离。乳母抱着惠順帝姬,身后簇拥着一大群宫女。
皇后让乳母把惠順帝姬抱到她跟前,她抱在怀里,神色和蔼宽厚,笑道:“帝姬越发沉了,本宫抱在手上倒觉得有些吃力呢。”
皇后又让询瞧了瞧帝姬。帝姬见了询却笑了起来。询虽说对惠順帝姬不甚上心,见此却也是不禁喜道:“朕的女儿见了朕倒是很高兴啊,日后必定会是个贴心的。”
皇后笑着让乳母把帝姬抱了下去,对着苏昭媛柔声道:“本宫原还有些忧心怕苏昭媛不能照顾好,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文昭媛却笑着接话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帝姬的吃食都是苏昭媛亲自派人去司膳房,盯着宫女做好了才给帝姬吃的,每日都是如此。可真是比亲生的都要用心呢。”
这话一出,众人听了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了,文昭媛自知失言,对皇后赔了罪,讪讪的坐下了。
仁惠太后倒是幽幽说了句:“今日本是帝姬的百日宴,文昭媛也忒不会说话了,皇后得空了也该好生教导教导。”
皇后倒是起身,恭谨道:“母后教训的是,臣妾知道。”
这样尴尬的时刻被门外太监尖利的声音打破:“昭惠太后到,庆順帝姬到。”
随后昭惠太后与庆順帝姬陆续而入,询上前去问了安,昭惠太后便就坐,见到惠顺帝姬,昭惠太后却也笑道:“帝姬长得越发好了,苏昭媛有心了,皇帝也该好生奖赏才是。”
苏昭媛闻言倒是起身谦和道:“臣妾照料帝姬乃是本分而已,况且又是皇上太后所托将帝姬交予臣妾抚养,臣妾自当尽心尽力。”
询听了,倒是对着苏昭媛笑道:“蕴然倒是谦逊,朕也应该嘉奖她。”蕴然乃是苏昭媛的闺名,名字清雅,人亦如是。
众人只是羡慕的看着苏昭媛,因为众人都知道询会如何奖赏她。随后询下旨晋封苏蕴然为正三品的宜贵人,蕴然自是起身谢恩不已。
皇后却也是和眉善目的看着蕴然说:“宜贵人却也不必道谢,你照顾帝姬用心,这个贵人的位分你原也当得。”
询也是笑着接口道:“皇后言之有理。倒是多亏昭惠太后提醒了朕。”
庆順帝姬笑着道:“做母亲的得了晋封,做女儿的也跟着眉开眼笑呢?”原是惠順帝姬只眼睛看和蕴然笑着,手也是直指着蕴然。众人见状倒是都笑了起来,蕴然抱着惠順帝姬在怀里,对着询喜道:“难为这孩子与臣妾倒是贴心。”
茯若于席上饮了些酒,酒过三巡,却也是有些不胜酒力。一旁的棱姝倒是让清儿先带着茯若出去醒醒酒。
离雨露台不远处便是太液池,池边遍值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又夹杂着一股烟波浩淼的迷离之感。
茯若见池水清幽,似玉如碧。偶尔见到锦鲤游曳其中,茯若见了,却也不禁笑了。
清儿见了却也笑道:“小姐今日兴致真好啊,奴婢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小主这样开心了。”
茯若却看着湖中,浅笑道:“本宫也只是见着惠顺那个孩子着实生的可爱。”
清儿却也温和一笑,道:“的确如此,只是那个顺安贵人生前骄矜跋扈,她自己身子弱,生产时没了性命。还连累了张才人。”
茯若听了,神色却也缓缓沉重了起来:“玉璃的事本宫思虑了许久,也和绫姝姐姐商议了数次,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清儿道:“那为何小主不去求仁惠太后。这样一来,张才人也能出冷宫了。”
茯若闻言,却摇摇头道:“本宫原和仁惠太后说过一次,仁惠太后却让本宫先忍耐片刻。让本宫保全自身为上。”
清儿面色有些失望,道:“如此一来,恐怕张才人要出冷宫怕是难了。”
茯若神色凝重,沉吟道:“昭惠太后乃是东宫,便是皇上皇后也不敢违了她的旨意。”
二人遂又往雨露台走去。回到席上,却见众人仍如往常一般。敬贵妃坐在席上,冷着脸色独自饮酒,如今询流连于茯若身边,对她的宠爱倒是渐渐淡了,为此她深以为介怀,而今日给惠順帝姬的百日宴,远比她所生的静慧帝姬的要热闹。更是图添了几分嫉恨。
茯若坐回席间,对着询与皇后福了一福,手中拿着一盏酒,柔声道:“臣妾恭祝皇上皇后鸾凤和鸣,白首偕老。”
皇后闻言顿时笑意妍妍:“惠贵嫔说话真是让本宫舒心啊,难怪皇上也格外疼惜你。若是惠贵嫔可以早日为皇上诞下一位向惠順帝姬那样玉润可爱的孩子,本宫便能心安了。”
敬贵妃听了,轻轻瞟了皇后一眼,哂笑道:“臣妾有一事不明,正欲向皇后娘娘请教。”
皇后知道敬贵妃又在借故找茬,神色顿时变得冷冽,语气也淡了几分:“敬贵妃有何事,言之无妨。”
敬贵妃浅笑道:“方才皇后说若是惠贵嫔生下一位帝姬,皇后便能心安了。若是惠贵嫔生下了皇子,难道皇后便会心忧么?”
这话说的极为刻薄,众人听了都只是神色尴尬的望着皇后,询倒是一言不发,手里拿了九龙纹的白玉瓷杯,细细品着杯中的酒。丝毫不理会。
皇后默默了片刻,最终也只是温然一笑:“若是惠贵嫔生下了一位皇子,本宫自然也会心安。毕竟本宫是皇后,后宫所生的孩子与本宫都是名义上的母子。本宫无福,三皇子早夭,若是嫔妃们多生几个皇子,皇上也可放心去理会朝政,而太后也可以在后宫中颐养天年,本宫便心安了。”
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众妃看着的皇后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慕。就连询听了,也只是执着皇后的手,说了一句:“皇后贤惠,朕的后宫里有皇后在,朕一直都很安心。”
随即,询看向敬贵妃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责备的意味,口中也夹了嗔怪的语气:“敬贵妃身为贵妃,乃是众妃之首,言行举止应为嫔妃表率,言语对皇后不敬。着实该罚。”
敬贵妃见着询一直护着皇后,心里本就浸了一番醋意,如今见询要责罚她,眼中含了泪意,泣道:“皇上赎罪,臣妾有罪。皇上自从皇后有孕始,来臣妾的坤华宫的次数便少了,随后又专宠于惠贵嫔。臣妾方才皇后让惠贵嫔也为皇上诞下后嗣,臣妾担心若是惠贵嫔也有了身孕,皇上只会愈发不在意臣妾及臣妾所生的孩子。”敬贵妃说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询见敬贵妃这般,想着敬贵妃又是在他身边侍奉多年的。不由得生了几分怜惜之意。语气柔了几分:“即便如此,也不能对皇后不敬,皇后到底乃是六宫之主。”
敬贵妃哭的似梨花雨露般凄婉,语气如云似雾般断断续续:“臣妾知罪,还望皇上赎罪。”
询对着皇后柔声道:“此事便由皇后定夺吧。”
皇后也只是淡然一笑,随即温和道:“敬贵妃也是对皇上深情,皇上也十分喜欢她的,本宫看在皇上的面上,便饶恕她一回吧。”
询闻言,灿然笑道:“皇后当真是大度,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敬贵妃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神情谢了恩,便坐下了。茯若一直在默然旁观。看着敬贵妃的轻浮跋扈,觉得十分不喜,却也不禁感叹皇后的心胸与气度。
一时宴毕,众人皆自行散去。
询念着数月都没有去看二皇子与静慧帝姬了,便去了敬贵妃的坤华宫,皇后听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茯若经过蕴然旁边,轻轻道了句:“今日本事惠順帝姬的百日,而苏姐姐也晋封为正三品的宜贵人,可谓是子凭母贵啊。”
蕴然看了看乳母抱着的惠顺,随即从容道:“嫔妾也只是侥幸而已,即便做了宜贵人位分也仍然在娘娘之下。”
茯若抬头见天上日色正好,晴空金华,好似一幅尽是蓝色泼洒的画卷一般。含笑道:“皇上如此垂爱帝姬,苏姐姐到底是惠顺的养母,难道还怕没有福气么。”
蕴然淡淡一笑:“若借娘娘吉言,嫔妾自当好生感谢娘娘。”
凤仪宫内,皇后冷着脸色,坐在软榻上,云翳将上好的红箩炭放在火盆里,原本寒意彻骨的椒房殿渐渐开始有了暖意。云修和妙春放了些松枝在火盆里,炭火噼啪一声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越发沁得满室馨香,清气扑鼻。
云修知道皇后为了敬贵妃的事烦心,忙端了一盏茶上来,轻声道:“娘娘不必为敬贵妃忧心,她只是个贵妃,而娘娘是正宫皇后,凭她生了几个孩子。都是不能与娘娘比的。”
皇后接过茶盏却并不喝,只是缓缓道:“后宫有敬贵妃一日,本宫便觉得如鲠在喉,不得心安。”
云翳看了皇后一眼,低婉道:“皇上今日当众训斥了敬贵妃对皇后娘娘不敬,奴婢料想她以后也不敢再放肆了。”
皇后淡淡一笑:“皇上也不过是怜惜本宫没了三皇子,所以才不痛不痒的说了敬贵妃两句罢了,哪里是为了本宫。”
云修慨然道:“其实皇上对娘娘也还是极好的,不然又怎会将皇长子交到娘娘手上。”
皇后颇有些心酸,叹息道:“皇上也只是碍于礼制,本宫毕竟是皇后,皇上与先皇后的嫡子于情于理都要交给本宫抚养。”
云修忙劝解道:“不过好在皇长子对待娘娘乃是极孝顺的。日后若是皇长子登基,皇后娘娘便是宫里独一无二的太后了。”
皇后喝了口茶,沉吟道:“皇长子乃是长子又是嫡子,按理来说皇上若是日后立储,应是由润儿继承大统。”
云修神色有些不解:“皇长子乃是嫡子,二皇子乃是庶出,且生母位分低下,难道他也配来做储君么?”
皇后的神色变得阴郁起来:“凭着皇上对敬贵妃的荣宠也不是没有可能,今日敬贵妃哭诉了一回,皇上便去了她的坤华宫,若是她再哭诉个几回,皇上指不定立了她的儿子做太子也未可知啊!”
云修的神色也渐渐慌乱了起来,急道:“皇后娘娘,你可要好生防备啊。”
皇后叹了一声,也是感触:“敬贵妃出身微贱,而惠贵嫔宋氏乃是仁惠太后的侄女,家世都可与本宫比肩了。如今又圣眷优渥,本宫原先倒是小看她了。”
言毕,皇后望着火盆里的松枝,沉默了片刻。原本阴郁无神的眸中渐渐有了一丝亮光。对着云修道:“明日让太医院给惠贵嫔多配几味坐胎药,务必让惠贵嫔早日有了身孕才好。”
云修有些疑惑道:“奴婢不知皇后娘娘深意。”
皇后笑意端然:“皇上素来称赞本宫贤德,而惠贵嫔又得皇上宠爱,若是她有了身孕,皇上自会晋封她的位分。若是惠贵嫔也有那福气做了贵妃,便可与敬贵妃平起平坐了。鹤蚌相争,本宫才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云修会意,即刻笑道:“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