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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的老公。”
温祁的语气无比自然,“他名叫劳,是一个工程师,经常被劳工劳工地喊,所以大家干脆取乐地喊‘老公’了。”
开玩笑,在温家正准备退婚的这么一个关口,他绝不能弄个“第三者”出来。
他要把这事推到可恶的幕后黑手上,当一朵可怜的、脆弱的、被绑架犯深深伤害过的小白花,让外界都知道他是因为精神状态太差,不得已才退的婚,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搞外遇”。
夏凌轩没有开口。
这是一个中包,不靠窗。
门一关,整间屋子都沉入了没有边际似的黑暗里。
温祁忽然有些闷,想挣开他出去透气,却察觉他猛地握紧自己,挑眉道:“夏凌轩?”
夏凌轩依然没开口,柱子似的定在那里。
他感觉胸腔刹那间凝成实质的杀意如烟似的散开,但仍剩了轻轻的一缕,绕着四肢百骸转一圈,烧得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冲到头顶的怒火,努力不去考虑这混蛋胡说八道的技能,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人的?”
“回来的路上,”温祁道,“他帮过我一点忙,人还不错。”
人、还、不、错。
这四个字就像嚣张的火星,“呼”地掉进接近燃点的血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烧起燎原大火。
夏凌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狠狠闭上眼,感觉理智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脱离自己的掌控,他几乎想把温祁按在地上活活吞了,让这人的嘴里再也说不出别的男人“人还不错”的话。
但仅有的身为人的神志却殚精竭虑地拉着他,陪他一起吊在悬崖边,死死拽着那根岌岌可危的绳子,发出愤怒的咆哮:你不能屈服!
他是夏凌轩。
他不能、也不可以发狂,更不能就这么低头认输。
所以他蹙着眉,仍站着没动。
温祁却隐约感到了危险,加重语气再次道:“夏凌轩?”
夏凌轩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费尽全部的力气才一根根松开握着他的手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下次别乱喊,免得被人听见,你……”
他停顿一下,终是没忍住加了一句,“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骗了我。”
温祁看着黑暗中模糊的人影,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你在吃醋?”
夏凌轩冷冷道:“没有。”
温祁把这两个字的冰渣回味一番,竟敏锐地觉出一丝极淡的恼羞成怒,嘴角一勾便要撩几句,但话未出口就停住了。
这并不合适。
真撩起来,万一收不了场牵扯上婚约的事,对他不太有利。
何况除去上次在咖啡厅审问似的聊天,他和夏凌轩这才算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夏凌轩怎么着也不会看上他,可能是突然听见曾经的铁杆追求者喊别人老公,觉得戴绿帽子了?
嗯,这确实是能把正常男人惹恼的事。
看来这冰块也不能免俗,也有七情六欲啊。
他心里称奇,道:“有事出去说,你不觉得这里很闷么?”
“不觉得,”夏凌轩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那是你的错觉。”
温祁刚要反驳,夏凌轩便打开了门,空气混着热闹的喧嚣一起扑面而来,原本死寂的包间瞬间鲜活。他吸了口气,忽而一怔,发现刚才好像一丁点声音都没听见,是因为隔音太好,还是他没注意?
夏凌轩回过头:“不走?”
“走。”温祁没有纠结太久,很快追上他,先是打量几眼,发现这冰块还是平时的模样,便放心了,开始边走边布局,最终到了尽头的小包间里。
这里有客人在用,温祁刚刚让服务生与他们商量了一下,由他花钱将他们请到大包去,如今他们才搬走,房间还是乱的。
他毫不在意,关上灯,敞开门,搬了把椅子坐在黑暗里静等片刻,见那群美女换上晚礼服进了两边的洗手间,便打开通讯器,调到隐形摄像头模式的录像功能,笑道:“注意了。”
夏凌轩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感情和理智的拉锯战上了,基本没心思看戏,闻言扫一眼自他们走后便放在洗手间外的“暂停使用”的牌子,问道:“你怎么说服的他们?”
蒙奇的家世虽然不如温祁,但毕竟也是个小家族的少爷。而会馆的人一向是采取两不得罪的态度,没道理会站在温祁这边。
温祁道:“很简单,经理知道他们老板想买我那幅画,他想讨好他们老板,当然得讨好我,再说我就是和朋友开个小玩笑,无伤大雅嘛,蒙奇醉成这样,绝对看不出是会馆在帮忙。”
话一落,只听那边骤然响起几声惊恐的尖叫,接着蒙奇便惊慌失措、全身赤-裸地狂奔了出来。
他大概以为自己是被抬进了女洗手间,扭头便进了旁边的洗手间,而后只听又一阵尖叫,他再次跑出来,恰好撞见第一批的美人们,耳膜无情地遭到了第三次暴击。
这些美人皆是名媛的打扮,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育告诉蒙奇不能失礼,所以在应激状态下,他的第一反应还是跑,扫见附近有个敞开的包间,里面漆黑一片,便想也不想就进去了。
几秒后,包间的门猛地打开,他伴着尖叫和怒骂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进了对面的包间,然后又一次被打出来,捂着重点部位,顶着地被酒精浸染过的大脑,像一只被拔毛的白斩鸡,茫然而惊恐地站在走廊里看着两侧的包间,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无论去哪里都是跳油锅。
他梦游似的走了两步,见走廊的人变多,更加受刺激,不管不顾“嗷嗷”叫着往前疯跑,冲进了温祁所在的小包。
就在进来的那一刻,温祁低声喝道:“谁?”
蒙奇简直有阴影了,一听就知道有人,生怕被打,嚎哭地又跑了。
温祁目送他拐了个弯,身影在视线里消失,不禁愉悦地笑了笑。
这声音并不是恶作的得意,而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接近逗猫似的味道,就像戏弄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宠物。夏凌轩心里被挠了一下,只觉合极了胃口,舌尖扫过嘴角,垂眼看着身边的人。
这时温祁看见了服务生,笑着站起身:“行了,结束了。”
夏凌轩望着他离开,独自在包间里停留了一会儿才出去,看着温祁与迎上前的经理聊天,感觉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又往深渊里滑了一大截。
傅逍和西恒杰实在好奇那两个人的事,决定宁可被夏凌轩放冷气也要出来看看,结果恰好听见蒙奇的鬼哭狼嚎,便循着声找来了,但他们来得晚,只看了一个尾巴。
他们走向夏凌轩,刚要问问怎么回事,却看清了夏凌轩望向温祁那侵略性的眼神,齐齐一怔。
西恒杰观察一下,道:“……阿轩?”
夏凌轩收回目光扫一眼他们的表情,明白自己今晚是要到极限了,淡淡道:“我走了,你们玩。”他说罢便走,压根不理会他们的反应。
温祁打发掉经理,转身就听见了这一句,问道:“他要回家?游戏不玩了?”
“学弟,”傅逍伸手拍上他的肩,万分佩服地看着他,“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以。”温祁跟着他们往回走,将过程叙述了一遍。
傅逍听得好笑,暗道一声有才。
不过他没能从里面发现阿轩要失控的原因,总不能阿轩看见温祁整人,就忽然喜欢上了吧?可能么?
他不欲说破,问道:“你怎么遇上蒙奇了?”
“运气好,”温祁道,“我找经理要解酒药,走到一半正好看见他晃晃悠悠从包间出来,就把人弄走了。”
傅逍道:“他认出你了么?”
“不管认不认得出,他只要一查,肯定就知道是我整他,”温祁笑得毫无压力,“这无所谓,他如果不满可以来整我一顿,前提是他能成功……”
几人边走边说,进了包间。
夏凌轩与他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此刻已经上车。
他冷着脸回家,听见家仆说夏夫人让他回来就去书房,便耐着性子上了楼。
刚一进门,只听夏夫人道:“别说了爸。”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祈求和哽咽,夏凌轩抬头,见他的父母和爷爷都在。
夏夫人道:“小若生前和我最后一次聊天说的就是这件事,谁知道一眨眼她就没了……所以爸,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食言,除非是温家先解除婚约,否则这个婚约,我不会先解除。”
“那你就没想过小轩?”夏爷爷道,“他要是万一有喜欢的人呢?”
“我想过,他如果真有心爱的人,我是不会拦着的,”夏夫人道,“自从他上大学起,我就一直留意他的交友情况,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他没有。”
夏爷爷噎住。
夏夫人看向进门的儿子:“你上次问我,我就告诉过你咱家不能先解除婚约,小祈才刚出事,更不能刺激他,知道么?”
夏凌轩点头,见母亲眼里有些不高兴,猜测她是觉得是他把老爷子搬出来的,因此才让他来书房旁听。
他看了爷爷一眼,本以为老爷子出面能搞定的,谁知一样白搭。
他心理平衡了,用平日里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语气把人卖了,表示这主意不是他出的,而是老爷子一意孤行,他道:“温祁这次被绑和两家的婚约有关,爷爷可能是不想他再受伤吧。”
夏爷爷:“……”
混账玩意儿!
果然下一刻,夏夫人便不赞成地道:“那这更不能解除了,免得对方以为咱们怕了他们。”
夏家主没忍住也附和了一声,觉得父亲不能这么办,有损夏家的声誉啊。
夏爷爷憋了一肚子火不能说,瞥见孙子凉凉地杵在旁边听着,顿时找到了宣泄口:“明天集训,你回去收拾一下,早晨出发。”
言下之意,哪怕婚约暂时解除不了,你也得给我赶紧离开国都!
夏凌轩眸色微冷,转身出了书房。
“又要集训?”夏夫人叹气。
她其实更希望小轩能多陪陪小祈,但小轩自从少年时期便由他爷爷培养,是要进军部的,部队上的事她也不好多嘴,只能感慨一声。
夏爷爷自然不会解释,随便应付两句便去找孙子了,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夏凌轩道:“同学生日。”
夏爷爷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估摸他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转转,没有再提关于温祁的任何话题,示意他早点睡,这便走了。
屋里没开灯,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打出一块灰白,花园传来一两声夏虫的鸣叫,紧跟着便消失了,小楼重新变得死寂。
夏凌轩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浸入黑暗里,习惯性地想倒杯红酒,但鬼使神差想起了今晚的画面,伸出去的手一停,收了回来。
若说先前被爷爷戳破感情后他还有些迟疑,那在会所的事便让他彻底确定自己是栽了,他第一次尝到濒临失控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他闭上眼,试图把脑中的人删掉,片刻后发现越来越难控制,便上楼翻出试剂打了一针,扯起一个冷冰的微笑,放松地把自己摔在地毯上,感受着熟悉的疼痛淹没全身,然后开始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这才恢复冷静。
他简单冲了澡,戴上防生物纤维层的假面和变声器,在屋里坐到后半夜,起身出了门。
夜渐渐变深。
除去市中心,大部分地区都静了下来。
温祁和傅逍他们回包间后并没有玩太久,因为温父发现自家神经有问题的小儿子还没回家,一连打了五个电话把他狂催了回来。
他于是老老实实回去,先是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才联系霍皓强,把被打断的通讯说完。
霍皓强面无表情问:“你不是要解除婚约么,还和他出去干什么?”
温祁笑道:“我想欺负欺负他。”
霍皓强道:“那你什么时候和他断了关系?”
“一个月后妙林杯出结果吧,”温祁挑眉,“你很关心?”
霍皓强道:“你是我夫人,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接你。”
温祁道:“尾椎骨不想要了?”
“……”霍皓强沉默了半天,第一个反应是,“我上次受伤果然是你弄的。”
温祁笑了笑,转到正事上,询问他那边的进展,和他商量完下一步的计划,便切断通讯舒服地往大床上一躺,感觉摄入的那点酒精慢慢发挥作用,很快被睡意吞噬,一直到熟悉的那声“咔嚓”响起,他才骤然清醒。
他猛地坐起身,紧接着察觉肩膀被按住,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笑着呵出一口气:“你是天天不困么?”
夏凌轩轻笑了一声,依然是空影式的腔调。
他在床边坐下,说道:“来和你道个别,我要走了。”
温祁道:“回你的佣兵公司?”
夏凌轩点头,笑着提议:“要不和我一起去玩玩?你上次一走,我那些高层们对你万分想念。”
温祁不着痕迹地后退,笑道:“我只是个学生,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不适合我,要不你让他们来这里找你,我带你们好好转一转?”
“宝贝儿……”夏凌轩笑叹了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赞赏和一丝隐藏更深的情绪,温祁尚未来得及分辨,便听他道,“你这么敏感,让我有时候真的挺想把你绑了的,不过你放心,我今晚不是来强行带你走的。”
温祁没有全信,问道:“哦,那除了来道别,你还想干什么?”
“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夏凌轩掏出一个通讯器递给他,“你上次要的东西,万一你哪天想出去玩,又不想用你这个身份,可以用它。”
温祁有些意外,伸手去接。
然而就在碰上的一刹那,夏凌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带入怀里。
温祁早已加了小心,立刻抬胳膊抵住对方,接着起身要反制住这人,但没想到卓旺财这次的力气出奇的大,他尚未反抗便只觉后劲一痛,顿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凌轩接住他,伸手抱进怀里,感觉心跳骤然加快,细微的电流顺着接触的地方直蹿大脑,又有要失控的征兆,便把人放到床上,定了定神,拿出注射器抽了他一管血,接着按住针眼为他止血,另一只手打开了床头灯。
温祁侧头躺着,眉轻轻皱着,显然昏迷前不太高兴。
夏凌轩放开手,后退几步站在床边打量他,努力抽离感情,把相遇至今的画面过一遍,客观地审视自己这份来势汹汹的爱情,冷静地想:我究竟喜欢你什么呢?
温祁毫无所觉地睡着,完全无视他单方面的疑惑。
夏凌轩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理由,反而越看越顺眼,几次三番都想靠过去干点什么。
他忍着没动,开始思考另一件事:如果不能得到你,我会死么?
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
他掏出枪直接就要往温祁的头上抵,暗道一声人死了他也就得不到了,结果却发现只要把枪口往温祁身上一移,胸口就会发慌,好像移的不是枪,是在扯他的神经。
他沉默几秒把枪一收,没再看床上的人,关灯离开了。
出了市区,向外走二十公里便是广袤的森林,森林后是绵延的山脉,在深夜中勾勒出嶙峋的黑影。夏凌轩开着飞行器,几乎一眨眼便进了山区深处,停在了一块缓缓敞开的降落坪上,然后跟随它一起沉入地底。
地底是一个小型的停机场,尽头有一扇门,通往研究院。
他已在路上摘了空影的假面,扯掉变声器,此刻便开门进去,顺着明亮的走廊连拐了几个弯,进了一间实验室。
已是深夜,但这里依然有人,灯火通明的。
亮堂的实验室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在摆弄仪器,他的头发微卷,鼻梁架着个黑框眼镜,一看便是那种精英款的博士类型。他看看夏凌轩,重新低头,道:“这么晚,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夏凌轩掏出那管血扔给他:“测测有没有R型试剂。”
博士男倏地站直身,眼镜差点被惊掉:“什么?”
夏凌轩不答,走到他面前坐下盯着他。
博士男没有再问,连忙检测起来。二人一时都没开口,整间实验室只能听见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以及不知是什么东西传来的怒吼,一声比一声愤怒,像是能随时冲出来撕人。
半个小时后,博士男摇头:“没有。”
夏凌轩心里一松,说道:“嗯。”
男人把仪器清理干净,问道:“这谁的血?你怎么会怀疑里面有R型试剂?”
“他变化太大……”夏凌轩说到一半,把那句“我不放心”咽回去,换了话题,“什么声音?”
“他们前段时间从海上截回来的东西,人体和机器的结合,又用了乱七八糟的试剂增加了速度和力量,效果蛮恐怖的,”博士男指着一个方向,“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夏凌轩道:“哪国的?”
博士男道:“暂时没查到,涉事的几个人用的都是假身份,而且已经死了,不知道他们想把这玩意运来干什么,这好像是个试验品,用一次就丢的那种,来暗杀的可能性……”
话未说完,只听远处的怒吼骤然加大,地面也跟着颤了颤。夏凌轩扫一眼那扇门,问道:“怎么还不处理?”
博士男道:“他们想试试能不能让他恢复意识,但收效不大,据说这两天就要处理了。”
夏凌轩道:“动静闹得这么大,文析是不是没睡?”
博士男点头:“她也在那边呢。”
夏凌轩便起身打开那扇门,穿过一条走廊,进了另一间更宽敞的实验室。
只见中央笼子里关着一个只穿着内裤的男人,成年人的平均身高,右腿和左臂的一部分是机器做的,上面参杂块状的肌肉,彼此混在一起,非常没有美感。他的双眼混沌,毫无神志,像一头被围困的野兽,不停地咆哮和拉扯身上的锁链,把地板砸得哐哐响。
那外围站着几名工作人员,正在调试仪器,低头商量着什么,这时见到夏凌轩,他们便停下打了声招呼。
夏凌轩双手插着口袋,站在笼子前欣赏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抓住他的时候,他就这么不好相处?”
工作人员道:“不是,他身上有芯片用来接收命令,但只对特定的人有效,没有接到命令的时候他挺听话的,给饭就吃,给水就喝,后来我们想让他恢复神智,试着把芯片摘了,他就发了狂,还恰好踩碎芯片,最后是文析小姐帮忙制住的。”
夏凌轩盯着那男人身上的血,问道:“发狂几天了?”
工作人员道:“第八天了。”
夏凌轩道:“文析在哪?”
“在那边的小房间里,正在看书……”工作人员说着惊觉笼子里的人不叫了,猛地看过去,只见那男人愤怒的表情僵住,然后直挺挺地砸在地上,紧接着全身水汽蒸发,呼吸和心跳迅速停止。
他骇然扭头:“夏少……”
“我帮你们处理了,”夏凌轩看向他,笑得万分温柔,“顺便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不用谢。”
工作人员瞬间觉出这少爷不太高兴,脸色“刷”地白了。
附近几名研究员也惊恐地看着夏凌轩,头皮发麻,不敢动弹。
夏凌轩在死寂下补充道:“对了,火化前记得给他清洗一下,穿件衣服。”
几人狂点头,察觉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脸色更白,颤声道:“夏、夏少!”
正在这时,旁边的小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孩,笑道:“轩哥,别吓唬他们。”
夏凌轩便扔下他们走过去,和女孩一起进了小屋。
几名工作人员立刻能正常呼吸了,急忙贪婪地深吸了几口空气,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面面相觑一会儿,有人低声问:“夏少他怎怎怎么了?”
“也许是看见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另一人试探地指着笼子里的尸体,“我听说当年夏少他们被知国的人救上岸,然后就被拖进实验室了,虽然那实验室的人都被夏少他们宰了,但他们应该没少吃苦头……吧?”
“不像啊,”先前的人道,“咱们以前也抓过别国研究的怪物,夏少看见不是没说什么吗?”
“那他就是心情不好?而且这心情不好的原因兴许和他特殊的身体有关?导致他看见这个就不高兴了?”
“可……可能吧,卧槽吓死我了,生怕他一个不开心把咱们都弄死。”
“别说了,快干活。”
这个时候,文析给夏凌轩倒了一杯咖啡,问道:“你心情不好?”
夏凌轩喝了一口咖啡,抬眼看着她。
文析不是能让人惊艳的类型,而是知书达理的淑女款,长发柔顺地披着,身穿浅蓝色连衣裙,让人一看便能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他问道:“你在这里好么?”
文析笑道:“挺好的。”
夏凌轩道:“你没想过你出去的话,会活得更好?”
“我看不见他,怎么会活得好?”文析说着见他要开口,笑着打断,“这个话题说过很多次了,咱们就别聊了吧?反正我觉得能在这里看见他就挺好的。”
夏凌轩沉默一下,道:“当初小北他们的下场你知道,没想过避免?”
“怎么没想过?”文析笑着叹气,“但是办不到啊。”
夏凌轩道:“详细说说。”
文析一怔,迅速回过味,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你难道也……?”
夏凌轩看着她,没有回答。
“……我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动心,”文析依然吃惊,见他不欲多说,定了一下神,道,“最初我只是觉得他对待工作很认真,就想帮帮他,接着越来越想和他待在一起,直到我察觉到可能喜欢上了他,那时我是想逃的,我也确实逃了,但远离他之后我非但没忘了他,感情反而更浓烈了,我也没办法,只能认命。”
她喝了口咖啡,苦笑地补充:“后来我想,咱们自从出事后就很难对别人有什么感觉,其实当你第一次开始注意某个人时,那就是要陷进去了。”
夏凌轩回想自己的情况,没有反驳她的观点,问道:“你没想过会弄到小北那种结果?”
“也想过,”文析垂眼道,“但爱情本身是没有错的,咱们只是特殊了点。”
夏凌轩扯了一下嘴角:“我无法忍受。”
文析默然。
越冷静的人,就越不愿意失控,何况还是夏凌轩这么强悍的人,他当然更不能忍受不可控的局面,但既然已经动了心,自己的命就放在另一个人的手里了,这一点没办法改变。
她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夏凌轩道:“我也在想。”
他其实不知道该拿温祁怎么办。
放手吧,不可能,天知道今晚听见温祁喊别人“老公”时他有多么想宰人,而且在打晕温祁的那一刹那,他有多想把人绑走。
可不放手,他不确定自己失控后会干点什么。
文析问道:“夏元帅知道么?”
夏凌轩点头:“他只以为我刚刚动心,还没陷进去。”
文析想了想:“要不你可以试试?你的自制力那么强,如果你不再见那个人的话或许能撑过去?但你最好别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万一他和别人谈恋爱……”
夏凌轩立刻道:“他敢。”
文析闭嘴了。
夏凌轩话一出口也明白根本没有第二个答案,示意她早点睡,便离开了研究院,然后回小楼躺了一会儿,天也就亮了。
温祁睡得并不踏实。
他的思绪停留在被人打晕上,因此意识一直在挣扎。
大概是不安的情绪影响了梦境,恍然间他看见“自己”忐忑地望着夏凌轩的小楼,犹豫半天没忍住迈了进去,见夏凌轩正在落地窗前画画,察觉他进门,夏凌轩极其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扔了两个字:“出去。”
他自知打扰了人家,生怕被讨厌,赶紧跑了,结果慌不择路绊了一跤,狠狠摔在了花园的石子路上。
温祁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按着自己的额头。
两秒后,他快速想起昏迷前的事,急忙查看身处的环境,发现还是在卧室里,不由得诧异了一下,接着很快看见卓旺财接近天亮发的消息,大意是怀疑他整了容,便抽了他的血去化验,证实他确实是温家少爷,于是看在和他有缘的份上,推掉了先前接的单子不打算和他为敌了,最后告诉他有空可以去公司玩。
温祁见卓旺财给的另一个通讯器正摆在床头柜上,笑了一声,摇摇头下床洗漱,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的梦,知道是梦见原主之前的记忆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迈进浴室挤好牙膏,刚刚朝嘴里一放,顿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夏凌轩那幅画的画风太眼熟了!
所以给他的画动手脚的人其实是夏凌轩?
那冰块什么意思?总不能真看上他了吧?
温祁想起昨晚某人的醋劲,有些坐不住了,耐着脾气吃完早饭,便借口和棉枫去看画展,急忙出了门,找地方给夏凌轩发消息,喊他出来喝咖啡。
夏凌轩这时正准备离开国都冷静一段日子试试,接到他的消息,心里顿时一跳,愉悦的心情没经允许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他勾了一下嘴角,回复道:有事?
温祁道:关于绑人的事,我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线索,想和你谈谈,有空么?
夏凌轩刚回了一句有空,夏爷爷就过来了,问道:“怎么还不走……”
他说到一半,扫见了发件人,脸色一变,按住孙子的手看了看消息,说道,“我派人去见他,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找别人查。”
夏凌轩道:“他看见生人,兴许不会说。”
夏爷爷道:“我亲自过去。”
夏凌轩道:“当初是我把人弄丢的,还是我来查吧。”
“夏凌轩!”夏爷爷的脸色骤然一沉,“你别找见他的借口,我告诉你,这事没商量!你现在就给我走!”
夏凌轩看着他:“爷爷,我会离开国都,但不会放手。”
“你——”夏爷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缓了一下才开口,火气几乎能把身后的小二楼炸平,“你说什么?!”
“怎么了?”
夏家主和夏夫人正过来给儿子送行,见情况不对,忍不住上前问道。
夏爷爷尚未回答,只听夏凌轩轻描淡写道:“温祁找我喝咖啡,我想去,但爷爷不让。”
夏爷爷:“……”
行,这混蛋出息了!
夏家主和夏夫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在了夏爷爷身上,后者道:“爸?”
“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夏爷爷强行咽下一口血,板着脸道,“早晨集训,谁都不能请假。”
这倒也是,不过儿子好不容易愿意和小祈约会了,夏夫人实在有点舍不得这个机会,于是趁热打铁,说道:“小轩,要不等你回来再和他出去玩?”
夏凌轩应声,与他们道了别,转身上了飞行器。夏爷爷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搞不好会中途折回来,便跟着他上去,打算亲自送他离开。夏凌轩从善如流让出驾驶席,撑着下巴道:“爷爷,你知道就算我走了,还是会偷偷回来的吧。”
夏爷爷再次咽下一口血,把飞行器开出市中心找个郊外一停,打算和这混账东西好好谈谈人生,怒道:“你还想要你这条命么!”
温祁挑了一个安静的咖啡厅,把地址发给夏凌轩,见对方回复说会晚一点到,便耐心等着,顺便思考一会儿用什么办法探探夏凌轩的真实想法,免得对解除婚约的事造成阻碍。
他慢条斯理喝了半杯咖啡,突然发现斜前方有一个人,这人虽然穿的不错,但脸上没什么血色,且双眼无神,好像梦游一般。
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对方也转向了他。
温祁见他定定地看了自己一眼,继而大步走向他,不由得心生警惕,接着见他迅速冲过来,且抬了抬右肩,便想也不想侧身一躲,而后只听“砰”的一声,方才的座位被这人一拳打穿,碎渣四溅。
周遭瞬时响起尖叫,温祁急忙离开座位,见对方站直转身,双腿一动又一次冲向他,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他立即本能地一闪,扫见这人几乎是擦着他撞向了旁边的座位,刹那间把沙发连同后面的矮墙撞了一个对穿。
他的心头狂跳了一下,这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
尖叫更加刺耳,仅有的几名客人疯狂地要向外跑。
温祁也退了几步,见那人在一堆尘埃和碎渣中霍然起身看向他,顿时眯眼:这玩意儿……是专门来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