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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斯特伯爵换掉妻子及宠仆的方法是杀死这一个,否认另一个……
奸夫淫妇之子应被毁灭……
——“列斯特国协”
罗勃自荷兰回来,我和桃珞西及小儿子都待在列斯特庄园。大儿子艾塞克斯伯爵罗勃.狄福洛这时已取得剑桥大学的硕士学位,他曾表示喜欢平静的生活,他的监护人伯雷认为让他到彭伯夏的兰费德过着乡居生活比较适当。他可作为一个乡绅,专心读书。如此,我见到他的机会便少了,我不高兴这一点,因为他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列斯特有了明显的年老痕迹,发色灰白,红通通的肤色也更加强烈,女王指责他沉溺酒食是对的。当我们结婚的消息走漏时,他自以为将永远失宠的泄气、无望,而今全不存在,他周身散发着自信。
他走进房中,将等待迎接他的我一把拥入怀中,说我比从前更加美丽。我知道,我的对手还是他的野心。
他回家前已去见了女王,为此我有些微愠。我知道他理当如此,但我的嫉妒心却使我失去理智。
“她热切的接见我,又责备我在外面逗留太久。她说她以为我对那低地国产生感情,因而忘了我的祖国和我亲爱的女王了。”
“或许还有你那耐心的妻子。”我插口道。
“她没有提到你。”
我笑了出来:“女王实在慈悲,没有当面侮辱我,使你的双耳难受。”
“她会改的,蕾蒂丝,我发誓再过几个月,她会准你进宫了。”
“我倒想发誓她决不会如此。”
“不,我比你更清楚她。”
“你唯一能让她原谅我的方法是离开我,或把我除掉,反正也没关系了,她已经使你回到她的宠信圈了。”
“这丝毫不假,蕾蒂丝,我相信我在荷兰能有相当美好的未来,我在那倍受礼遇,很可能被推为总督。他们那个国家正处于困境,视我如同救世主。”
“这么说来,只要你有机会,你连你的皇家情妇也会抛弃?不知她对此事会有什么意见。”
“我可以劝服她。”
“我的老爷,你对自己的说服力似乎过分高估。”
“你想不想做总督夫人?”
“非常想,既然我不能以列斯特夫人身份被接纳。”
“这是在宫中。”
“只在宫中!除了那里,还有那些地方可以被人承认?”
他握着我的手,眼里充满着野心方能点燃的热情。
“我要让我的家人各有适当的地位。”他说。
“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你的亲人和党徒不是被安排在全国各处吗?”
“我始终想巩固我的地位。”
“可是你看看,女王邹一个眉就会使你丢官。”
“确实,所以我一定要加强自己的力量。那个艾塞克斯也该停止在威尔士荡来荡去,他该回到宫中,我可以给他找个职位。”
“从我儿子的信中看来,他似乎比较喜欢乡村。”
“胡扯!我这个继子可是个好青年,我还想再认识他,提携他一把!”
“我会写信告诉他的。”
“至于我们俩的儿子罗勃……我也有计划。”
“他还只是个婴儿。”
“我可以向你保证,制订未来的计划永不嫌早。”
我不免蹙眉了。我很担忧小罗勃,说来似乎很讽刺,他纤细柔弱,和他父母亲绝不相同。我和华德所生的孩子个个健康强壮,而列斯特的儿子却那么孱弱,这真是命运的捉弄。他原先走路困难,后来我才发现他有一只腿比较短,所以走起路来有点跛,这个缺陷并未减少我对他的爱,我只想照顾他并保护他,但想到要为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却使我极为不安。
“你认为什么人可以许配给罗勃?”我问。
“亚拉贝拉.史都华。”
我大吃一惊,她有王位继承权,因为她是冷诺斯伯爵查尔斯.史都华的女儿,而冷诺斯伯爵是苏格兰玛丽女王王夫唐利伯爵的弟弟,也是亨利八世的姐姐玛格丽特.铎德的外孙。
我立刻说:“你以为她有登上王位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苏格兰的玛丽.詹姆士还在她的前面。!”
“但她出生在英格兰,”罗勃说:“詹姆士是苏格兰人,百姓自会喜欢英格兰出生的女王。”
“你的野心已冲昏了脑袋!”我尖刻地说:“你和你父亲一样,他自以为可以造就国王,结果却连脑袋也不保!”
“我看不出这两家联姻有何不可。”
“你认为女王会准许?”
“我想我可以……”
“讨她喜欢去劝服他!”我接下去。
“你是怎么回事?可不要因为女王不接纳你,你就难过,我说过我会设法改变的。”
“似乎你是个自荷兰载誉归国的在英雄,横扫千军,谁都要听你的。”
“你且等等,”他说:“我还有别的计划,桃珞西呢?”
“桃珞西?难道你为她找了个皇室丈夫?”
“一点不错!”
“我简直等不及要知道他是谁了。”
“苏格兰的小詹姆士。”
“罗勃,这不是认真的吧?我的女儿嫁给苏格兰女王的儿子!”
“有何不可?”
“我倒很想听听他母亲对这件事的意见。”
“不管意见如何,也都是毫无价值!苏格兰女王只不过是个犯人。”
“还是你那皇家情妇的犯人呢!”
“我相信我可以说服伊丽沙白,如果詹姆士发誓仍然信奉新教,她便可以立他为王位继承人。”
“而你,身为她的父亲,便可以统治这个国家了。如果他不能登上王位,还有亚拉贝拉,罗勃,你可得小心了。”
“我极其谨慎。”
“你确实象你的父亲,他想藉珍.格雷使你弟弟基尔福成为国王,我再提醒你一次,结果他失去了他的头!争夺王位是件危险的事。”
“蕾蒂丝,生命就是危险的赌戏,所以一个人豪赌并无不妥。”
“可怕的罗勃,你太辛苦了,你几乎可自伊丽莎白手中拿下王位,但她却使你多年来一直悬着。真是可耻!真是一大打击!一会儿‘罗勃,我的眼睛,我的甜心萝卜!’等你以为王位就要到手,它却又跑掉了。你总算知道她的把戏,可是你又不肯放弃,是吧?所以你退而求其次地想达到你的愿望,你将权力放到你的木偶手中,由你来牵扯着绳索。罗勃,你真是个蛮横的野心家。”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你知道我宁愿你是这个样子,但是我也希望你小心。伊丽沙白重又对你恩宠有加,可是她变幻莫测,今天你是她的甜心萝卜,第二天你就是‘那个叛徒列斯特’了。”
“然而你也看到她总是原谅我。对她打击最大的,莫过于你我结婚的事,但是你若是看到我去荷兰的当天和回返之日她对我的温柔,你……”
“上天慈悲,我躲过了。”
“蕾蒂丝,你不要嫉妒,我和她的关系不比你我。”
“当然不同,因为她拒绝了你,若她接纳了你,情形就不一样了,不是吗?我只要说请你小心。不要以为她拍拍你面颊,说你吃得太多,你便可对我们这位高贵的女士随便,否则你会很快发现她绝非那么高贵。”
“亲爱的蕾蒂丝,我想我认识她比较比谁都深。”
“理所当然,你们已经是老相好。但我认为你在荷兰受到的奉承使得你有些自以为了不起。罗勃,你这样很危险,我要再说一遍,我以你糟糠妻子的身份劝你,万事小心。”
他不高兴,原来他是要我对他的计谋鼓掌叫好,并且盲目相信他的力量。他并不明白我对他的态度已改,也不了解我对自已被逐出宫外,他却受礼遇的情形憎恨已极。
然而女王一听到他那些提议,却大为震怒,他虽然饱受恩宠,却仍不能平息她的怒火,她召见他,高声痛责,还表示这两桩婚事都令她深恶痛绝,只因为两个婚事的主角都是我的孩子。
“休想要我准那头母狼藉它的子女来光耀自己!”她大声喊道,好让许多人都听到。
很明显地,她不会原谅我了,我不可能再进宫廷一步。
罗勃沮丧了好一段时间,随又恢复以前的乐观。“这事会过去的,”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要不了好久,她就会接纳你了。”
我怀疑,每次一提到我的名字,她仍然会脾气大作,照此情形看来,实在难说。
她尽可能将罗勃留在身边,我相信她是向我示威,要我知道,虽然我暂时胜了她,嫁给罗勃,但最终的胜利仍是她的。
我决定假若我不能回宫廷,也要让全国皆知我的名字。于是我开始将我们所有的房屋都布置得金碧辉煌,富丽无匹,使百姓都说连宫廷都会相形见绌。我买来最美丽的衣料,让裁缝精心裁制,我的服装也同女王的一般华丽。我的仆人皆着黑色天鹅绒制,上绣着银色野猪的图样,当我乘车经过伦敦时,我的车是由四匹白马拉着,远行时,随伴我的仆人便有五十人之多,并且车前总有一群绅士骑着马为我开道,老百姓见此浩大行列,每每以为是女王出巡,纷纷跑出家门争先恐后地看着,我也会极忧雅地对他们微笑,仿佛真是女王,他们便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偶尔我还会听他们敬畏地低声说:“她是列斯特伯爵夫人。”
我喜欢这样的出游,唯一的遗憾是女王无法亲眼目睹,但我安慰自己,这种有关我的消息迅速便会传到我的敌人那儿。
女王在一月封菲力蒲.席尼为爵士,由此可见他们这家又重新得宠。说来荒谬,我是这家唯一必须被打入冷宫的一员,这种情形益发使人愤怒。
听罗勃说法兰西斯.华辛汉伯爵想将女儿许配给菲力蒲,他并说这是个绝佳提议,因菲力蒲也该结婚了。他仍然在写些称颂潘乃珞美丽、叙述他对她的绝望感情之诗,但是罗勃说我也会同意他这一点,菲力蒲不是个需要实际行动来瑚达他热情的人。他是个诗人,热爱的是艺术,对他而言,在诗句中进行的爱情要比实际上有结果的爱情还浪漫,还使他心喜。潘乃珞则一方面喜欢被人在诗句中崇拜,一方面仍然和李区爵士共同生活着。虽然他们的婚姻不是美满幸福,至少她也为他生了几个孩子。
全家人都认为华辛汉及菲力蒲两家联姻不是坏事,佛兰丝是个很美的女孩,即使菲力蒲一时间态度很冷淡,他们相信他结婚后便会改变了。
令我颇吃惊的是,菲力蒲竟然任他们安排这桩婚事,毫不反对。
桃珞西听说罗勃主张她嫁给苏格兰的詹姆士,心里有些不悦。她告诉我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要她去做什么事,即使女王同意这么做也不行。
“我认为他是最不叫人喜欢的人,又脏又自大。您的丈夫未免太有野心了。”她说。
“你没有必要生气,”我反言相劝:“这件婚事绝对不会发生,如果我们真这么做,女王会把你、我和你的继父统统关到牢塔!”
她笑了:“母亲,她恨你,我知道为什么?”
“我也知道!”
她以无限艳羡的目光看着我说:“您永远都不会变老。”
我很高兴,这句话出自我年轻而又爱挑剔的女儿口中,确是赞美之辞。
“我想那是因为您生活得多采多姿。”
“我的生活我采多姿吗?”我不禁思量了起来。
“当然是啦!您先嫁给父亲,然后嫁给罗勃,而他原本是要娶陶乐丝.雪非尔,现在女王恨您,您却不当它一回事,仍然是一付皇家的姿态出游。”
“这种话没有人能说呢!”
“反正你看起来比她美丽就是了。”
“不会有多少人同意你的看法。”
“谁都会同意我……有些人不敢承认罢了。我也打算过和你一样的生活,我不在乎命运,若是您的丈夫要西班牙国王娶我,我会和我意中人私奔。”
“这两位国王都已结婚,即使他们没结婚,他们也不会娶你,因此我们不必担忧。”
她吻了我,又说生命是多么刺激,作潘乃珞又是多么美好,嫁了个丑八怪,同时又有宫中最俊美的青年为她赋诗,让所有人都能读到,而这种艺术品又可使她永远不朽。“我相信要享受生命的方法便是要活得愉快。”
“这句话倒有几分道理。”我同意。
我想我应该有所警觉,桃珞西才十七岁,满脑子浪漫的思想,然而我仍然当她是个孩子。此外,我忙着自己的事,从没有想到女儿也会有这些事。
亨利.柯克爵士夫妇邀她到布朗朋作客数周,让她去玩玩似乎也不坏,于是她欢天喜地跑去了。
她刚走不久,罗勃自格林威治回到列斯特庄园,从他的表情中我知道发生了不快的事。女王大发脾气,因为她发现菲力蒲.席尼和华辛汉之间提亲的事,而这事事先并没有微询她的许可,她对此事有关的每个人都大为气愤。由于菲力蒲是罗勃的外甥,而罗勃一向关心家人的事,女王便认为他故意不让她知道。
罗勃向她解释说他因觉得这事并不重要,所以才没烦扰她。
“不重要!”她尖声叫道:“我对孩子还不够好吗?我不是今年才提封他为爵士的?结果他竟然私订终身,对我一句话也不提?”
华辛汉极其恭顺地到了女王面前,当女王怒气消了一些之后,便要他解释原因,他说他认为他的家庭微不足道,不敢希冀她会关心此事。
“微不足道!”女王高叫:“你知道我所有的臣民都很重要!你,我的摩尔人,和任何人一样能够,对我而言都是重要的。”此处的摩尔人,是女王封给他们的昵称,因为他的眉色深黑。“你清楚得很我关心你的家庭,而你却欺骗我,我觉得该拒绝他们两人的结婚。”
几天内,她都露出不快的神情,终于她和缓下来,将这对年轻人叫到跟前,为他们祝福,并答应作为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教母。
大约就在这时,罗勃最大敌人之一死了,那便是苏西克斯伯爵,汤玛士.雷克利。他卧病在床已有许久,因此许久不曾上朝,为此罗勃深为高兴。苏西克斯声称对女王的效忠是全心全意的,为了尽忠,他不惜任何事,甚至顶撞女王也不顾。他在帮助女王平定敌人的战争中感染了疾病,此后始终不见好转。以于罗勃的野心,他十分清楚,而我相信他更是担忧此后的转变。有一天,他和罗勃当着女王的面几乎互殴起来,并且彼此骂对方为女王的叛徒,她不愿见到钟爱的大臣彼此不快,也怕两人都受到伤害,便命令卫士将他们请走,留在自己房中等待怒气平息。
但当我们婚事泄露密,为女王得知时,是苏西克斯劝告女王不要将罗勃关到伦敦塔的。女王大怒时很有可能会这么做,但他知道这对女王会有害处。罗勃也说过,苏西克斯一定乐于见他被关到塔里。如此看来,他所宣称对女王的忠心确实是真的了。
在他奄奄一息时,女王到他伯蒙赛的家去控望他,还坐在他床边,异常温柔地为他的临终而饮泣,因为她深深感到那些紧紧环绕着她的人渐渐故去,对她是多么大的损失。
他说他不放心,说他自认为还可以为她做许许多多的事,女王则请他安息,说没有人比他还要尽忠,她要他知道当她对他生气时,她对他的感情丝毫不减,因为她知道即使他惹她生气,也是为了她好。
他说:“陛下,我害怕离开您。”
女王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说他极端自负,她也是个自负的人,所以她相信自己可以对付反对任何反对她的人。她知道他警告她要提防罗勃,他常说罗勃的野心永无止境。
苏西克斯临死前有几人在侧,据说他的遗言是“我现在要往另一世界去,不得不将你们交给命运及女王的恩宠,但是要留意那吉普赛人,他的厉害是你们无法对付的,对那个畜生的认识,你们没有我深呐!”
他指的自然是罗勃。
女王为了苏西克斯的死深致哀悼,并且一遍遍说她失去了一位忠臣,但她却不太注意那“吉普赛人”的警告。
一天,亨利.柯克爵士神色慌张地来到列斯特庄园,我的心立刻也担忧起来,因为我猜想我的女儿必定出事了。
我的猜想果真不错,约翰.派若爵士之子汤玛士当时也在布朗朋,并且和我的女儿彼此爱恋,这是布朗朋的教区牧师告诉亨利爵士的。他说有两个陌生男子向他要教堂钥匙,遭他拒绝,于是便离去。过了一会儿,他感到很不安,便到教堂去看看,却发现教堂门被撞开,里面正举行一项婚礼,先前向他要钥匙的二人之一正担任牧师之职。教区牧师告诉他们说婚礼民只有他有权主持,他们不能举行,其中有个人,后来牧师才知道那就是汤玛士.派若便请求他为他们证婚,牧师拒绝了,于是他们仍然继续婚礼。
“原来那个新娘就是令媛,桃珞西.狄福洛姑娘。现在她已成为汤玛士.派若之妻。”
我惊得呆住了,但这是种冒险行为,若当事人是我,我也做得出来,所以我无法责怪我的女儿。她定是爱上派若,才决定嫁他的。我谢了亨利,度说如果这桩婚姻确有其事,我也是无能为力。
罗勃听说了发生什么事后,最初十分愤怒。桃珞西原本是他可以讨价还价的本钱,谁知道在他的幻想中,他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苏格兰的詹姆士不可能成为她的如意郎君,他并不会因此心烦,但现在她却私自结了婚,剔除了自己待价而沽的资格。
不久,他们的婚姻被证明为合法。桃珞西便和夫婿回到列斯特庄园,他们夫妻二人非常快活,罗勃对他们也很热忱,并且答应他们要提携他们,罗勃总是那么个家庭型的男人。
现在已是一五八三年年尾了,幸运的是,新的一年将有的悲剧我毫不知情。我和罗勃一心要掩饰我们对小儿子的忧虑,时常互相告诉对方,说许多孩子在婴儿时期都很孱弱,但是他们仍会长大。
他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态度温顺,一点也不象他的父亲或母亲。他很崇拜罗勃,每当罗勃在家,也很少不到婴儿室去探望他的。我曾经看过他肩上扛着小罗勃,然后将小罗勃抱着摇向空中,小罗勃又惊又喜地叫着,等到他放下他,他又会要求再来一次。
小罗勃深爱我们,或许在他心中,我们都如同神祗吧!他很喜欢看我坐在四匹白马拉的马车中出门。他伸出小手扯我衣饰的情景,时常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已。
列斯特不断安排他的未来婚姻大事,女王即使不准许,他仍然不放弃动亚拉贝拉.史都华的脑筋。
自苏西克斯死后,罗勃和女王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更多。我知她之所以喜欢要罗勃陪伴在侧的原因,是因为这样她可以剥夺我要罗勃陪伴的机会。她仿佛是对我说:你尽管去作他的妻子,但是我却是他的女王。
她对罗勃很钟爱,罗勃却是她的眼睛,也是她的甜心萝卜,如果他离开她很久,她便会不耐起来。苏西克斯的警告,她毫无反应。宫中传言说没有人能够取代他在女王心中的地位,因为他的婚姻都能被女王谅解,那么他任何事都不怕了。
然而女王对我的敌意仍未消减,我依然听说在她在面前提到我是最不明智之举,她提到我都是说“那只母狼”,但是我的“狼子”她却显然并不排斥,因为潘乃珞和桃珞西均能出入宫廷。
新年转眼即到,该是准备女王新年礼的时候了。罗勃一向为这份礼物大费周章,务必使一年胜过一年。我帮他挑选,那是个深绿石雕成的大碗,两旁各有一个弯曲的镀金把手,乍看之下,活似两条金蛇,非常抢眼。而后我发现他还准备了另一个礼物,是串钻石项链。他时常送人珠宝,但从未有如此奢华的珠宝,当我看到项链上系着情人结以装饰时,不由得怒火中烧,恨不能将链子一扯为二。
他看到我手中握着那串项链。
“为了要安慰女王陛下的。”他说。
“以情人结来安慰?”
“那只是花样,我指的是钻石。”
“这个花样可算是相当大胆的,不过我相信女王会允许。”
“她会高兴呢!”
“毫无疑问,她会要你为她围在脖子上!”
“我会争取那分光荣的。”他定觉察到我的心情,旋即加上一句:“而等她心肠软的时候,提出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是什么?”
“要她准你重返宫廷。”
“求她这种恩宠,她会不高兴的。”
“但是我打算尽力提出。”
我嘲弄地看着他说:“如果我进入宫廷,你的处境就尴尬了。你得作两个女人的情人,而她们两人的脾气也都难以捉摸。”
“蕾蒂丝,用点理智吧!你也知道我必须安抚她,我必须负责。我们之间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自然大有影响!我的丈夫和我甚少见面,却经常陪伴另一个女人!”
“过段时间她就会好了。”
“我看不出。”
“这事交给我了。”
他充满自信地雀跃而去世,把那个情人结套在那个女人颈子上了,我不觉自问这种情形我还得忍受多久。一度我曾是宫廷中公认最美丽的女人,如今我无法名震遐迩的原因并不是玉容已失,而是被排斥于宫外。
一有机会我便问罗勃女王喜不喜欢那串项链,他自满地笑道:
“女王大为心喜,立刻就戴上了,很少见她拿下来。”
“她的选择确很聪明,那么女王可否对赠链者之妻和颜以待?”
他阴沉地摇摇头:“你晓得她的脾气,我一提起这个问题,她就变得不快,并且明白表示她还不愿意考虑这件事。”
我知道我仍和以前一样,不为女王所接受。
我们时常在列斯特庄园、坎尼华兹、万史台,以及其他比较小的屋舍宴客,但是似乎每当我扮演英国最具有影响力的人之妻,而且扮得最高兴的时候,女王总会适时造访列斯特伯爵,如此一来,列斯特的妻子便得消失。
我已渐渐失去耐心,罗勃和我在一起时,仍然是个爱我的好丈夫,我也确定他生活中并无其他女人,除了女王以外这是因为他年岁渐长,对女色的兴趣已失,或他对我相当满意,或恐怕引起女王的不悦,原因我不知道,但罗勃始终是女王的人,这是女王绝不会教他或我忘记的。
他可能为了自己得宠而得意,我却要为了自己的地位日落而伤悲了。
既然我被排除在宫廷之外,在愤恨、捻之余,我转而更加大肆挥霍。出门时的衣饰更回光彩夺目,随从人员不断增加。每当我乘车经过街道,人们投给我的是更加敬畏的眼神,有一次我还听到有人低语:“她比女王陛下还要高贵呢!”我感到很快活……但只是暂时的。
难道身为列斯特仍爵夫人的我,竟要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嫉妒,不愿听到我的名字,便被推到角落?我的个性不许我接受这个安排,我要做些事。
我比列斯特和女王都要年轻得多,他们可能对目前的情况感到满意,我可不。
我便开始四处探索,发现在我们家中便有几个十分迷人的男人,从他们偷偷往我这儿瞥过的眼光,我知道我的魅力仍然不失,他们全都深怕列斯特发怒,因此不敢明白表示他们的意图。
自然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
这年五月,安休的死讯传到英国。有人传说他是被人下毒死的,但这是重要人物死后必会引起的猜测;另有一说,谓此事是罗勃派人干的,因他害怕女王会嫁给安休。这自然毫无根据,即使罗勃的敌人也不相信。事实上是女王那个青蛙王子本身既发育不良、脸上痕疤点点,偏又放纵声色,终至因身体虚弱而一命呜呼。
女王深深哀悼他,并悲伤自己的损失。她说她原本愿意嫁给他,却没有人相信。但我从不知道她是不是欺骗自己,说自己可能嫁给他,反正他已死了,这种话说了也很安全。不过象她这种对国家大事毫不含糊的人,竟然对婚姻如此迷恋,实在使人不解。我想她对自己说如果安休还活着,她便要嫁他,这多少是有些安慰自己的作用。她现在定要罗斯特紧跟随左右,好以这个爱人来裣另一个爱人的空缺。
安休死后不久,奥伦治王子的死讯紧跟而至。他是荷兰人众望所归,却被一个耶稣会会员煽动的狂热分子刺杀身亡,因此荷兰全国笼罩在一片愁云之中。女王和她的大臣们频频会商,竟至我几乎见不着我丈夫。
罗勃有一次回来,略作停留,并告诉我女王不只担心荷兰的变化,更因西班牙人在当地的胜利,使她极害怕苏格兰的玛丽女王。自从玛丽女王成为我们犯人后,危机便不断升起,时常有人设计去救她,欲使她登上王座。罗勃告诉我说,别人一次次要女王除去她,但女王相信君权神圣,不论玛丽如何引起她的烦扰,她总是个皇室,并且也是加了冕的女王。她的合法性不容置疑,对王位也有同样的权力,无疑是女王的死敌。伊丽沙白有一次告诉罗勃说玛丽已准备随时死去,因为没有人比她的生命还要受到威胁的。
当我儿子的健康情形恶化时,我正在万史台,于是请来了大夫为他诊治,听了他们的报告,我的心如附深渊。
我的儿子曾经生过几场病,病后身体便异常衰弱,因此我不敢让保姆带他,我的出现似乎给他带来了许多慰藉,若我稍有离开的表示,他便愁容满面,使我不忍离开。
七月的骄阳燠热难当,我坐在他的床沿,思量着我对他父亲的爱,和罗勃曾经足以支配我一生的重要性。从前我以为我们的情感可以永远不变,即使现在我也知道我永能超脱这份感情。若我们不必在女王阴影下生活,我们的爱情故事将是这时代最伟大的一段了!但是天不从人愿,女王就是梗在其中!两个人的情感中,竟然有三位主人翁。罗勃和女王都是信心十足,我呢,我常想,我也和他们差不多。我们三人这中,没有一个肯放弃自己的的寿命或野心,或是自恃甚高的观念。若我和陶乐丝.雪非尔一样,是个懦弱而崇拜丈夫的妻子,情况或许要容易得多,我便会心满意足地待在阴影中,任由我丈夫去侍奉女王,向女王谄媚,而认为这是他事业上所必需的。
但我永远也做不到,迟早别人也都会明白这一点。
现在我儿命在旦夕,我更感到若他不幸死亡,我和罗勃之间的情谊也会减弱。
我派人送信到宫中,告诉罗勃我们儿子的情况,他立刻赶了回来,我在大厅接他时,忍不住说:“你终于回来了,她放了你呢!”
“即使她不放,我也会回来,”他答道:“但她非常关怀这事,孩子怎么样了?”
“病得很重,恐怕不好。”
我们走到孩子床边。他躺在床上,在华丽的帏幔床垫中看来那么瘦小。我们跪在他床边,罗勃和我各握着他的一只手,向他保证只要他愿意,我们定会一直陪伴他。他听后笑了起来,滚烫的小手指抓着我的手,使我情绪异常激动,几乎要抑制不住。
他平静地死了,我们在一旁看着他去的。悲痛逾常,我们只能够彼此紧拥,任泪水混合。这时我们再也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只是失爱子的父母。
我们将他葬在渥威克的波仓教堂墓地,并在他墓上建一座他穿长袍躺着的雕像,墓志铭上叙述他的出生和死亡日期。
女王召罗勃前去,宣称将给他安慰。她为了这个矢折的小儿哀泣,并说罗勃的哀伤便是她的,但是她的同情却未延伸至死者之母,连一句哀悼的话都不提,我仍然被拒斥在门外。
那一年真是流年不利,爱儿死后不久,出现了一本术尽嘲讽辱骂能事的小册子。我是在列斯特庄园的卧室中发现的,显然有人故意要让我看到,这是我头一次听说这本书,过后不久,整个朝廷,整个国家都开始谈论它了。
书中的攻击目标便是罗勃。他竟然被人恨到这种程度,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引起这么深的嫉妒心!书中说他重得女王恩宠,恐怕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他的的地位,又说女王对他坚信,和她对王位的坚持一样,他是全国最富有的人,挥霍奢侈,但却仍然经常为钱所困,女王作得大决定时,他都站在她一边,因此有些人说,他是幕后国王……
嫉妒他的人对他的仇恨是极端其恶毒的!
我看了这本小册子一眼,它的名称是《剑桥大学文学博士的一封信》,在书的首页我丈夫的名字跃入我眼中。“诸君皆知大熊只爱自己的肚子……”毫无疑问,这只“大熊”指的是罗勃……
接着是一段描写他和女王之间关系的文字。不知女王看了会作何感想?而后是他的罪状,以阿蜜.罗莎特的煞费苦心为最彩。根据这本小册子上所述,罗勃找了某位李查.范内爵士谋杀了她,以消弭女王和他成婚的阻碍。
陶乐丝.雪非尔的丈夫在书中也被定称遭列斯特下了毒,而死于“人为感冒”的窒息。我知道下面是谁了,我不可能逃得过。果然如此,书上说我丈夫仍活着之时,列斯特因为情欲和我私通,我因而怀了孕,却将腹中胎儿拿掉,以后他又将我丈夫杀死。
似乎每个神秘死亡的人都是罗勃害死的,甚至查地隆大主教也是他手下的受害者,只因为他曾威胁要公布列斯特阻挠女王和安休婚事的事。
罗勃的私人大夫朱利欧也被说成以其毒药专长和罗勃狼狈为奸的人。
我惊讶得一读再读,这此事看来多么可能,但是它们那种荒谬的夸张和指责使人不敢相信。然而它却给罗勃一人极大的打击,他的名字和女王如此而已相连,也造成极不佳的情势。
没有几天,这本在安特卫普印制的小册子便传遍伦敦和英国各地,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个所谓的“列斯特国协。”
菲力蒲.席尼驱车来到列斯特庄园,盛怒着说要另出一书,以维护他舅舅的名誉。女王发布命令,要禁止这本她认为内容全属虚构的书,但这件事何其难行!人民为了一睹此书,不惜冒任何危险。这本书比菲力蒲写的一篇反驳文章更引人入胜,菲力蒲在该文中要求小册子的作者站出来,但是他说他知道对方只是个卑鄙下流的家伙,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名字。菲力蒲又说他父亲那边的人都是伟大而高贵的,然而他最感光荣的便是身为杜雷家人。
毫无用处,小册子如野火般蔓延开来,书中那些“邪说”在过去只能低声耳语,现在却被全部印成黑字。更加上毁谤的意味。
无疑地,这个多灾多难的一年过去后,罗勃已成为全英国最被人议论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