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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为极数。
卫枕流的记忆中,也经历了完整的九次人生。
在他最初的人生里,他和现在的性格有很大出入……也许是截然不同。
那时他是一个真正的少年,十五岁家人横死,被北斗仙宗的人救下,顺理成章到了辰极岛。
天生剑心的天灵根修士,立即引起了全师门的关注,连后山禁地中闭关多年的冲虚真君也主动收他为弟子。
卫枕流一生当中,只在拜师那一天见过真君一面。他记得真君坐在洞窟深处,头顶有天光落下的一道光柱,闭目垂首,宛如雕像。
真君只说了一句:“你来了。”
少年时期的卫枕流并不明白真君的意思。也许终他一生,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那一位坐镇北斗无数光阴的真君究竟看见了什么。
但那时他并未深究,也没有能力深究。
他是门内最受瞩目的天才弟子,拜师真君,又由掌门亲自教导剑术,很快就成了几百年中进境最快的弟子。
少年有成,自然意气风发,高傲骄矜、目下无尘,平素总是冷着脸独来独往,一丝笑容也无。他也少有交好的同辈,一心刻苦修炼,日日与龙渊剑相对,在山巅斩出纵横剑气。
起初,他是为了给家人报仇。
但在斩杀当初袭击亲人的妖兽群后,他的目标就变成了剑道本身。
尽管他依旧没能摆脱天生的“怪病”,他却始终坚信自己能在剑道上有所建树,最后凭实力斩断一切病痛。
仅仅十年,他就成就了神游境。
也就是在这时,石无患拜入北斗仙宗。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他,毕竟只是一个废灵根杂役弟子,在辰极岛上并不比一粒微尘更重。
但很快,石无患就以惊人的修行速度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起初他只是比别人稍微快一点,尚且能归因于“心性上佳、颇有毅力”;不久,他就因为一年不动、两年和光而让人惊叹起来。
即便是三灵根弟子,三年修炼至和光境也足以令人赞许。
也就在第三年,北斗仙宗如期召开了金玉会。这一活动是为了挑选内门弟子而举办,但石无患在金玉会上表现得极其令人惊艳,进而引起了戒律堂的注意。
于是,他被破格收为隐元峰真传。
普通弟子想要进入戒律堂并不难,但那只是成为普通的绛衣使;然而成为隐元真传,就意味着有机会成为未来的戒律堂院使。
石无患在戒律堂中表现可圈可点,很快积累了足够功绩,成为了副院使。
他传奇般的经历被认定为“废灵根自强不息”的典范,为他带来了极大的人望。
但这还不足以让卫枕流注意到他。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掌门对石无患的格外赞许。
那时他还很年轻,对未来毫不知情;对于亲手教导他的掌门,他始终怀着深深的感激和敬重,将他看作是自己真正的师父。
正因为尊敬、亲近掌门,他才知道能让这一位开口夸奖谁是多不容易的事。掌门看似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实际却对谁都满不在乎,何况一个小小的弟子?
这令他不自禁开始注意石无患。
他自诩一等一的英才,自然不会嫉妒,只有些好奇和挑剔,想看看石无患究竟值不值得掌门的夸奖。
为了试探石无患的实力,他也出手过几次。他当时性格骄傲、不懂收敛,在别人看来,就像他仗着地位和实力在欺负石无患,而石无患就是那个倔强反抗压迫、令人心生同情和尊敬的典范。
他觉得不快,却又觉得外人的看法如清风拂面,关他何事?
于是一句也不解释。
他甚至还渐渐觉得,石无患除了灵根资质不好,又过分花心分神,其余方面都配得起一句“人中龙凤”。甚至于,他分明是法修,剑术却也相当不错。
剑修总是钦佩剑术高超的同道。那时候的卫枕流也并不例外。
于是在一段时间里,他正视了石无患,也认同他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同道和对手。有一段时间,他们二人的关系竟能称得上“不错”。
从卫枕流入门开始,门中就一直有女修向他示好,但他本人专心剑道,并不曾对谁感到在意。和他相对,石无患倒是处处留情,但在卫枕流看来,处处留情也是另一种无情的方式。
有时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那个花心多情的师弟和笑眯眯到处晃的掌门有些相似。
也许这并不是一种错觉……因为后来他终于明白,石无患和掌门之间的确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那是他很后来才想清楚的事了。在那一时刻到来之前,他仍然只是北斗天枢的真传剑修卫枕流,独来独往,在门内受人尊敬,在外也名声不俗。
他是北斗的修士,受着北斗的教育,遵循北斗的行事规范。
因而他也一直明白,魔族——以及所有和魔族有联系的事物,都应该毫不留情地斩杀。
于是……当他被掌门召唤去九分堂,了解自己身上的“怪病”实际是血脉中带来的魔气在作祟时,当他明白自己原来是魔族皇室的血脉时……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世界的崩塌。
但掌门仍然带着笑,轻松又亲切,说:“出身并不代表一切,血脉也说明不了什么。枕流,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从来都是北斗的骄傲。”
“魔族又如何?你仍然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北斗修士。”
他心中的感激和感动无以言表。
带着这样的心情,当他听见了掌门接下来的计划时……他不过犹豫了片刻,便一口答应下来。
掌门的计划是,在十万大山的封印彻底崩溃之前,让他找机会“叛出”北斗仙宗,前往魔族的领域,登上少魔君的位置。
这样一来,当魔族彻底脱困、仙魔之战爆发后,他就能作为仙道盟的间谍,在魔族后方与北斗里应外合,最终覆灭魔族。
魔族必须毁灭——这一点毫无疑问。
封印注定崩溃,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消灭魔族就是为了苍生存活,是任何一个志在大道的人都应当尽力去完成的事。
当时,他甚至有些满意自己的血统了。如果没有这份血统,谁来扮演他的角色?没有了间谍的存在,仙道盟一方必将损失大量的人才,凡世也会生灵涂炭。
越是骄傲又心存大志的人,越容易被“这个任务只有我能完成”的信念所蛊惑。
卫枕流接受了这个任务,带着满怀的少年意气和——后来看来很天真幼稚的——英雄情结。
第一个意外发生在他“叛出”的那一天。
原本说好只是装模作样打伤几个弟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真的杀死了十几个同门。
偏偏又在那个时候,他的魔气发作,苦苦支撑之下,他在众目睽睽中化身为银发红眸的魔族。
只在一夜之间,他就成了仙道盟群情激奋要讨伐的对象。
天下之敌。
人尽可诛。
他惶恐而愧疚,以为是自己失手,只能一言不发地离开辰极岛,御剑飞向西方的十万大山。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计划的煎熬和残酷。他隐隐约约意识到:那些被他杀死的弟子果真是因为他“失手”才死去的吗?他当时感觉到了一丝古怪,莫非是……
他不敢细想。
也不能细想。
计划已经启动,他只能往前走。如果想回头,那么就是前功尽弃,就让所有的鲜血都白白流走。
不能回头,也回不来头。
他只能披着长长的银发,踏入魔域,登上山巅,向那位魔君屈膝奉上忠诚,再回身看见山下亿万魔族跪拜诚服。
魔君抓来了上百名修士,其中不乏他眼熟的道友。有剑宗的弟子,他们曾切磋剑术;有云游时结交的友人,他们曾一同在夜空下面对篝火饮酒。
“杀了他们。”魔君说,“用魔族的方式。”
魔族的方式是吞噬血肉、吞噬灵力,将一切化为虚无,填补自己以恶念铸造的身躯。
人死之后有魂灵,修士死后会有灵力散逸天地。但一旦被魔族吞噬,就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魔域最高的山巅,四周是永远不化的积雪,背后有高高的魔君的王座,前方是满面愤怒、唾骂他的同道。
他看着他们愤怒至极、慷慨激昂的面容,看见了愤怒和失望,还有隐藏起来的对死亡的恐惧。
直到很久以后他都能想起当时的心情,那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概括出来的。他当时想:谁不怕死呢?
然后,按照魔君的要求,他吞噬了曾经的道友,也杀死了曾经的卫枕流。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是少魔君,也只能是少魔君。他终于明白了掌门的未尽之言:当他踏上这条路开始,他就注定只能走向死亡,而且是沉默的死亡。
可是……谁不怕死?
他也怕啊。
就算是神游境,就算是后来成了归真境乃至玄德境,他也仍旧发自内心地敬畏死亡。
然而……
但凡一个人受过教育、懂得礼义廉耻,他就会为自己戴上道德的枷锁。他会去追求高于人性的目标,去忍受与本能相违背的煎熬,并从这种艰辛的忍耐中获得道义上的满足感,用“正确”来弥补灵魂的痛苦,用“大义”来代替个人的快乐。
一开始他肩上扛着少年想象的“苍生大义”,后来那份想象中的责任变成了切切实实的十几条同门性命,再后来死在他手上的人越来越多直到不计其数,有修仙者、有魔族,甚至还有凡人。
他再也回不去仙道正途,再也当不回曾经的剑修。
他只能站在永夜的魔域中,在万年积雪的山顶抬头仰望,漫无边际地想天光何时降临,亦或永不降临。
随着他对魔族的了解越来越深,他发现自己也越来越能理解掌门的想法,尽管自从“叛逃”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魔族冷酷、暴戾,以实力为尊;胜者吞噬一切,失败者失去一切。他们在十万大山中忍耐着寒冷和贫瘠,心中充满了对封印他们的修仙者的怨恨。
这份怨恨凝结了魔族,也吸引来了同样怨恨修仙者、怨恨现有的秩序的人。
他遇到了堕魔的人类,也遇到了堕魔的妖族。有几个妖族比魔族表现得更冷血,在魔域里爬上了高位,踌躇满志地要覆灭天下。其中一个是魔君的幕僚,叫溯流光;还有一个是魔族的将军,叫柯流霜。
溯流光看好他。那个狡猾的妖族以为他对魔君之位野心勃勃,成天撺掇他篡位,又和他表忠心。卫枕流对他印象很深。
柯流霜在魔族里也是出名的美人,下手心狠手辣从不留情。溯流光有一副如簧巧舌,曾想方设法说服他娶了柯流霜,这样就能巩固妖族和魔族的联系,也让妖族在魔域中扎根更深。
卫枕流拒绝了。
他已经用整个人生为天下铺路,不想再多此一举,让自己更加厌烦。
当他在魔域里渐渐巩固自己身为少魔君的威势时,外面的世界也在发生变化。
连他也听说了,修仙界出了个举世无双的天才,以区区五灵根之资,二十年便成就归真境,说不得再过十年就成就玄德了。
人们传说他是大能转世,身负大机缘大气运,要平定魔族之乱、恢复天下太平,关键就在他身上。
又过十年,石无患果真成了玄德境。彼时他也已是玄德中阶的修为,不久前才杀了魔君,登上山巅的魔君宝座,浑身魔气内敛而寂静,总是让他在独自思索时想起十万覆雪苍山。
他在苍山最高处静坐,看着石无患自以为隐秘地潜入魔域,再自以为隐秘地接近他。
当时仙魔大战已经开启,仙道盟一方的情形并不好。石无患作为少年英雄,孤军深入魔域,来斩杀他这个敌首。
多年后再见故人,他恍然发现石无患和他记忆中并没有太多改变。
年对修士来说,二十余的时间的确不足以改变相貌和气质。然而如果这是一个事实,为何他又坐在这里,偶尔看见自己的倒影时都觉得陌生?
石无患坦然地说:“卫师兄,我来杀你。”
他听了竟觉得有几分欣慰。多少年来他再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当年他骄矜自满,不曾将别人口中的“卫师叔”、“卫师兄”放在眼里,谁能想到多年后他会为了区区一个称呼,而感慨不已?
他审视着石无患。作为敌人,他才刚晋升玄德境不久,身上的灵光都不稳定。
卫枕流过去是剑修,现在是魔族。剑修同阶无敌,魔族更能吞噬一切。
魔域更是他的领域。他能轻易察觉石无患设下的埋伏,知道他是假意邀战,而真正的杀机在于埋伏的那一道飞剑,上面淬了致命的毒/药。
他坐在王座上,百无聊赖地想:要不要干脆反抗呢?
只要他想,他就能杀死石无患。这个师弟一路走来,依靠了太多的外物、机缘,实则心境和修为都不稳定。
其实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魔族,也习惯了。就像雪山上这把王座,很高也很冷,从来坐不暖,他原本不习惯,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杀了石无患,背弃当年和掌门的约定,真正坐实“魔君”的名头,带领魔族占领天下……
他畅想了片刻,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他想,如果那样做的话,当年死的那些人是为何而死?
最终,他死在了石无患的剑下。
魔君的性命与魔域的防御相连。如果杀死现任魔君的不是下一任魔君,魔域就会崩溃。
在等待死亡来临时,他看见了那片天空的崩溃——那片天空,笼罩着魔域的永夜,像被长风追击的浓云一般倏忽散去。
天光落下,积雪开始融化。
光就是这一点很好。就算视线模糊、意识朦胧,当其降临之际,人也已然能够感受到那一线光明。
那是他曾在万里冰雪中无数次抬头仰望的……期待已久的天光。
这是第一世。
第二世开始的时机,是他“叛逃”的那一夜。他睁开眼,四下一片血腥。
逃跑、迷茫、魔族的经历……
一切都和第一世一模一样。
从第二世到第九世,每一次他都迎来死亡,每一次却也都重新睁开眼,而开始的时机总是在他“叛逃”过后,好像是上天都在说,他不值得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如果能够让他重新选择……
他没有选择。
他体内的血脉注定他是魔族,注定他与仙道格格不入。
人一旦活得长了,又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总会慢慢平静下来,甚至连死亡也不再害怕。
如果死亡也让人厌烦,那它就不再可怕。他总是期待死亡真正降临,可死亡却从不曾真正降临。
后来他学会了开解自己。在漫长的日子里,他需要回忆来支撑自己;魔域的记忆不怎么样,北斗仙宗度过的岁月也变得虚伪无聊。
于是他只剩下凡人的时光可以回味。他开始想起来自己作为小少爷的时光,想起自己幼时的霸道和顽皮,想起父母的拳拳爱护、谆谆教导,想起路边的桃花和野果。
也想起自己曾有过一个小小的未婚妻,曾在一座水汽氤氲的小城里度过一段短暂却温馨的时光。当时他最大的烦恼是未婚妻太年幼,还羡慕过家里的堂兄娶了一位端庄美丽的淑女——哪里是这个翻墙跑出去玩的小孩子能比的?
他还很认真地琢磨过,为什么那个小姑娘可以缓解他身上的魔气?说不得她也有什么天赋神通,也是个了不得的修道天才。按理来说,她也该有个光明的前程。
在他修仙后,他也曾回去寻找过她。可他回去得太晚,那一家人也已经遭遇不幸,那个小小的姑娘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
他想,她大概是死了。
他总怀疑这是自己给那小姑娘一家带去的不幸。他是少魔君,他的亲人都死了,他的未婚妻一家也死了,他的同门和友人死在他手上,最后他还会杀死自己在魔族的亲人。
一定要所有和他相关的人都死了,他才能最后死去。这实在是很能说明他魔族身份的一件事。
他来到这个世上……这件事本身就是别人的不幸。
直到第十次。
直到这一次。
他睁开眼时是一个夜晚,几乎让他错以为自己回到了魔域的永夜之中。然而四周流光溢彩,街上飘着凡人食物的香气,还有人偷偷看他、兴奋地小声议论,又丢来代表仰慕的鲜果。
他有些茫然。
在最初重生的时候,他曾很希望自己能回到“叛逃”之前。他天真地觉得,那样就可以避免之后的一切。
但在重复的轮回里,他终于明白……掌门是不会让那一切发生的。即便他拒绝了任务,他的魔族身份也会暴露,天下同样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仍然只能走向那片戴雪的山脉,登上最高的王座。
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在经历了九次之后,回到他刚刚晋升神游境的那一年究竟有什么意义?
杀死今年入门的石无患?没有石无患,总会有其他人。
战战兢兢再去死一次?他已经“死”得很厌烦了。
还是说……
既然掌门想消灭魔族、让修仙者取得胜利,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毁了这个计划?
如果这一次结束后还有下一次,那是天下苍生去死,还是他自己去死,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差一点就这么做了。
后来即便他没有这么做,他也还是小小地捣乱了一下:把和魔族暗中联系的溯流光带回辰极岛,试探掌门有什么反应。
但柯流霜也会出现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这一世,他遇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有的很有分量,有的无足轻重。
但在最初的那个意外面前……所有这些事都不值一提。
他曾在永夜中徘徊,在雪山顶仰头,等待天光。
这一次他在凡世的灯火中徘徊,百无聊赖、毫无期盼,却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遇见了真正的天光。
他在永夜中待得太久,和死亡相伴太久,以至于他险些忘了……
卫枕流把自己埋在她怀里。
她比他娇小,比他温暖,像一团让人眷恋的火焰,却永远不会灼伤他。
胜寒府是他的洞府,总是光线黯淡、潮湿寒冷。他有时也懒得用法术驱散寒冷,因为他早已习惯这一切,也漠视这一切——无论好坏。
他低声说:“师妹,我终于想起来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只从这一个动作里,就能看出她的无措和紧张。她大约很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这样带着几分懊恼地拥抱他。
“你想起来什么了?”她问,有些小心翼翼,又有很多的怜惜和温柔。
很多年前,他会为了一句平常的、久违的“卫师兄”而感到欣慰,因为那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全部。
现在他却得到了更多的、更好的、让他几乎感到害怕的珍宝。
他不想抬头,只想这么抱着她。
“我想起来,原来珍惜一个人,进而想要珍惜世间的一切……原来是这样一种心情。”
她在抚摸他的头发,掌心也像她的怀抱一样轻柔温暖。
“师兄,我跟你保证,”她说得很认真,信誓旦旦,“等我以后成为玄德境,就去把掌门痛揍一顿。”
他愣了半天,一下笑出来。她总是这样直率,有时显得不解风情,可那份不加掩饰的真诚和温柔……却是他最渴望也最珍视的。
“那还不如我今后找机会……痛揍那人一顿。”他学她的用词,又笑一声,而后稍稍抬起头,轻嗅她颈间的淡香。
“但师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想要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想见我为止。因为……”
她问:“因为?”
他却不说话了。不是不想说,而是他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说不出口。
她却好像明白了似地,噗嗤一笑,安慰地搂住他。
“因为在我身边师兄才会开心嘛,我懂我懂。师兄这么好看,谁会不想见你?反正我不会。”她装模作样地来勾他下巴,“来美人,给爷笑一个。”
他笑了笑,倾身吻她。
“……这是最后一次。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
第二天。
谢蕴昭乖乖坐在凳子上,让师兄给她挽好头发,而后就拿起太阿剑,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早上的时候,燕微给她传讯,说有一些事情要告诉她。
燕微是摇光峰真传,也约在了距离摇光峰不远的落英河谷附近。
谢蕴昭赶到时,她的好友正在一棵杏花树下,抱着剑闭目沉思。
何燕微是剑修,曾抱剑两年以养剑心,后来她剑心既成,仍会时不时抱剑入定。
“燕微,出什么事了?”
好友睁开眼,问:“阿昭,听说你最近在查两仪称的线索?”
这并非什么秘密。谢蕴昭要检索门内资料,留下痕迹也很正常。
她点头道:“对,燕微有什么线索么?”
她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好友犹豫一下,竟真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何燕微直截了当地说,“我儿时曾听父母言道,九千家珍藏天下,其中一件珍宝就是两仪称,但不知道是不是你寻找的那一样。”
“九千家……?”谢蕴昭惊讶了一瞬,“九千家莫非在澹州?”
“嫡系确实居住澹州。”燕微看看她神色,放心地笑了笑,“能帮上你就好。”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微微叹气,说:“近来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对了,你之前不还说想回家看看?”谢蕴昭想起来和好友的谈话,有些高兴,提议道,“我记得你家在澹州,不若我们同行?”
谁料,燕微摇摇头:“我家中催得急,说有要紧事,我得赶紧出发。不过,兴许能在家中接待你们。”
谢蕴昭问:“你家里……”
“应当没什么事。”燕微有些不确定地说,“也许是我阿兄成亲的事吧,之前他们就说过叫我回去看看……我小时候很黏阿兄呢。”
她想起亲人,显出了几分快活的神情。
“思齐说和我一起回去。”她嘱咐道,“对了,楚楚最近心情不好,我来不及安慰她,还请阿昭多劝劝。”
谢蕴昭不解:“楚楚怎么了?前几天她还很开心的模样。”
何燕微苦笑一声,说:“她表明心意,被拒绝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