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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奎因是一个大块头,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身体,满脸络腮胡子,个性豪爽,他不是只打算在秘密情报局里谋一个暗探要职的普通人物。大家都愿称他为“隐形人”——能消失在人群里的灰色人。“他是一个大块头髯毛杂种,”史蒂夫的妻子、一个娇小的金发女郎塔比西亚,经常在人的议论。
当奎因从出租车里下来,向着旅馆门口走时,邦德从半掩着的百叶窗观察他。几秒钟之后,电话铃响了,电话里宣布夸特曼先生到了。邦德告诉他们送他上楼。
邦德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一直锁着房门,听见有人敲门时他才开门。他不立即说话,而是径至窗前,向下望着前院,望着刚刚停在码头的游湖汽船。一般来说,当旅游者登上岸时,湖中的景色会令他们赏心悦目,大吃一惊,但是今天上午、甚至在邦德的房间里都能听见一个英国女人的哇哇叫声。她说,“我真不明白,这儿有什么好玩的,亲爱的。”
邦德皱起眉头,奎因淡淡一笑,这笑容几乎被他的络腮胡须遮住。他看着邦德吃剩下的食物,然后轻声地问,这个地方清净吗?
“吃过安非他明药片,我整夜未眠,没有电话声,别的地方也无声。”
奎因点点头,“很好。”
邦德问为什么他们不能让日内瓦飞来找他。
“因为日内瓦有他自己的问题,”奎因说,他用手指指着邦德。“不过,他的问题与你的问题不一样,老朋友。”
“请说下去。局长当面给你指示了吗?”
“给了。我做了我力所能及的,日内瓦不喜欢这样,不过,我的两个人现在应当到这里来保护你。M要你回伦敦,要完好的回去,如果可能的话。”
“就是说有人要跟踪我,”邦德显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车子在公路上被毁、科杜瓦的尸体放在教堂院子的景象,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奎因坐进一把椅子里,用极低的声音和他说话。
“不,”他说,“现在还没有人跟踪你。在我们看来,你只是与各种志愿恐怖组织、犯罪团伙和敌对的外国情报机构有过较深的来往。现在有一份悬赏你的契约,只是一张契约,已经有人出了价——用我的一句话说——他们无人能拒绝这么大的价钱。”
邦德勉强笑了笑。“好吧,不妨讲给我听,我值多少?”
“噢,他们不要你的全尸,只要你的人头。”
史蒂夫-奎因补讲了剩下的故事。他说在邦德休假以前的两周,M得到一条线索。“控制南伦敦的商行企图从这个岛上解除对伯尼-布雷热的监禁。”换句话说,南伦敦的强大地下组织企图救出监禁在怀特岛帕克胡斯特高级安全监狱中的伯尼-布雷热。布雷热一生是伦敦臭名昭著的冷血杀手,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知道他至少还有12起谋杀记录,虽然他们无法证实。简而言之,伯尼-布雷热是英国的高级技工,这个称呼是被雇杀手的雅号。
“越狱被贻误了,真是乱七八糟。一切完蛋之后,布雷热朋友想做一次交易,”奎因接着说,“正如你所知道的,这次会见未能顺乎自然地达成交易,所以他要求见来自姐妹方面的一个人。”
他谈到了他们的姐妹组织(安全局)。求见被拒绝了,但详细情况转给了M,他派出最能于的审讯员去帕克胡斯特监狱。布雷热宣称有人在鼓动他做一件威胁国家安全的事情,作为给他们送情报的代价,他要求一个新身份证和一个显要的地位,以及算不上挥霍但够他随意支配的金钱。
当奎因讲述这梦魔似的情景时,邦德听得入神。他深深了解M这个魔鬼,为了得到可靠的情报,能向整个世界作允诺,而到最后,他却什么也不承诺。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又有两个审讯员去了帕克胡斯特,同布雷热长谈,然后,M自己亲自去办这件事。
“那么伯尼全说了吗?”最后他问。
“说了一部分。其他的是他被安排在一个多鸟的赤道天堂时说的,由于暴饮,一年之内他得了冠心病。”奎因突然变得非常阴沉。“M访问的第二天,他们发现伯尼在他的屋里——用钢琴丝吊死了。”
外面传来了小孩子在栈桥码头附近玩耍的声音、船泊号角声,以及远处小型飞机的嗡嗡声,邦德问他们从死去的怕尼-布雷热身上得到了什么。
“你是这项单方契约中的目标,一种角逐。”
“角逐?”
“看起来是有规则的,胜的一组把你的人头送给组织者们过目——用一个银质大浅盘盛着。任何有诚意的犯罪分子、恐怖主义分子,或情报机构中的人均可参加,他们要受到组织者的接见。四天前已正式开始,期限为三个月。胜者可得奖金一千万瑞士法郎。”
“究竟是谁……?”邦德问。
“在主教教区警方的帮助下,在不足24小时内,M找到了答案。一周前,他们逮捕了半个南伦敦城的暴徒,好让M的加强班下手抓人,此举取得了成效,或者说是M正在奏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知道四个主要的伦敦黑社会头领们正在寻求昼夜24小时的保护,我猜测他们需要保护。第五位头领对M嘲笑一番,不予理睬。我想他们昨天晚上发现他了。他的身体状况不佳。”
当奎因谈到这个男人死亡的细节时,就连邦德也感到局促不安。“老天……”
“……挽救。”奎因显得一点不幽默。“你也只能希望老天来挽救那个可怜的杂种。法医检验说,他是拖了太久的时间才死亡的。”
“那么谁组织的这场恐怖角逐?”
“这场角逐还有一个名称。”奎因漫不经心地大声说。“叫做猎取人头。没有安慰奖,只有大奖。M说大约有30名职业杀手参加。”
“谁主持这个事?”
“你的老朋友们,特殊使命执行者,反情报、恐怖主义、复仇与敲诈——简称‘幽灵’,特别是布洛菲尔德王朝的继承人,你曾经与他有过一回剧烈冲突,M告诉我……”
“塔米尔-雷哈尼。自称塔米尔-雷哈尼上校。”
“此人将在3-4个月内成为已故的塔米尔-雷哈尼。因此时间紧迫。”
邦德沉默了一会儿。他很清楚塔米尔-雷哈尼是多么危险的人物。他们根本就没有真正发现他是如何接任“幽灵”的首席执行官的。“幽灵”总是把它的领导权交给布洛菲尔德家族。不过,这位富有创造力、勇敢的战略家塔米尔-雷哈尼已经成了“幽灵”的首领,邦德现在可以拜访他了——此人皮肤黝黑、健壮,洋溢着活力,他是国际著名的残忍而强有力的黑社会领袖人物。
他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雷哈尼是在他跳伞漂过日内瓦上空时。他作为首领的最大优点是他总是亲临前线。上次见面以后的一个月中,他就企图杀死邦德。自那以后,曾有过几次要杀他,但是007完全相信,这种异乎寻常的企图完全是邪恶的塔米尔-雷哈尼的幼稚行为。
“你是说这个男人已经出走?还是即将死亡?”
“突然跳伞逃了……”奎因说,但不看他。
“好。”
“我听说着陆时他伤了脊柱,这种伤导致了脊髓癌,现在有四名专家医治他,但已毫无希望。再过四个月,塔米尔-雷哈尼即将成为已故的塔米尔-雷哈尼了。”
“除了‘幽灵’,还有谁参加这一行动?”
奎因用一只手摸了一下胡须,“M正在调查这件事情,当然还有许多你从前的敌人。对行动者们来说,无论他们现在用什么称呼前克格勃的第五处——但以前称‘间谍死神’……”
“S董事会八处,即克格勃。”邦德急促地说。
奎因继续往下说,犹如他根本没听见邦德的话:“……那么实际上每一个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从老式的红色旅到波多黎各的民族解放武装力量……一千万瑞士法郎作为明星奖,你可真的引起了巨大的注意。”
“你是说黑社会。”
“当然——英国、法国、德国,至少三个黑手党集团,而且怕还有科西嘉联盟。自从你的盟友马克一盎吉-德拉科死了以后,他们一点也帮不上你忙了……”
“好了!”邦德急忙截住他的话。
史蒂夫-奎因从椅子里站起来。他那高大的身躯似乎一点儿也没显出笨拙的样子,相反很敏捷,从坐到站起来只是瞬间功夫,并把一只大手放在邦德的肩上。“是的,是的,我明白,这将是一件令人不悦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关于猎取人头一事,还有一个问题你应该知道……”
邦德推开他的手。奎因刚才向邦德提起了他一度在情报局和比黑手党更致命的科西嘉联盟之间所培育起的特殊的联系,实非明智之举。因为邦德与科西嘉联盟的接触导致了他的婚姻,而紧接着却是他的新娘——马克一盎吉-德拉科之女的死亡。
“还有其他事情吗?”他急忙问,“你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我不能相信任何人。那我能相信你吗?”
邦德觉得气愤,他认识到最后一句话是有道理的。他不能相信任何人,甚至不能相信史蒂夫-奎因——这个驻扎在罗马的秘密情报局代表。
“猎取人头要照‘幽灵’的规则做,”奎因毫无表情地说。“竞争者们每次只须一个人行动——一个人单独进行。最新情报说明到目前为止已有四人惨死,仅在24小时之前——其中一人就死在我们坐的地方几百米以外的地方。”
“坦佩尔、科杜瓦以及两名死在奥斯坦德渡船上的歹徒。”
“对,那两名渡船上的乘客是伦敦——南伦敦和伦敦西区——两个团伙的代表。坦佩尔和红军派有关系,他在黑社会受过训练,酒吧政客,企图在恐怖主义政治生涯中发迹。保罗-科杜瓦的情况你已经知道。”
邦德心中寻思,这四个人被谋杀时的确都离他很近,有可能是偶然的巧合吗?他大声问奎因,M有什么命令。
“你尽可能快点儿回伦敦,我们目前没有现成的人员关照你在欧洲大陆四处游玩,我的人会送你去最近的机场,然后再来照看这辆车……”
“不,”邦德轻蔑地说。“我要把车带回去,没有人能为我照看好这辆车——你说是吧?”
奎因耸耸肩。“这要由你自行解决。你要知道坐在那辆车里容易受到攻击。”
邦德在屋子收拾自己的行李,但他的思想始终集中在奎因身上。不要相信任何人,对,他也不能相信这个人。
“你的人呢?”他说。“简单向我介绍一下。”
“他们就在外面。你要照料好自己。”奎因向着窗户方向点头示意。他向着长长的百叶窗走去,透过百叶窗的板条向外望,邦德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瞧,”奎因说,“就是站在石块旁边穿蓝色衬衣的那个人,另外一个人坐在停车场那排车末端那辆银灰色雷诺车里。”
那是一辆雷诺型车,邦德不喜欢那种车。如果他能正确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过那两个人。
“我需要另外一个人的情况,”他回到屋子中央时说,“一个有意大利名字的英国女郎……”
“坦佩斯塔?”奎因的嘴角流露出鄙夷神态。
邦德点点头。
“M认为她不是这次行动中的一部分,尽管她可能是一个诱饵。他说你应倍加小心,用他的话说叫作‘谨慎行事’。我猜她就在附近。”
“很可能。我答应她乘我的车去罗马。”
“甩掉她!”
“咱们考虑一下吧。好了,奎因,如果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全部,我将选择回家的路线,当然一路风景得好。”
奎因点头,伸出手、但邦德没注意到他的手。“祝你好运,以后你需要运气。”
“我不相信运气,说到底,我只相信一件事——相信我自己。”
奎因皱了皱眉,点了点头,然后离开邦德,让他自己做准备。速度是重要的,但是此时此刻邦德所关心的是如何对付苏基-坦佩斯塔。她就在那里,一个未知数,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可能有用,或许可以做一个人质?这位坦佩斯塔公主可以当一个合格的人质,或者当一个挡箭牌,如果他觉得这样做已够残忍的话。好像真的有传心术,此时电话铃响了,传来苏基甜蜜的声音。
“我一直在想你打算何时出发,詹姆斯?”
“在一个方便你的时间启程,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笑了,刺耳的尖声消失了。“我的行李基本上收拾好了,最多再需15分钟就行了,你愿意我们离开这里之前一起吃点什么吗?”
邦德说他倾向在途中什么地方吃点东西,如果她不介意的话。“喂,苏基,我有一个小问题,我们需要绕道行驶,出发以前我能去找你谈谈吗?”
“在我的房间?”
“那当然好了。”
“这样可能会对一个受过女修道院良好教育的姑娘带来不名誉吧。”
“我向你保证,不会发生流言蜚语。我们谈10分钟好吧?”
“如果你坚持。”她没有不高兴,只是显得比以前严肃些罢了。
“此事非常重要,10分钟后我到你那儿。”
邦德刚刚放下电话去锁手提箱时,电话铃又响了。
“是邦德先生吗?”他听得出莫扎特诊所主任柯奇图姆医生的嗡嗡声音,他似乎不再是从前热情洋溢的样子了。
“主任先生吗?”邦德听出了他那焦虑不安的声调。
“我真是抱歉,邦德先生,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阿梅!”
“你的病人,邦德先生,她失踪了,警察现在在我这里。我真是抱歉没有早点与你联系。不过,她是同昨天访问她的一个朋友莫尼彭尼女士一起失踪的。现在警察希望用电话与你谈谈。她被,这个宇你是怎么发音?”
“被绑架?阿梅被绑架,莫尼彭尼也是?”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只有一条有意义,有人早就做了周密的调查,阿梅被绑架很可能与莫尼彭尼被绑架有联系。莫尼彭尼一向是一个主要目标,这也是猎取人头的行动者们想置邦德于密切监视下的新尝试,还有什么比诱他寻找阿梅和莫尼彭尼更好的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