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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斯特自忖野心无望,遂私下娶了心仪已久的艾塞克斯伯爵的遗孀。赛米艾得知此秘密,立刻报告了女王,因他猜测女王对列斯特的幻想,是她和安休婚姻的主要阻碍。
——爱尼斯-史崔兰
以后数月,我们一直处明争暗斗中,我返回宫廷,罗勃和我只要一有可能,总是厮守着,但女王不愿放掉他,我只得眼见自己的丈夫和她打情骂俏,自然我的妒意不轻。
我深知伊丽沙白不会动真情,在这方面,她是个活在幻想世界中的人,也知道罗勃为我的动怒,极力想补赏我。有时,当着女王的面,我们会互换深情的一瞥,甚至在女王会宾厅,我也会突然感觉到他身体拥向我的力量,于是那欲念的火花便爆发在我们二人之间。我曾警告他:“有朝一日,你终会泄了我们的事。”但是眼见他甘冒如此之险表露他的感情,我仍然十分高兴,他时而耸肩作出不在乎的模样,可是我始终知道他仍愿我们的事不为人知。
新年时,我送给女王一串镶着珍珠及黄金的琥珀项链作为礼物,她称说十分喜欢,而后又说我脸色苍白,不知我的病是否已经痊愈。
罗勃先已想过,赠给女王的礼物一定要十分慷慨,以免她怀疑他冷落了她,于是我帮他选了一组镶有红宝石和钻石的钟,另外还有一些带有束发针的红宝石和钻石纽扣,我知道她会因为这是他送的礼物而乐意佩带。
我时常看见她深情的注视这些礼物,每逢别在发上时,她会轻抚着它们。那座钟,她将之搁置床头。
是个凛冽的正月,贾汉.赛米艾抵达伦敦。他风度翩翩,能言善道,令女王芳心大悦。在他表现出为女王的容貌所倾倒时尤然,不过当女王接见这法国人时,她确实是光彩夺目。他说他的长官重提这门亲事,他深为高兴,她时常想到他,而这次看来,不会有任何事物阻挡他们的婚事了。
她与他共舞,又弹小建琴以娱佳宾。她急于要他带回良好印象给公爵,她说幸而她没有答应她哥哥的求婚,以前安休公爵曾经向她求婚,但他竟不老实,娶了别的女人,因此她很为与亲爱的亚伦松结婚的远景兴奋。
她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但是换衣服花了不少时间。她爱挑剔,发式不如她的意,我们便会挨骂。侍候她无异苦刑,然而也相当有趣。她的脾气并不暴躁,可是如果她认为我们并没有尽力,怒气仍会发作,我们的苦心,通常保存养的皮肤仍如此白嫩,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自然可以表现得象个初恋的女郎,但她是在自欺欺人,因为她并不愿嫁给这个法国王子。
她要赛米艾在身边,给他舒适的招待,又向他询问许多有关公爵的问题,她想要知道他如何和他哥哥匹敌。
“他不若他哥哥高。”他答。
“我听说法国国王是个美男子,他身边的年轻男人也多是俊美的人。”
“安休公爵没有他哥哥俊美。”他答。
“我认为法国国王有一些自负。”
赛米艾未曾回答,他自然不愿意被别人打小报告,说他有意谋反。
“安休公爵对这门婚事起劲吗?”女王问道。
“他已立誓要娶陛下您了!”
“嫁个素未谋面的人并不容易。”
赛米艾热切答道:“陛下,只要您发给他通过证,他会立时跑来看您。”
这会儿她的心意可就明显了,以前她总是推托,而且不签发通行证给对方。
罗勃在一旁倒是看乐了。
“她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他说。
“果真如此,那么她听说了我们的事后,又会怎么办?”我问。
“这并没有多大关系,她打算结婚,自然不能指望我也不结婚。”
女王显然很喜欢赛米艾伴她跳舞,也希望那远方的追求者能够寄信前来,她宣称渴望见他一面,可是通行证她仍然不签。
准新郎之母,凯瑟琳.麦迪锡则蠢蠢欲动。她和伊丽沙白同样精明,知道这种情形正符合众意,而且英国女王无疑是她小儿子的最佳媳妇。
法王和凯瑟琳.麦迪锡悄悄捎了封信给罗勃,罗勃将信拿给我看,信里他们要罗勃在安休公爵到英国来的时候作他的顾问,带他到各处参观。信中并且极力保证,这桩婚姻纸不会危及罗勃的地位。
罗勃颇觉有趣,同时也深感快慰,信中所述显示他的权力连法国人都知道。
“她绝不可能嫁安休,听说他是个丑陋的东西。”他说。
“而她又一向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我也加上一句。
“的确,”罗勃答道:“一张英俊的脸孔立刻就能吸引她的注意力。我警告她,要她继续和法国磨下去,结果她真听我劝告,没有发给他通行证。”
“你们独处时,她怎么说的?”我又问道:“她如何解释她对那一位法国王子卖弄风情的理由?”
“哦,她向来如此,我说她,她会说我在吃醋。”
“我始终不明白,一个象她那样聪明的女人,怎会装笨装得那么成功?”
“蕾蒂丝,你千万不要被蒙骗了。有时我认为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别具用心,她故作英法两国可以结亲的姿态,以维持两国和平。我早已见怪不怪了。她坚信和平,谁能说她不对?自她登基以来,英国强盛了不少。”
“至少你现在去向她坦承一切,她是不会在发雷霆的。”
“不会?她定会震怒。”
“可是……她自己不都在打算和这个法国王子结婚?”
“不能质问她,她会大怒的。她可以结婚,但我不能,我这一生都得作她的忠实奴仆。”
“她早晚都会发现这个错误。”
“我不敢想象这一天。”
“你不敢?你一向应付她都是游刃有余呢。”
“但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事。”
我将手臂伸入他臂弯,说道:“罗勃,你会去做的,只要施展你那令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就行了。”
或许他仅是自以为地了解女王罢!
我秘密结婚的消息,无法不被女儿们知道。潘乃珞很活泼,外形与我十分酷似,别人一见我们,就看得我们的关系,幸而他们均宣称我们二人象是姐妹,我并不作虚伪的谦虚,但我承认此话并不假。桃珞西文静,也很迷人。这对姐妹正好都处于事事好奇的年龄,对异性,尤其充满兴趣。
列斯特伯爵时常造访我们的住处,女儿们终于察觉这事有些蹊跷。
潘乃珞问我是不是在和列斯特伯爵谈恋爱,我据实以答。她们听后,既惊且喜。
“可是他是全宫廷里最迷人的男人呢!”潘乃珞喊道。
“噢,这样子他就不能娶我了吗?”
“我听别人说,宫里没有人比得上您美丽。”桃珞西说。
“很可能那是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才故意这么说的。”
“才不呢,本来就是这样嘛,虽然您是我们母亲,可是您看起来很年轻。如果您看起来老,列斯特伯爵也一样老。”
我笑着抗议:“桃珞西,妈不老,年龄大小是决定于一个人的精神和心灵,我的年龄和你们一样年轻,我下定决心,绝不衰老。”
“那我也要。”潘乃珞向我保证:“母亲,您告诉我们继父的事吧!”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人,我决定要嫁给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呢,我已经嫁给他了。”
桃珞西有些焦急,显然这些天来,连课室中也有了谣传,不知她们有否听到陶乐丝.雪非尔事件?
“这完全是合法的婚姻,”我说:“由你们外祖父主持的。”
桃珞西仿佛松了口气,我将她拉过来,亲吻她的面颊。
“乘孩子,不要怕,不会有问题的,罗勃时常和我谈起你们,他会为你们安排美满姻缘。”
她们睁着发亮的双眸,仔细地倾听。我又说,她们的继父位高权重,全国中最富有的子弟都会以和他结儿女亲家为荣。
“女儿啊,你们现在也是他的亲戚了,他是你们的继父,但是千万记住,目前我们的结合还是个秘密。”
“噢,是的。”潘乃珞说:“女王爱他,不能忍受他和任何人结婚。”
“没错,”我同意:“所以脑中记住,嘴巴也闭住。”
她们重重地点了个头,显然很高兴。
原先我私下忖度是否该进行菲力蒲.席尼的潘乃珞的婚事。华德和我曾认为此项姻缘十分有利,但我没向罗勃提起此事,却收到他的来信,说他已离开宫廷往万史台去,要我立刻前去会面。
旅程只有六英里,我立刻出发,路上仍不解何事使他突然离开宫廷。
我到达万史台,他正在盛怒中等待。他告诉我说他力劝女王,但女王仍然签发能行证给赛米艾。
“这表示安休现在就要来了。”他说。
“可是以前她对那些追求者都未尝一顾,除了西班牙的菲力蒲,如果说他算数,然而他并没有向女王求爱。”
“我不懂,我只知道她故意藐视我,我一再告诉她让那法国佬到这里来是最愚蠢的事。等她要他回去,法国人必然大起反感。她故作考虑状,或在纸上卖弄风情,那是另一回事,危险当然难免,可是把他弄到这儿来……简直疯狂!”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大概昏了头,结婚的念头以前也曾给她一些影响,可是从不曾这么过分。”
我知道罗勃心中在想什么,也许他的想法不错。她爱的是他,如果她风闻他已使君有妇,她的确会大发雷霆,为了她无法纡尊降贵下嫁她从小看大的仆人,她积怨爆发,很可能就是内在创伤表现于外了。她要独自占有罗勃。她可以在外游荡,和人打情骂俏,但他该知道那只是逢场作戏。罗勃现在担心她是不是听到了有关我们的谣言,看样子,这件秘密越来越难保住。
“我听说这件事,”他说:“就去见她,她当着宫人的面责问我怎敢不经她允许就进去,我提醒她说这种态度我已经行之良久,她却要我小心。她情绪很怪,我说既然她不愿我待在宫中,我会自动辞去职位,她却回说如果她不愿留下我,她自然会开口,但是既然我提起,她倒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鞠躬告退,她又问我为何毫无礼法就叫嚷着冲进她房中,我说我不愿在宫人面前说,她便辞退了他们。”
“然后我说:‘陛下,我认为将那法国人送到本国,是一项错误。’”
“‘为什么?’她叫道:‘难道你希望我嫁给个从未谋面的生人?’”
“我答:‘不是的,陛下,我是诚心祈祷您不要嫁到外国去。’”
“而后她大笑,又咒骂了几声,并说她明白得很,我一向自命不凡,自以为她施了些恩惠,我就能和她共拥江山。”
“我仍然心平气和,告诉她说没有人会傻到要去和她共享江山。我只希望能为她效忠,而且如果有此良机,那便是我的荣幸。”
“接着她指责我多方阻扰赛米艾。他曾向她抱怨,说我对他冷淡,装腔作势,认为自己是女王面前的红人。她要我别再幻想,因为她结婚后还不知道她丈夫能否忍受这种情况,这时我便向她提出口头辞呈。”
“她大吼:‘所请照准,滚!滚得远远地!近来我们这一位列斯特先生似乎已过分傲慢无礼了!’”
“所以我就来到了万史台。”
“你认为这项联姻真能成功?”
“我不相信,这简直恐怖!她不可能有继承人的,不为子嗣还会为的什么?他才二十三岁,她都已经四十六了,她不是认真的,不可能。”
“我倒认为这是她玩婚姻游戏的最后机会,自然她愿意成功。”
他摇头,我继续说:“或许趁你现在失了宠,正好可以将我们的婚事公开,反正是她要你走的,你为什么不该到别处找安慰?”
“以她目前的心情,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必定是遭殃无疑。蕾蒂丝,老天,我们仍得等一等。”
此刻,他对女王愤怒到了极点,我便决定不再追问下去。他不停地说失宠之后会有什么惨状,象他这么得宠的人,自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嫉妒,伊丽沙白女王宫廷也和世界各处一样,存在着嫉妒。罗勃是这个国家中最有权、最有钱的人,而这些均拜女王的恩宠所赐。他在斯特兰德街有幢华丽的列斯特庄园,以及那无以伦比的坎尼华兹、万史台,此外,英国南部、北部和密德兰等处,他更拥有无数土地,每年带给他的收益便不知凡几。有求于女王的,会先来找他,因为众人皆知女王对他不仅百依百顺,还巴不得能表达出她内心的情意。
然而,她是个专制君王,简直象透了她父亲。亨利八世就时常警告属下:“我既可以扶植你,当然也能够轻易地毁了你。”她极端自负,因此若有人伤了她自尊心,她绝不会原宥。
罗勃是对的,我们仍得小心翼翼。
当然我们一直谈到深夜,罗勃虽不相信女王会和安休公爵结婚,却仍为我们的前途担忧。
次日,女王下了一道令,要罗勃速返宫廷,不得有误。
我们一起商讨。
“看来不妙,”罗勃说:“她要我卑躬屈膝的回去,大概是想看我有多大程度依附她,我才不去!”
“违抗王命?”
“我要用她小时常用的一计——装病。”
因此,罗勃假装要往宫中,但是他又说双腿疼痛,肿胀难行,大夫诊治要多躺在床上休息,所以他只得回到床上,同时他捎个信回复女王,说已收到令,但是他因病重无法成行,只能在万史台修养几个星期,请求她的宽谅。
他待在房中,因为我们得提防敌人的奸细把消息传到宫中,何况我们又不能确定到底谁才是我们的朋友。
一队人马接近花园时,谢天谢地,我正在房内。皇家旗帜在微风中飘展,预报着女王将到。我在惶恐中明白,她正是要来万史台看我们这位卧病在床的病人。
幸而时间尚够罗勃扮出消瘦的神态,也够我将卧室里的一切可以显露出女人在此住过的痕迹除去。
号角鸣起,女王驾到!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要人立刻带她到伯爵处,她说她要知道他的病况,因为她为此焦虑耽心。
我悄悄关在一间小房间中,倾听外面的情形,对这次女王御驾视临不无警觉,同时也愤恨自己身为这家的女主人,却不敢露面。
我有几个比较亲信的仆人,其中之一将外面情形告诉了我。
女王对列斯特伯爵深致关切之情,她不信任照料她这位密友的仆人,所以她宣称要留在病房里,在万史台为她留的房间也得随时备她使用。
我大为惊慌,此次逗留,绝不可能是短时的!
这是何种情状!我在自己家中,却似乎没有待下来的权利!
仆人在病房中进进出出,我还听得见女王发号施令。罗勃用不着装病,只要猜想我该怎么办,担忧我会不会被发现,已足够他病了。
我感谢上帝,罗勃权力大,许多人怕他,女王可以毁了他,但他也能向任何使他不满的人报复。此外,他也以秘密报复出了名。阿蜜.罗莎特、雪非尔伯爵及艾塞克斯伯爵的事,人们记忆犹新,并纷纷私下传说,谁要是成为列斯特伯爵的敌人,千万别和他同桌共餐,所以我并不害怕有人敢泄露我的秘密。
然而我有个问题:如果我被人看到离开这里,必然大祸临头无疑,但我躲在房中,安全吗?
我决定躲在房中,并且祈祷女王只是暂逗留。如今回想起来,我时常发笑,但在当时,这实在没什么好笑。我的食物是偷偷送进房里,我又不能够出去,只能要我那忠心的女仆替我看守。
伊丽沙白在万史台待了两天两夜,直到我从顶楼一间小屋的窗口看到大队人马离开,我才也露面。
罗勃仍然躺在床上,精神百倍。女王对他,照料得无微不至,支持要自己看护,并且还责怪他不好好照顾身体的健康,更暗示她还和从前一样喜爱他。
他确信她不会结这门英法亲事,而他在宫中的地位,也仍和以往一样稳固。
我指出,假使女王知道他已婚,她仍会被激怒,因为她对他的情意似乎未尝减低,但罗勃一径为自己仍未失宠而快活着,并不愿为这事影响心情。
险境已过,我们深感庆幸,但是泄密的可能仍然困扰着我们,迟早她仍会发觉。
罗勃仍在万史台时,传来一个消息,说格林威治发生一件事,几乎要了女王的命。
当时情形是,赛米艾领着女王到她座艇,突然有人放了一枪,而站离女王仅六英尺的船夫却被射到,双臂流血不止,跌倒地上。
凶手当下就被逮住,女王则只顾注意躺卧她脚边的船夫,发现他并没受到致命伤,才满意地摘下头巾,命令照顾他的人以头巾暂为他绑住伤口止血,而她却弯身要他不要沮丧,因为他的家人不会缺乏什么,她深知那颗子弹原是冲她而来。
放枪的人叫做汤玛士.艾坡崔,当他被侍卫带走时,女王走到那名船夫身边,以对赛米艾说话的态度对他说着。
这次事件引起全国议论纷纷,汤玛士.艾坡崔受审时宣称他并无意要射杀人,而是不小心使得枪支走火。
女王在她卑下的臣民面前,总是仪态万千,优雅和蔼,她亲自接见他,并说她深信他所言非假。他双膝落地,泪流满面地说他只有一愿,那便是为女王效劳。
“我相信他。”女王说道:“那确是意外,好汤玛士,我会告诉你的主人,让你重新为他服务。”
而后她宣称被射伤的人将会获得完善的照顾,既然他伤势不重,这件事也可以淡忘了。
事实却不然,许多人皆知列斯特曾为安休公爵的通行证而和女王发生争执。赛马米艾更抱怨过列斯特千方百计想阻挠此事,再加上罗勃的名声,不多时就有人暗指罗勃安排了警卫刺杀赛米艾。
赛米艾深信此说,决心要报复。这是苏西克斯有一天骑马来万史台时,我们才知道。
汤玛士.雷克利身为第三任苏西克斯伯爵,他为罗勃并无深交,彼此间还颇勾心斗角。罗勃深知苏西克斯非常痛恨女王对宠臣的施恩。苏西克斯和围绕在女王四周的人一样,也是野心勃勃地,可是他却爱夸说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服侍女王,即使顶撞,激怒了女王,他也在所不惜,但他既乏想象力,又不迷人,自然无法讨到女王欢喜,女王留他只是因为他诚实,就象她留下伯雷是由于他的睿智一样。她会痛骂他们,把怒气发到他们身上,但是她仍然会听从他们的劝告,绝不会贬谪任何一人。
我注意到苏西克斯脸色严峻,但神态间不免有些自满。他带来的消息是,赛米艾认为列斯特有意要他的性命,因此他一怒之下,便向女王告发罗勃和我结了婚的消息,这件事已有许多人知道,女王始终被蒙在鼓里。
罗勃要我也加入他们的谈话,秘密既经公开,我自然不必再藏身。
“列斯特,你麻烦大了。”苏西克斯说道:“你该大惊失色,我从未见过女王如此盛怒。”
“她说什么?”罗勃平静地问。
“起初她不敢相信,大叫大嚷着说这是谎言。她不停地说‘罗勃可不会这样,他不敢’,然后她骂你叛徒,说你背叛了她。”
罗勃抗议道:“但是她摈弃了我,她这会儿正打算结婚,我结婚又有什么重要?”
“她并不愿听理由,只是一直说要送你于牢塔,她说你会在塔中烂掉,让她大快。”
“她有病,”罗勃说:“只有病妇才会这样。哼,她还要我去和苏格兰女王结婚,还要我去娶赛西丽亚公主呢!”
“列斯特先生,我听说她绝不会准许这些亲事,即使她准了,那也是为了政治女王听说你娶的是谁,才大发雷霆的。”他含歉意地转向我说:“夫人,我不愿告诉您女王如何辱骂您,以免侮辱了您。确实,她的愤怒似乎是冲着您来的比较多。”
这我倒相信,她一定知道我们两人之间的情愫。当她仔细端详我时,我的想法竟是对的了。她知道我有吸引男人的力量,而她,虽贵为一国之君,却缺乏这种魅力。她想象我和罗勃在一起的情景,只能徒然兴叹,因为她永远无法享受到这种温馨,为此她更恨我。
“我从未见过女王那么震怒,”苏西克斯继续说:“确实,我觉得她已濒于疯狂了。她宣称你们两人一定会后悔。你,列斯特,她确实存心将你送到牢塔,我费了许多唇舌,才劝止她不要下这个令。”
“那么,为这件事,我得谢谢你罗!苏西克斯。”
苏西克斯以嫌恶的眼光看了罗勃一眼:“我看出女王若下这种命令,会害到她自己,愤怒会使她失去理智。我告诉她合法的婚姻并不是罪过,如果臣民知道她为了这么一件合法婚姻而怒不可遏,他们会起反感的。她一听怒气才消了,但她明白指令说以后绝不要再见到你,你要到格林威治公园的迈福乐塔住下。女王没有说要派警卫监视你,但是你最好将自己想成犯人。”
“我是不是要和我丈夫一块儿去?”我问。
“不是的,夫人,他要单独去。”
“女王难道没有如何处置我的命令?”
“她说她绝不要再见到你,也不愿听到你的名字,我必须告诉您,夫人,别人一提到你的名字,她便大发雷霆,若当时您在场,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送您上断头台。”
最糟的事都发生了,我们也只得面对后果。
罗勃旋及奉命往迈福乐塔,我则返回德阮庄园。
自然这种情况使得我们蒙上不白之名,几天后女王大发慈悲,传话给罗勃说他可以回到万史台,于是我便在万史台与他会合。
玛丽.席尼夫人在回潘夏斯途中前来拜访我们。她认为离开宫廷是势在必行的,因为女王正怀恨着她的弟弟罗勃和我,对她十分不利,于是她向女王请求,说杜雷家族已无法享受女王的恩宠,要求退隐回乡,女王批准了,她说她宠溺这个家族,却被这家人恩将仇报,如果没有人提到他,恐怕还好过些,她说她不会忘掉玛丽夫人为她做过的事情,但她准她回到潘夏斯休息一段时间。
我们时常静静地与玛丽坐在一起谈论未来。此时我已怀孕,衷心渴望生个男孩,因而我对这阵风暴也置不理了。我深知此后在宫中绝不可能再受欢迎,而女王也将是我终身之敌,不论她做些什么,即使她嫁给安休公爵(私底下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不会忘记我抢了她所爱的男人。更因他爱我至深,甚至甘冒自毁前途之险而娶了我,女王更会不快。虽然她对自己的魅力自欺欺人,但她自知,如果仅只是两个女人比,要人选择的话,中选的当是我而不是她,这是我知她知的,所以她恨我。
但终究和罗勃结婚的是我,要为他生孩子的也是我,现在我对女王可以不屑一顾。
玛丽夫人以为杜雷家族随皇恩到此为止,而女王在一怒之下,也很可能下嫁安休公爵。
我不赞成这种看法。我了解她,由于我们两人的敌对,使得我对她有一分特殊的了解:表面上,她歇斯底里,毫无理性,然而骨子里却是个意志坚强的女人。我从不认为她会做出不聪明的事。她签发安休的通行证,人民却反对她和法国联盟,因此英法如果联姻,唯一理由必是为了有继承人。可是以她的年龄来说,此事并不一定能成,何况和这个年轻人结婚,她自己也会成为笑柄。可是她喜欢有人追求的趣味,希望给别人一种她才及笄的幻觉,或许她为罗勃结婚的消息所刺伤,存心继续闹这场戏。
这难道是通情达理的女人做得出来的?该不会吧?然而这确是出于一个精明能干的统治者之手。而她,又一向深知如何驾驭她属下中最聪明的人,使他们为她贡献才力,鞠躬尽瘁。
不近宫廷,我的生命必十分空虚。在有生之年,女王和我之间总有些彼此相连,而恨意更会加强这种关系。我终于证明了自己的重要性,当我使列斯特着迷,致他舍她而娶我,我们三人之关系,便由此而明显可见。自然,她也明白我绝不是三角关系中无足轻重的角色。
玛丽回到潘夏斯后不久,罗勃接到女王的敕令,速往觐见女王。他满腹狐疑前去,没有多久便百感交集地回到万史台。
女王骂他是叛徒,说他忘恩负义,又数出她为他做的事,提醒他说她既可以提拔他,自然也能够毁了他。
他抗议道,多年来她都明白表示她无意嫁他,他认为自己有权过家庭生活,有子嗣继承他。另外,他也表示他随时愿为女王效命,但他仍愿享受家庭的慰藉,同时不影响对女王和国家服务的机会。
她严肃地听着,而后警告他小心:“我告诉你,罗勃.杜雷,”他喊着:“你娶的是一头母狼,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是我便成了一头母狼。赐给别人小名是她的嗜好,譬如罗勃是她的“眼睛”,伯雷是“灵魂”,哈顿是她的“羔羊”。我知道此后终我一生,我都将是“母狼”,在她心中,我仿佛是一头野兽,以寻找无辜受害者来满足我激狂的热情。
“她似乎必嫁安休。”罗勃说。
“我敢发誓她不会。”
“以她现在的心绪,任何事都做得出来。她当时对我又吼又叫,声音之大,整个宫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我仍旧怀疑她会嫁安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