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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新闻了么?豪门娇妻下落不明,他老公都找疯了,几千万的赏金!”
“不是说他是凶手么?”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和管家偷情去了。”
“嚯,大家族的水真深呐……”
众人凑在一起闲扯,时不时嘬一口烟,给枯燥乏味的旅途加了两把调料。
海浪拍打着船身,空气满是挥之不去的咸腥,周围是堪比菜市场的聒噪,间或夹杂着几句荤段子,惹来一片哄笑。温祁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独自坐在阴凉处看书,活像一只掉进了狼群的兔子。
星球有内海和外海之分。
所谓外海,是指星球另半边磁场紊乱、至今仍是谜团的那片海。内海则是曲曲折折贯穿了整片大陆的海,它虽与外海相连,但磁场正常,为人们提供着丰富的海洋资源,温祁他们就是在内海上。
这是他离开别墅的第六天。
这之前他用仪器把脸上的假皮摘掉,又将植入小腿的生物定位器弄了下来。
而身上既然真有定位器,他便清楚那伙人不会死守着他,于是淡定地在市区转悠片刻,挑了个满意的地方放好定位器,接着买完肤蜡和化妆品,把车一扔,离开了国都。
这里的肤蜡的效果很好,随意捏型,弄在脸上真假难辨,是易容的好材料,重要的是价格便宜,比一次性就定型的仿生物纤维层划算多了。
他换了几次装扮,到了一个小港口。
之后便是制服小混混问话、花钱与小混混和解、狼狈为奸救了船长儿子,最终得到“船长外甥”的身份上船走人。至于那股暗中的势力……若他们能追着定位器而跑进警察局,温祁会非常高兴。
如今船已航行三天,早就进了别国的海域。
“小祈,”船长找了来,“要吃饭了,歇会儿吧,你都看一上午的书了。”
温祁顺从地点头,道:“舅舅,我想看看新闻。”
“好。”船长连忙摘下通讯器,递了过去。
这孩子为救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通讯器掉进海里找不到了,不仅错过了航班,还有可能要错过考试,但却毫无怨言,比那些抽烟打架的小子强了不知多少倍,要真是他外甥就好了。
知恩图报、老实巴交的船长见少年安安静静的,只觉顺眼极了,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少年顺利送回国,熟不知眼前人畜无害的好孩子就是他儿子落海的罪魁祸首。
他甚至还嘱咐了一句:“有事随时喊我啊。”
温祁应声,开始看新闻。
怀恩特的尸体在他走后第二天便被度假区的人发现,继而迅速扯上霍家被炒热,都猜测新夫人和管家有奸-情,开房时发生口角弄出了人命。但霍皓强很快发声,认为夫人是被掳走的,并开始悬赏找人,网上一片乌烟瘴气。
温祁很淡定。
他在现场留有通讯器,给尸体放了朵花,在窗帘弄了点血,还在家具上刻了些几何图案,弄乱的东西也是按一定角度摆的,加之怀恩特并非贵族的身份、霍皓强又已将选夫人那天的视频删了,警方现在肯定正焦头烂额,打死也找不到他头上。
他溜了一遍网页,没发现那股势力的影子,便把通讯器还给船长,专心地当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每天埋头苦读,累了就看看新闻,等到下船,案件已经往邪教的方向发展了。
原因是霍皓强不信任警方的办事能力,把很多细节发到了网上,导致各种推理雨后春笋。而警方努力数天依然没找到人,案子俨然要发展成一桩悬案,直让叫嚣邪教的人越来越多。
他津津有味地看完,还是没能找到那股势力的蛛丝马迹,便不再关注网上这些事,背起书包跟着船长下了船。
港口很热闹,满是人,说话都得提点音量才行。
轮船的鸣笛悠悠远远,又有一艘船即将进港。船长抬头一望,叹气:“这么多人,作孽啊。”
温祁看过去,打量一下忙得晕头转向的海关们,心里十分满意。
他来这座港口当然是计划好的。
这颗星球太大,飞行器绕地飞行半圈得要一个月,相当于n个地球的面积连在一起。地球那么小的地方都有战乱区,何况是这里。
而有战乱,就会有难民。
他在霍皓强那里得知聚星周围有三个正在接收难民的国家,便查到几个具体的港口,后来套完小混混的话,便根据实际情况挑了一个。
会这样选,一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公民的身份卡是插在通讯器里的,衣食住行都需要用,而战争会造成很多不定因素,所以他这种没通讯器的人混在一个有难民的地方并不扎眼。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的钱快花完了。
出门前,霍皓强是想多给他一点现金的。
可霍皓强正和霍二叔较劲,加上出事后警方肯定会找上门,为避免霍二叔和警方起疑给霍皓强惹麻烦,也为了携带方便,他便只拿了一叠现金,如今这一叠快见底了,他得自己想办法弄钱,而越乱的地方,弄钱就越容易。
温祁一边走一边盘算着生财之道,慢慢跟着船长找到了一位海关。
那海关忙得满头大汗,见到船长只简短地打声招呼就要走。船长拉住他:“老哥,有点事得请你帮个忙。”
“一会儿再说吧,最后一批难民马上要进港,我得……”海关说着扫见温祁,顿时觉出了帮忙的内容,问道,“这谁?”
船长简单讲了来龙去脉,告诉海关小祈是这个国家的人,可因为救他儿子弄丢了通讯器,希望海关能放这孩子过去。
海关特别痛快。
现在大批难民进国,真不在乎多一个没身份卡的书呆子,何况他信得过船长的人品,便道:“过安检扫一下,没问题就走吧。”
船长连忙道谢,看向温祁:“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温祁道:“不用了舅,我亲戚就住在附近,我直接去那里让他们送我回家。”
船长稍微放心,目送他穿过安检,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里。
温祁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换装。
他收起眼镜,卸掉旧的肤蜡换上一层新的,化好妆,将头发全部往后梳,把白衬衣换成黑T裇,再把牛仔裤弄破几个洞,对着镜子挑眉一笑,长相老实、无趣死板的书呆子摇身一变,立刻成了阳光痞气的小帅哥。
一般人在逃亡时都会尽量低调。
但温祁不会,他喜欢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地让自己舒坦。
因此在幸运地搭上顺风车进入市区之后,他先是愉悦地吃了顿地道的美食,然后购买备用品,慢悠悠逛到晚上,这才挑了家不错的酒店入住——难民地区的优势立显,只要给钱,他就能得到一间不错的客房。
他休息一晚,转天一早出了门,发现市区由于难民的涌入加大了警力,便暂且放弃弄钱的念头,查看地图后离开了这座城市。
如此走走停停,五天后他到了一座比较繁华的城市的郊区,而钱也要彻底花干。
他试着搭了一下顺风车,见没人载他,便顺着路向前走,中途看见一个小型的废品收购站,观察两眼,跑去和老大爷讨价还价,用仅剩的十块钱买了辆破自行车,修补一番,高兴地骑着上路,准备挑个合适的地方打劫小流氓。
自行车严重报废,随着蹬踏“吱呀”乱响,仿佛变调的恐怖交响曲。
温祁毫不在乎,保持着匀速向前进发,帅气地骑过一个小坑,紧接着“轰”地散成一堆零件,只剩一个车把还在手里握着。
“哈!”
不远处的一辆车里,有人忍不住笑出来,继而迅速收敛,结果听见身边的男人也嗤笑了一声,这才放心。
红灯加晚高峰,车堵了五分钟,他们于是目睹了自行车“嗷嗷”乱叫从旁边经过和散架的全过程,最先笑的小助理是因为他们老板在看人家,他才注意到的,此刻观察一下老板的表情,他估摸老板的心情可能转好了些,不过还是有点不确定。
这男人年轻俊美,嘴角带笑,气场很强,是个十分有魅力的人,往往能引得不少人为他神魂颠倒,然而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却都知道老板的性子阴晴不定,并伴有间歇性抽风,搞事和作死的本事一流,弄得他们心力交瘁的。
卓先生察觉他的视线,扫了他一眼。
助理回神,揣测一番老板的心情,道:“最近有两拨人找上公司想合作,其中一单生意比较大,但人手不太够,您看?”
卓先生道:“那边还是没线索?”
“没有,”助理道,“要我说这单生意咱就不该接,派去那么多人连根都头发都没找到,那温祁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卓先生懒得听,打断道:“那就先放着,让他们撤一部分回来干活。”
助理道声是,赶紧联系公司让他们把那单大生意接了,毕竟还是赚钱重要。
车流缓缓地动了,很快要经过少年。
卓先生偏过头,见少年正蹲着修车,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温祁很庆幸从老大爷那里顺了两个工具,不然还真没办法。
他扶好车轱辘,拿着工具利落地拼装起来,忙得不亦乐乎,特别像一回事,任谁见了都觉得是穷酸的打工仔。
这是他的本事。
他可以是矜持的贵少爷,也可以是不招待见的流浪汉。只要他愿意,他能快速进入任何一个角色,这都是他那变态养父的功劳。
不止这些,演戏、化妆、做饭、电脑、机械、杀人……他涉足的领域五花八门,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因为训练时稍有失误就会遭到惩罚,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命悬一线,那变态养父根本不是在养孩子,是在养一群听话的智能工具。
于是后来,养父就被他们兄弟姐妹合伙给弄死了。
往事不堪回首,温祁把血腥的记忆压下去,笑着暗道一句感谢老头,继续埋头修自行车。
当初规划城市交通的人可能被驴干过,普通一个晚高峰愣是堵出了全民大逃难的效果。卓先生坐在车上,笑得越来越好看,直让助理瘆人不已,生怕他开门去搞点事,好在老板今天的耐性还行,耐着脾气到了黄老板那里。
黄老板的手下恭敬地把人请进门,歉然道:“中央广场正在办艺术展,我们老板一向喜欢艺术品,过去看了看,估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劳烦您稍微等等。”
他们都知这男人的厉害,便分出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赔笑,另一些人则跑出门联系老板,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老板回来,搞得他们都想叫一批美人来活跃气氛了。
卓先生闻言笑了:“美人不要,就你们吧。”
几位手下道:“……啥?”
卓先生道:“唱歌会么?”
手下道:“可我们……五、五音不全啊。”
卓先生很温柔:“没事,放开嗓子唱,我就爱听五音不全的。”
“……”几人见他不像开玩笑,只能认命地开始嚎。
黄老板傍晚回来时差点以为进了鬼屋,他受刺激地喊停,接着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助理双眼发飘——被摧残了两个小时,他觉得自己要得心脏病。
卓先生的神色丝毫没变,抬头冲黄老板扬起一个万分温柔的、带着一点血腥味的微笑:“宝贝儿,回来了?”
满脸横肉、两百多斤的宝贝儿黄老板立刻一抖,赶紧赔了个不是,解释说路上堵车,而且在广场碰见一个很有才华的艺术家,作品非常让人惊艳,他没忍住聊了几句,这才耽搁了。
卓先生笑道:“哦。”
黄老板道:“真的很有天赋,他早晚会成名的,不信你们看看他的作品,快抬上来,小心点别弄坏了。”
手下便合力把东西搬来,谨慎地放在了地上。黄老板亲自掀开布,顿时一辆十分眼熟的、快散架的自行车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卓先生:“……”
助理:“……”
黄老板就跟看美人一样地看着它:“你们看这刚硬曲折的线条,展现得是怎样一种力量和感情的碰撞,那艺术家说每一条生锈的纹路都是有讲究的,哎哟太牛了!”
卓先生:“……”
助理:“……”
他们好像见证了一场诈骗。
黄老板看向卓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卓先生抿了口红酒,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