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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
艾慕何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男人,不耐烦地说道:“没长眼睛是不是?想找死也不是现在,赶紧闪开,危险!”
男人回头看了艾慕何一眼,他眼神冷峻,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冰冷味道。上身休闲T恤,下身短裤,脚上一双运动鞋的他额头上渗出丝丝汗珠,显然是刚运动归来。
“凭什么让我闪开?”男人用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艾慕何几眼,他冷酷的眼神中透露出审视的意味,“为什么不是你让开?你是谁呀?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男人审视的目光让艾慕何心中厌烦,她懒得理会对方,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由焦急,闪身从男人身边错过就要冲过去。
“你回来!”男人一把拉住艾慕何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拉,“没长眼睛是不是?没看到前面有劫持人质事件?找死也不是现在,赶紧闪开,危险!”
艾慕何险些被气笑,什么男人如此小气,将她刚才的话原话奉还。她左腿一伸,右脚一勾,手腕一翻,顺势用力一拉对方的手腕——正是特警最常用的擒拿术——以她对战无数的经验推断,对方必定会被她摔得仰面朝天。
不想她才一用力,对方就顺势朝前一扑,同时纵身跃起躲过了她脚上的一绊。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对方借力打力,左手抓住了她的右手,右手一伸一探,想要将她拦腰抱起,摔她一个后空翻。
厉害,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没想到他还是个高手。艾慕何不敢大意,飞起一脚踢向对方的手腕,要的就是让对方松手。
“砰砰砰!”
几声枪响传来,艾慕何心中一惊,顾不上许多,收回右腿,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还没完,下次再和你算账!”
男子后退一步,嘴角上翘:“随时奉陪。我叫何遇,你呢?”
“我叫艾慕何……”艾慕何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就姓何了,真是见鬼了。你千万别多想,我可不会爱慕你。”
何遇冷冷地说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爸姓艾,你妈姓何,你是你爸爱慕你妈的结果……”
话一说完,他就分开人群扬长而去。
艾慕何愣在当场,咬牙说道:“你爸你妈肯定没有教过你,太聪明的人都不讨人喜欢。”
何遇已经走远了,听不到艾慕何在说些什么,他奋力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二楼的露台上。和露台相通的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何遇一身运动打扮在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中间显得格外醒目。
走廊的墙壁上是各种宣传壁画,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味道。没错,这是一家医院,本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此时却成了生死一线的战场——露台上,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手持手枪,劫持了一名女医生。
“何医生……”
“何大夫!”
“何哥!”
众人纷纷和何遇打招呼,何遇冷着脸,也不回应,径直来到走廊和露台的门口,朝露台张望了一眼,侧身问身边的一个护士:“报警没有?”
“报了,报了。”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小护士路愉程躲在门后,不时地偷偷朝露台的方向望上一眼,又迅速缩回头去,“也该来了,都十分钟了。肯定又堵车,咱这地方,一天二十四小时堵车,以后警察出警干脆也坐地铁算了……”
何遇用冰冷的眼神制止了路愉程的说个没完,他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冲人群中一个短发精干、五大三粗的男护士说道:“庄能飞,赶紧让大家都散了,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是,何帅。”庄能飞虽然一脸紧张,却还是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然后招呼众人,“都散了,都散了,赶紧的,何帅都发话了,再不走,小心何帅发脾气。”
围观的众人无人理会庄能飞,继续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对露台上的劫持者议论纷纷。
“云医生真是倒霉,明明不是她的医疗事故,怎么就被劫持了?你说陆大马是不是瞎了眼,为什么不劫持何遇,非要劫持云锦书?”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女护士愤愤不平地说道。
庄能飞嘿嘿一笑,揉了揉鼻子:“陈小也你这话说得太没人情味儿了。陆大马的老婆死在手术台上,也不能怪何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何帅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你送一个死人过来让医生救活,医生又不是神仙……”
“行了行了,庄能飞,就你话多。我不是说何遇医术不好,谁不知道何遇是我们医院长相最帅,医术最高又最酷的直男医生……”陈小也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说道,“长得帅医术高就了不起呀,看不起我们护士也就算了,还看不上我们医院第一美女云医生。哼,真当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第一帅?”
“扯远了,何遇看不上云锦书是他和云锦书之间的事情,你泛什么酸水?难道你也喜欢上了何医生?”庄能飞按了按陈小也的脑袋,在自己的下巴处比了比,“你还是别想好事了,就凭你,绝对入不了何医生的眼。谁不知道何医生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以你的水平,化不了冰山不说,说不定还会被冰山冻成冰块。”
“哼,谁会喜欢一座冰山?成天冷冰冰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样,再帅也没用,没人愿意天天对着一张扑克脸!”陈小也对此嗤之以鼻,“千万别说何遇是高冷,大多数人都分不清高冷和扑克脸的区别。”
“陈小也,我才发现你这么刁钻刻薄。”庄能飞回头看了看露台的情形,不无担忧地说道,“陆大马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女神,真不关云锦书什么事。也不知道谁能出面救人,警察怎么还不来?哎呀,不对,何医生怎么过去了?危险,何医生不要去,你是医生,不是特警!”
陈小也看不惯庄能飞谄媚的嘴脸,哼了一声:“何遇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他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庄能飞摇了摇头,颇具深意地说道:“你不懂,陈小也。何医生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我们的平凡。正是他的高不可攀,使女神一直得不到他,才让我始终对女神抱有幻想。希望有一天可以和女神在一起……”
“白日做梦。”陈小也正要继续嘲讽庄能飞几句,却见庄能飞一把推开人群来到了门口,一脸慌张地朝外张望。
众人惊呼连连。
“何医生,小心。”
“何哥,快回来,危险!”
“何帅真帅,你看他义无反顾的背影,就像一道流星,瞬间划亮了我的天空……”
“何帅!”庄能飞冲何遇的背影大喊一声,一脸夸张的悲痛表情,“你千万别逞强,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实在不行,我们都相信你为了救云医生铁定会牺牲自己,不会让云医生受到一点点伤害……”
路愉程一脚踢在庄能飞的屁股上,极度不满地说道:“庄能飞,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再乱说小心我揪出你的舌头!云医生重要,何医生就不重要了?”
何遇把身后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懒得理会众人,径直朝持枪的陆大马走去。
陆大马四十出头,平头、浓眉、三角眼,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他左手持枪,枪口抵在云锦书的太阳穴上,右手握着匕首,抵在云锦书的腰上。云锦书吓得瑟瑟发抖,如待宰的羔羊。
见何遇走来,陆大马左手手枪遥指何遇,一脸狞笑:“何医生,你还敢来见我,算你有种。我老婆被你治死了,今天我要你一命偿一命。”
“好,真男人就该恩怨分明。”何遇大踏步向前,来到陆大马面前,任凭他的手枪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你老婆的事情和云医生无关,你放了她,绑我,是男人的话就痛快点,别跟个娘儿们一样磨叽。”
“何医生,不要!”云锦书一把抓住了何遇的胳膊,“他已经失去理智了,他会杀了你的。”
身穿白大褂的云锦书腰细腿长,在美女如云的第一医院也是最动人最明艳的一朵向阳花。二十九岁的她今年刚刚评上主治医师,医院“第一美女”的盛名远超她的医术。不过平心而论,她的医术也是出类拔萃,受人认可的。
“少废话。”何遇不由分说地用力一拉,将云锦书拉到了一边,他眉毛一挑,“赶紧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不走。”脱离了陆大马控制的云锦书呆呆地站立原地,含情脉脉地看着何遇,“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伤。”
何遇突然扬手打了云锦书一个耳光,怒道:“云锦书,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走,快走!”
云锦书被打得愣在当场,眼泪瞬间滑落:“何遇,你……”尽管心中委屈,千般不甘,她还是不肯走,“打死我,我也不走。”
“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东西。”陆大马被何遇的举动激怒了,飞起一脚踢向何遇,不料何遇早有防备,一弯腰便躲了过去。
陆大马脸色一变,知道不妙,二话不说朝何遇开了两枪。“砰砰!”枪声在露台上回荡,吓得走廊中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有人猛地蹲下,有人抱头鼠窜,有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让陆大马失望的是,两枪都没打中何遇。何遇在弯腰之余,一个转身,飞一般闪到了他的身后。陆大马还没来得及回身,只觉左臂一麻,被何遇一脚踢中,手枪脱手飞出。
陆大马大惊,顾不上捡枪,右手匕首一挺,刺向了何遇的胸口。
“何医生小心!”云锦书大惊失色,飞扑向前想要推开何遇。何遇眉头一皱,肩膀一沉,闪身躲开。
“闪开,不要捣乱!”何遇心中焦急,如果没有云锦书,他对付陆大马不敢说绰绰有余,至少也算得上轻松。可云锦书非但不走,还想帮他,虽是出于好心,却让他顾此失彼,难以从容应对,不由恼火。
不料云锦书不但没有闪开,反倒拼命地冲了过来,伸开双臂挡在了何遇身前。
何遇无语了,虽然感动于云锦书挺身而出的勇敢,却又对她螳臂当车之举有些气恼。她这样不但帮不上忙,反倒会坏了他的大事。只是此时他顾不上责怪云锦书,只见刀光一闪,气急败坏的陆大马一刀砍向了云锦书的右臂。
何遇想要救下云锦书已经来不及了,他距离云锦书两米开外,陆大马离云锦书只有一米左右。眼见陆大马一刀就要砍在云锦书的右臂上,他只能大喊一声:“云锦书,你是傻瓜!”
“你才是傻瓜!”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天而降,随后人影一闪,一人从楼上的露台翻身跃下,一脚踢在了陆大马的后背上。陆大马猝不及防,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地,摔出足有三米多远。
来人一脚踢飞陆大马,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站住,她斜着眼睛白了何遇一眼:“怎么又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你才是阴魂不散!”见是艾慕何,何遇哭笑不得。他先是一把抓住云锦书,将云锦书藏在身后,然后回身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摔倒在地的陆大马一个翻滚从地上起身,抓起地上的手枪,枪口对准了他身后的艾慕何。
“小心!”何遇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飞起一脚踢向陆大马。只可惜鞭长莫及,他离陆大马还有三米。
艾慕何的动作比何遇更快,她身子一侧,弯腰、侧身,然后扬手扔出一件东西,动作一气呵成,无比流畅。但不管是何遇还是艾慕何,两人还是晚了一步,“砰”的一声,枪响了。
在枪响的瞬间,何遇飞起一脚踢出的运动鞋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陆大马的手枪,陆大马手一偏,枪口一抬,子弹就打偏了。正当他转动枪口对准何遇准备再开一枪时,艾慕何扬手扔出的东西正中他的肩膀。
寒光一闪,一把特制匕首没入了陆大马的左臂,陆大马手一松,手枪落地。
“你没事吧?”
何遇和艾慕何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我没事!”二人又同时回答。
“没事就好,有事也是自找的。”艾慕何上前一脚踢倒了还想持刀行凶的陆大马,拿出手铐将他铐上。她极其不满地上下打量何遇几眼:“要不是我救你,你刚才就被一枪打死了。”
何遇轻描淡写地冷冷一笑,弯腰捡起运动鞋穿上:“别逗了,如果不是我的鞋击中陆大马,你才是被当场击毙的那个人。你后来的一刀虽然厉害,可那只是马后炮,因为他的黑星五四一共有八颗子弹,先是对天空放了五枪,后来又对我开了两枪,枪中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了。在朝你开枪没打中之后,他的枪就是废品了。”
说话间,何遇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艾慕何吓了一跳,想要制止却晚了一步,只好说道:“疯子!”
听到只有撞针的撞击声,并没有枪声,艾慕何才长出了一口气。
何遇手法娴熟地卸下弹夹,对着枪柄的五角星凝视片刻:“还真是民间仿制最多的黑星五四。它威力大,射程远,杀伤力强。这把枪仿制得还真不错,相似度达到了90%,不得了。陆大马,你竟然有渠道买到仿制得这么逼真的手枪,还真有几分本事。”
陆大马虽被铐了双手,仍不服气地说道:“什么眼神,别以为就你懂枪,这是比真枪还好用的仿制枪。什么相似度达到了90%,放你的狗臭屁!相似度100%好不好?”
“不可能。”何遇一脸的不屑,“相似度怎么会达到100%?仿制枪就是仿制枪,仿制得再好,也比不上真枪的性能。而且凭你的渠道,在国内肯定买不到相似度100%的仿制枪。不是我看不起你,国内对枪支的管控力度世界第一,没人可以在黑市上买到真枪。”
“少见多怪,你一个医生怎么会懂枪?”陆大马哼了一声,一脸不屑,“不怕告诉你,我的枪是我弟弟从非洲带回来的,他是一个枪械专家……”
陆大马话说一半,自知失言,忙闭嘴不言。
“艾警官……我没猜错的话,你肯定是警察。”何遇将手枪递给艾慕何,“手枪的来源你也听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只是一名医生,不会审案,审案也不是我的职责所在。还有,嫌犯陆大马,男,四十五岁,无业。一周前他的老婆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由我负责手术。送来时人就不行了,我用尽了全力抢救,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现在的患者家属有些是玻璃心,一出问题就全怪医院和医生。医生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救得了每一个人?就像你们警察,也抓不完所有的坏人不是?”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警察?”
录完口供,走完所有流程,在医院门口准备离开时,艾慕何还是不太相信何遇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而且还是小有成就的副主任医师。
“何帅是我们医院最帅最酷最有前途的未婚单身医生。”庄能飞忙不迭地凑了过来,一脸讨好的笑容,“艾警官,如果你也正好单身,又喜欢帅哥,那么不用犹豫,何帅是你的不二选择。下手要趁早,潜力股不容错过。”
艾慕何愣了愣,回给庄能飞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这么迫切地想要推销他,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他是你的情敌,二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庄能飞翻了翻白眼,还想说什么,却被何遇拉到了身后,何遇冷冷地说道:“艾警官,我冒死帮你抓了坏人,也算尽了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还说我的坏话。我保留向你的上司投诉你的权利。”
“请便。”艾慕何用力一按陆大马的头,将他推到了警车里,又回身说道,“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请何医生配合一下,说说你怎么会对枪支这么熟悉?”
何遇双手抱肩:“随时奉陪。”
陆大马挣扎着从警车中探出头来:“何遇,你等着,我弟弟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会杀了你!”
何遇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管是临床记录还是做医疗事故鉴定,我对你老婆的处理方法都符合规范,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你无理取闹在先,绑架伤人在后,错全在你,你还敢威胁我?真是不可救药了。艾警官,你也听到了,我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警方是不是要派人保护我?”
艾慕何不理何遇的要求,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非洲的中国枪械专家……陆大马,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还用问,他叫大马,他弟弟肯定叫大牛。”何遇注意到了艾慕何的异常,问道,“怎么,艾警官听说过陆大牛?”
艾慕何脸色一变,立刻拿起对讲机:“各单位注意,据可靠情报,陆大牛可能已经潜回国内,务必严查,尽快将陆大牛缉拿归案。”
“一不小心又立功了。”何遇一脸自得,摸了摸鼻子,“有时人太聪明也没有办法,猜人名总能一猜就中。艾警官,抓坏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要辜负国家和人民对你的重托。请务必尽快将陆大牛抓捕归案,以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对了,陆大牛到底是什么人?”
艾慕何没理何遇,开车扬长而去。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尾灯,何遇皱了皱鼻子,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一个特警,尽管人长得漂亮,但凶悍,又冷若冰霜,还没有礼貌,能嫁出去才怪。”
庄能飞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惋惜地说道:“何哥,要说漂亮,艾警官不比云女神差,但和云女神的温柔比,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何哥是冰山,艾警官也是冰山,两座冰山才般配。”
“两座冰山遇到一起,只有两个结果。”何遇回身看了一眼不远处朝他凝望的云锦书,脑中艾慕何的身影却一闪而过,“要么一起融化,要么一起粉身碎骨。”
庄能飞也看到了云锦书痴情的目光,摇头叹息:“自古多情空余恨,云女神,你为什么就是喜欢一座融化不了的冰山,却不喜欢一片热情的沙漠呢?珍惜眼前人,别好高骛远。”
庄能飞和何遇迈进大门,云锦书迎了上来,她一脸关切,浅浅一笑:“何医生,你刚才吓死我了,以后可别逞强了。你是医生,不是警察。谢谢你救了我,今晚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何遇脚步不停,从云锦书身边走了过去:“你不用谢我,陆大马本来就是冲我来的,劫持了你,是你遭受了无妄之灾,也算是替我受过。我救你,理所应当。要谢,你就谢艾警官吧。”
云锦书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后又恢复了平静。她小跑几步,追上了何遇:“何医生,你还没有回答我,晚上有没有空?”
“没空。”何遇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晚上我爸生日,我得回家吃饭。”
“这样呀……”云锦书紧紧跟在何遇身后,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说道,“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以带些礼物去看望叔叔,向他当面表示祝贺。”
“不必了。”何遇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不是很方便,云医生,你的心意我心领了,都是同事,就不用客气了。”
云锦书站住,望着何遇匆匆离去的身影用力抓紧了衣服,眼中有不甘和委屈,还有一丝怨恨。庄能飞及时凑了过来,嘿嘿一笑:“女神,我晚上有空。”
“一边儿去。”云锦书没好气地白了庄能飞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拉庄能飞的胳膊,“来我办公室。”
庄能飞喜出望外,屁颠屁颠地跟在云锦书身后,来到了云锦书的办公室。云锦书打开电脑,输入艾慕何的名字却搜索不到内容,不由奇道:“艾慕何到底是什么警察,为什么查不到她的信息?”
“估计是特警。”庄能飞回想起艾慕何敏捷的身手,无比羡慕地说道,“又漂亮又能打,身材又一流,何帅有福了。”
“艾慕何不是何遇的菜。”云锦书脸上散发出自信的光芒,笑盈盈地说道,“庄能飞,你没我了解何遇。何遇不喜欢高冷的类型,他喜欢温婉可爱型的女孩子。你肯定不知道他有一个前女友。她是一名老师,现在在非洲支教……”
庄能飞挠了挠头:“以何帅的优秀程度,有前女友才正常,没前女友反倒让人觉得有问题。他前女友叫什么名字?”
“江一诺。”云锦书的电脑“嘀嘀”的响了起来,她惊喜地叫道,“一诺要和我视频了。”
“你们认识?”庄能飞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你和江一诺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怎么会认识?”
“认识很久了,要不是认识一诺,我也不会这么喜欢何遇。”云锦书吐着舌头笑了笑,打开了视频,“一诺,你猜刚才何遇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就是一个盖世英雄,救了我一命。”
视频中的江一诺扎着一个马尾辫,模样清秀。她眨眨眼睛,笑了:“他除了太自、我太固执之外,确实是一个可靠的男人。对了,锦书,最近有好几个学生都生病了,发烧、咳嗽,病了几天都不见好,你能不能从国内寄一些药品给我?”
“没问题,需要什么药,清单报给我。”云锦书拿出纸和笔,记录江一诺在视频中报给她的药品清单,“你也要注意身体。非洲天气炎热,食物容易腐烂,除了滋生细菌之外,还会传染疾病。”
“我还好,没事。”江一诺笑了笑,忽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对了,记得不要告诉何遇,我不想让他再知道我的任何消息。”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云锦书无奈地笑了笑,关切地问道,“一诺,你可别吓我,赶紧去看医生。”
“我现在就在看医生呀。”江一诺调皮地一笑,冲云锦书摆了摆手,“不要紧,你不要担心我。我已经习惯了非洲的气候,偶尔咳嗽几下,顶多就是热伤风,死不了。好了,不说了,我还要看看孩子去,有几个孩子发烧好几天了也不见好,要是你在就好了。”
“你去吧,注意身体。”云锦书刚要关闭摄像头,忽然看到电脑中江一诺身后的门一下被人撞开了,一个黑人学生冲了进来。他目光呆滞,神情恍惚,走路摇晃,如同没头苍蝇一样朝江一诺撞了过去。
江一诺惊呼一声,起身去扶学生。学生在离江一诺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嘴中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埃迪,埃迪,你怎么了?埃迪,你不要吓老师。埃迪,醒醒!”
江一诺惊恐的声音透过电脑传来,虽然遥远而失真,却仍然让云锦书感受到莫名的寒意。作为医生,云锦书见多了各种病人,按说什么血腥的场面她不曾亲历过?此时电脑中传来的画面,竟然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黑人学生的衬衣和裤子都被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黑红色。是的,从他口中涌出的鲜血如同墨汁一般浓稠,是一种让人心悸的黑色。如果不是还有血的状态,甚至会以为他吐出的全是黑水。
从医多年,云锦书虽未亲眼见过如此吓人的病状,但也能猜到黑人学生得的绝不是什么感冒,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传染病。她心中大惊,下意识地大喊:“一诺,快躲开,不要离他太近,小心被传染。”
然而已经晚了。
黑人学生的双眼和双耳也向外涌出了鲜血,江一诺抱着黑人学生,她的双手和前胸沾染了黑色的血液。她绝望而恐慌的声音让云锦书也感到了恐慌和无助:“锦书,帮帮我。”
云锦书还想再说什么,视频却突然中断了。她焦急地站了起来,想要再次连接,却已经无人回应。
庄能飞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咧嘴笑了笑:“女神医生,别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你好歹也是主治医师,什么病没见过?埃迪得的估计是出血热一类的急性病。”
云锦书很是不满地瞪了庄能飞一眼:“你这个护士太不合格了,出血热怎么会大口吐血?吐血多半是消化系统、血液病和急性传染病等疾病的病症……”
“反正不管是什么病,万里之遥,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别乱操心了。”庄能飞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女神,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听说最近新开的一家日式料理非常不错……”
“不去,没心情,吃不下。”云锦书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庄能飞的话,“行了,你可以走了。”
庄能飞一脸无辜:“女神,你不能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明明是你让我来你办公室陪你排忧解难的,现在利用完了就把我一脚踢开,你也太不当自己是外人了。”
云锦书又笑了:“我本来是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追到何遇?现在想想,问你也是白问。你连何遇曾经有一个前女友都不知道,可见你有多不了解他。算了,当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庄能飞嘻嘻一笑,凑到近前,神秘地说道:“知不知道何帅有前女友和我可不可以帮你追到何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他挠了挠头,又自嘲地笑了,“好像哪里不对,明明是我想追你,怎么却要帮你去追何帅了?我简直就是最佳男闺密。”
“行了,别自夸了,快说怎么追到何遇?”云锦书一脸期待。
“太简单了。”庄能飞夸张地一笑,“何帅再冷酷再不近人情,他也要近亲情不是?所以,想要拿下他,一是要主动表白。梦想一定要有,万一成备胎了呢?二是要从何见下手。”
“何见?”云锦书想了想问,“不是说何遇和何见的关系不太好吗?”
“他们关系再不好也是亲兄弟。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终究还是一家人。最主要的是……”庄能飞得意地笑道,“我和何见是死党,是发小,是无话不说的好哥们儿。”
正说话时,庄能飞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喜笑颜开:“何见邀请我今晚去他家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不对,何遇明明说是他爸的生日,怎么变成何见的生日了?”云锦书听出了问题所在。
“说是老爷子的生日,可以更好地拒绝你的邀请不是?这都不懂,女神,你也太天真了。”庄能飞伸手一拉云锦书,“走,现在你跟我一起去何见家里参加宴会,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见到何遇和他的家人了。”
云锦书无比开心:“太好了,我要准备一份礼物,好好谢谢何遇的救命之恩。”她又歪头一想,“不过我不明白,庄能飞,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才不相信你是真的出于好心。”
“猜对了。”庄能飞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我帮你追何帅,追上了,我当然伤心加失望,但不帮你,你也一样要去追。帮了你,万一你追不上,长久下来,你就会对我产生依赖心理。依赖心理再加上好感,只需要向前一小步就是爱情了。好吧,你别翻白眼,我承认我就是备胎,但离得最近的备胎是最容易被扶正的那个。”
“你不应该叫庄能飞。”云锦书算是服了庄能飞的一张嘴,“你应该叫庄能说。”
“谢女神赐名。”庄能飞嬉皮笑脸地冲微信发出了语音,“何见,晚上六点,我准时到。事先声明,礼物没有,惊喜有一个。”
何遇开车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突发的陆大马绑架事件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听着轻松的歌曲,娴熟地穿行在车流之中。副驾驶上放着一盒蛋糕。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何见的名字。
何遇开免提接听,语气有几分不耐:“怎么了?”
“哥,你路过同仁堂的时候帮我买几粒安宫牛黄丸。”何见的声音有几分雀跃,“云医生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要送她礼物。没想到女神也来为我祝福,太好了,太开心了。”
“谁?云锦书?”何遇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一脸不快,“她怎么知道你的生日?”
“别管了,赶紧帮我买安宫牛黄丸,要不就来不及了。”何见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
何遇摇了摇头,一脸疑惑。他本来不想和云锦书有过多接触,不想云锦书竟然要参加弟弟的生日宴会,不由得感到既无奈又好笑。再一想,弟弟也是,送什么礼物不好,为什么非要送中药?
虽说何遇和何见是亲兄弟,但二人的性格却大相径庭,何遇冷酷沉静,何见开朗活泼。二人都毕业于医科大学,毕业后又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何遇是医生,何见却是男护士。更有意思的是,二人出身于中医世家,对中医的态度却大不相同。何遇虽不敌视和反对中医,却坚定地认为西医才是最科学,能真正治病救人的医学。而何见却十分认可中医,认为中医不比西医差。他认为西医虽然见效快,对一些重大疾病的治疗有显著的效果,但想要真正根除病源,还得采用中医。
为此,何遇没少跟何见争执。
对于他们兄弟二人的争执,身为老中医的老爸何想从来不发表意见。他总是乐呵呵地一边泡茶一边听二人争论,直到二人争论累了,才会出面让二人喝茶,还让二人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想在争论的过程中,有哪些疏忽和遗漏的地方。
对于老爸老好人的性格及和稀泥的做法,何遇既不甘又没有办法。他从小就不愿学中医,老爸既不强迫他也不打骂他,任由他坚定地走上了西医之路。对此,他很是感谢老爸的开明。虽说不愿学中医,但耳濡目染之下,他还是学到了不少中医的理论,自然知道安宫牛黄丸是一味可以治疗中风的中药。
好好的,为什么要送云锦书安宫牛黄丸?是不是有病?何遇忍不住暗骂了何见一句,不过骂归骂,他还是开车朝右一转,来到了一家药店门口。他停好车,大步流星地迈上台阶,完全没有察觉到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一人,悄悄地尾随在他的身后。
这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皮肤黝黑,眼神冷峻,个子不高,身形看上去十分矫健。他穿着普通,低头走路,眼睛紧盯着何遇的背影不放。
何遇推门进去,浓郁的中药味道让他颇不舒服。他皱了皱眉,径直来到柜台买了三粒安宫牛黄丸,转身要走的时候,一不留神和尾随的男子撞在了一起。由于何遇比对方高了半头有余,再加上何遇转身过快,竟将对方撞倒在地。
“不好意思。”何遇忙向对方道歉,伸手扶起对方,“我刚才转身快了,没看到有人。你没事吧?”
“没事,不要紧。”男子低低回了一句,目光在何遇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是想记住何遇的长相,然后转身就走。
何遇虽然感觉到一丝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发动汽车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却见被他撞倒的男子正在路边打电话,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怎么今天遇到的全是怪事。”
直到何遇的汽车消失在车流中,男子才拿出手中的安宫牛黄丸,继续通话:“我已经记住何遇的长相了,刚才在药店遇到他,不方便下手。本来想偷他的钱包,拿走他的银行卡,没想到偷了几粒没用的药丸……”
“好,好,我知道了,先不收拾何遇了,我马上回非洲避一避。艾慕何什么来历,有这么厉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放何遇一马,算他命大。你转告大马,说大牛就算回非洲,也不会忘了何遇!”
回到家,何遇刚停好车,何见就冲了过来。和何遇有几分相似的何见比何遇稍微瘦弱几分,和何遇的冷峻高大不同的是,他文雅有余健壮不足。
“哥,东西买到没有?”何见一脸兴奋,“云医生已经到了,她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漂亮极了。”
“买到了。”何遇没好气地说道,“至于这么猴急?记住了,追女孩子永远不要操之过急,要不然她以为她真是公主了,会拿捏死你。”
“怪不得都说你是直男癌重度患者,哥,你这样会没有女朋友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既然是追女孩子,男人就要积极主动。”何见伸出右手,巴巴地说道,“东西呢?快点给我。”
何遇摇头叹气,伸手去拿药丸,忽然愣住了,摸了摸全身的衣兜,又翻了翻手包,还是没有。他猛然想到在药店撞人的事情,一拍脑袋:“被人偷走了,真是怪事,还有人偷药。”
“啊?被人偷了?还有这样的事情?”何见张大了嘴巴,一脸失望,“哥,你不能这样,我都答应云医生要送她礼物了。现在礼物没了,你让我没法做人。”
“事情我答应你了,也做到了,被人偷走就不是我的责任了。”何遇拍了拍何见的肩膀,也没多想被人偷走药丸的事情,从副驾驶座拿出蛋糕交给何见,“生日快乐!”
何见翻了翻白眼,他太熟悉何遇的性格,知道何遇决不会为药丸被偷的事情感到内疚或是承担什么责任,却还是有几分不满地说道:“哥,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时太自我、太固执吗?对自己的事情一向认真,对别人的事情往往不够用心。有些道理你不是不懂,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何遇不耐烦地打断何见的话:“扯远了!今天我救人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救人是我自己的事情?救人的时候难道我不够用心?”
“你是救人了,可是陆大马绑架云医生也是因你而起。”何见愤愤不平。
“陆大马老婆的死也不能算到我的头上。”何遇迈进大门,“就和你的药丸被偷一样,不能算是我的错。”
何见摇了摇头,跟在何遇身后进屋,不依不饶地说道:“好吧,不管是陆大马的老婆还是我的药丸,都不是你的过错。可是你身为医生和我哥,难道对陆大马就没有一丝同情,对我有半分愧疚?”
何遇猛然站住,回身直视何见:“奇怪,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对陆大马有同情,对你有愧疚?何见,别用你的偏见来教育我,你的理论不正确也不系统。”
“哥,中药药材中,大热或是大冷的药材都有毒性,只有味甘性平的药材才可以长久食用。所以说,做人要平和才能长久。”何见快步走到何遇前面,嘻嘻一笑,“陆大马的老婆和我的药丸这两件事情,原则上讲你没有任何过错,但从人情的角度来说,你欠陆大马一个道歉,欠我一句安慰。”
“我是外科医生,不是心理医生。我只讲规范操作和流程,不讲人情。”何遇一把推开何见,“知道为什么通常情况下不让医生为自己的亲人做手术吗?知道为什么医生不能为自己治病吗?就是怕他们被人情、亲情蒙蔽,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和你争论这些没用的事情,你也别废话了,赶紧去陪云锦书。”
何家住一栋两层小楼,在四环和五环之间,是拆迁后补偿的房子。房子前面有花园和车位,不是别墅胜似别墅。何父是一名老中医,颇有医德,行医多年,善名远扬。
一楼的客厅灯火通明,一头花白头发的何想正在伏案写字。红樱桃木的餐桌上铺了一张宣纸,何想手提毛笔,运笔如飞,勾画之间,四个大字一气呵成。
云锦书和庄能飞站在何想左右,二人拿起宣纸,举了起来,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呈现在了何遇和何见面前——大医精诚!
“好字。”何见喜形于色,“《大医精诚》一文出自药王孙思邈所著的《备急千金要方》第一卷,是一篇论述医德的重要文献,为习医者必读,尤其适合何遇同志好好学习。”
“何医生……”云锦书将字交给何见,迎了上来,“我不请自来,你不会生气吧?”
何遇看了何见一眼,说道:“既然是何见同学的朋友,必须欢迎。”又冲庄能飞微一点头,“你倒是挺会凑热闹,说,你在中间到底有什么目的?”
庄能飞挠了挠头:“何帅,我有什么算盘你还不清楚吗?看破不说破才是高人境界,得允许我有小小的私心不是?”
“爸,您的书法又进步了,厉害。”别看何遇在别人面前一脸冷酷,在老爸何想面前却是低眉顺眼,一副讨好的面孔,“再这么下去,不用多久您就会成为国内著名书法家了。到时一个字一万块,您一天写上一百个字,给再多也不写了,一年后我就是富二代了。”
“不用一年,今天晚上就是了。”何想哈哈一笑,“眼睛一闭,梦一来,你马上变亿万富翁。”
何见眼睛一亮:“要是爸当年出诊治病的时候多收费多卖药,现在少说也是千万富翁了。爸,您当年怎么就不奋斗成富一代让我也尝尝富二代的滋味?”
何想用毛笔一敲何见的脑袋:“你现在努力当上富一代,你儿子不就成了富二代?”
何见哼了一声:“我才不会这么傻,我努力奋斗拼搏,让他小子坐享其成。”
“答得对,老爸也是这么想的。”何想大笑,放下手中毛笔,招呼几人坐下。不多时,何母沈离忧端上了果盘。
和一头花白头发的何想相比,沈离忧头发乌黑,脸色红润,步伐矫健,气色比何想要好上不少。她放下果盘,拿起一个苹果递到了云锦书手中,慈爱的目光在云锦书身上打量个不停,笑道:“锦书比何遇小两岁?”
“嗯。”云锦书接过苹果,微带羞涩地答道,“阿姨,我是双鱼座,他是巨蟹座,我们的爱情契合度达99%。”
庄能飞自己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云医生,我是天秤座,和双鱼座的爱情契合度达98%,只比巨蟹座少1%,可以忽略不计。不过问题来了,阿姨,您知道什么是星座吗?”
沈离忧嗔怪地瞪了庄能飞一眼:“小庄,你小瞧阿姨不是?阿姨小的时候,婚姻要看属相。现在你们年轻人相亲,要配星座。别以为相亲配星座多有创意多新颖。”
“又瞎说,老伴,别以为你有多了解现在的年轻人。他们和我们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要理解他们包容他们。”何想拿了一棵樱桃放到嘴里,“就像中医治病讲究望闻问切,西医治病就是拍片、化验、核磁共振。不能说中医过时了,因为中医几千年来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没有中医,就没有中华民族。也不能说西医先进,西医是建立在现在的实证科学基础之上,而且西医还没有先进到克服人类所有疾病的程度。”
“说得是,在中医时代,中医无法治好许多怪病。在西医时代,绝症杂症层出不穷,对许多疾病,西医也是束手无策。”何见朝何遇挤了挤眼睛,言外之意是他和老爸的观点相同,“医高一尺,病高一丈,虽然现在中医暂时落后于西医,但真正的竞争和长跑才刚刚开始。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谁能真正解决人类的病症,谁才是大医。”
“照你这么说,以后解决癌症、艾滋病等不治之症还得靠中医了?”何遇嘴角一翘,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容,“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别再抱着过去陈旧的观念不放了。中医不管是基础理论还是治疗方法,都远远落后于时代。不适应时代发展的事物就要放下,只有放下才能真正得到发展。好了,开饭开饭,不说这些东西了,还是做一些实际的可以解决温饱的事情比较好。”
落座的时候,庄能飞想坐在云锦书身边,被何见拉开。何见想坐的时候,又被沈离忧拉到一边。沈离忧安排云锦书坐在了何遇的右边,她坐在了云锦书的右边。
何见无奈,只好不满地坐在了何想的旁边。他拉住何想的衣袖,小声说道:“老爸,老妈太偏心了,什么好事都往哥身上推。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您说实话。”
“这事儿我还真管不了,也不好管。”何想打太极,“你妈倒也不是偏向何遇,是她眼睛毒,看出云医生喜欢你哥。感情这事儿得自己争取,别人还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话又说回来,何遇一张扑克脸,怎么还会有女孩子喜欢他?”
“老爸,你真是我的亲爸。”何见开心地笑了,又想起了什么,脸色迅速由晴转阴,“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多女孩子就喜欢何遇这种类型,因为她们觉得让一座冰山喜欢上自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征服冰山比征服平原更有挑战性。”
“这是什么心理?受虐倾向?”何想摇头笑了笑,“你怎么不变成一座冰山,也好让别的女孩子来征服?”
何见大摇其头:“算了吧,我还是喜欢当一马平川的平原,冰山什么的,太矫情了,我学不来。再说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冰山,大多数女孩子还是喜欢表情丰富的男孩,喜欢冰山的女孩子毕竟是少数。”
“这不就得了,既然云医生是少数,你就再去寻找你的大多数不就成了?”何想想起了什么,脸色微有几分凝重,“也不知道一诺现在好不好?”
“一诺姐挺好的。”本来何见和何想聊天的声音很小,说到江一诺时,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是在非洲支教,今天还和能飞视频了,是不是,能飞?”
庄能飞正在吃菜,险些被一口噎住,他瞪了何见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云锦书,见云锦书一脸怒气,就更生气了:“何见,你真是猪队友。我不让你告诉别人,你怎么非说出来不可?你这是坑我呀,以后我怎么再去讨好云医生?”
何遇脸色不变,他当然知道何见和庄能飞对云锦书的喜欢,也清楚庄能飞帮云锦书接近他,是想多一些和云锦书在一起的机会。而何见当众说出江一诺,也是想旧事重提,好让他别忘了和江一诺的那段过往。
“何遇,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一诺一直和我有联系,我是想……”云锦书怕何遇生气,急忙想解释几句。
“我知道她在非洲的马里支教,也和她有过联系。”何遇摆手打断了云锦书的话,一脸平静地说道,“非洲卫生条件不好,她身体较弱,我还给她寄过几次药品。后来她离开了马里,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失去了联系。她现在还好吧?”
云锦书忙点了点头:“她还好,一切都好……”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说出黑人学生埃迪得病的事情。
何遇从云锦书躲避的眼神中看出了问题,他端起酒杯,道:“能飞,来,我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我敬何帅。”庄能飞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要我说一诺姐真是挺好的一个人,漂亮温柔又贤惠,挺适合何帅的。以前的事情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一诺姐在非洲三年了,一直是一个人,她心里肯定也没有放下何帅。”
“是不是误会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她过得好就行了。”何遇又举起酒杯,“能飞,再来一杯。”
庄能飞二话不说又干了一杯。他酒量有限,两杯白酒下肚,话就更多了:“何帅、何哥,不瞒你说,虽然我只在视频上见过一诺姐一眼,但我还是要说,一诺姐真的不错,既漂亮又勇敢……”
“庄能飞,你喝多了。”云锦书不想庄能飞乱说,想要制止他。
何遇愈加感觉到出了什么事情,又和庄能飞碰了一杯:“一诺我比较了解,她是漂亮,但并不勇敢。你怎么就看出她勇敢了?”
“因为她一个学生大口吐血,她吓得不轻,却还是把学生抱在怀里,想要救他……”三杯酒下肚,庄能飞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庄能飞!”云锦书怒气冲冲地说道,“你怎么这么笨,一诺说了不能告诉何遇的。”
何遇却淡淡地说道:“不要紧,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非洲那么远,我又不可能飞过去帮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想太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又问,“大口吐血……什么病?”
何想放下手中的筷子,脸色凝重,若有所思地问道:“锦书,你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云锦书低头想了想:“埃迪嘴里吐出的是黑血,当时光线不好,看不太清楚,好像是黑色的血块。后来眼里也流出了黑血,然后他身上的皮肤好像融化了一样,身体还不停地抽搐,后来视频就断了……”
“视频断了后,你没再打电话过去问问一诺发生了什么事情?”何遇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和凝重。他看了老爸一眼,从老爸的眼中也看出了同样的担忧。
“打了,没打通。”云锦书意识到了什么,虽说她也是医生,可还是比不上何想和何遇,“我推测是什么急性传染病,非洲自然环境恶劣,急性传染病也多,所以也没太当一回事。叔叔、何医生,你们觉得会是什么病?”
何想低头不语,何遇拿出手机搜索起来,饭桌上一时鸦雀无声,静得吓人。庄能飞夹起一块肉,肉到嘴边却发现何见和云锦书直直地盯着他看。他心里发毛,放下了筷子,小声说道:“为什么这样看我,我脸上的皮肤又没有融化。”
“H病毒!”
沉默的气氛被何遇和何想的异口同声打断,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惊愕之色。
“H病毒?不会吧,H病毒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吗?”作为主治医师,云锦书自然听说过H病毒。曾经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H病毒是人类所发现的最厉害的病毒之一。
“1976年,首次在非洲苏丹南部和刚果(金)的H地区发现了这种病毒,H病毒由此得名。”何遇翻看手机上的图片,心中震惊,“从生物安全等级来说,艾滋病是3级,SARS也是3级,H病毒是4级。H病毒是一种烈性传染病病毒,死亡率50%~90%。1976年首次在H地区出现后,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三年后,H病毒再次肆虐苏丹,一时尸横遍野。两次爆发后,H病毒突然便销声匿迹,彻底地消失了。”
何见夹起一根黄花菜:“据说H病毒长得像黄花菜。”
“别闹。”何遇拿起筷子,将一根黄花菜盘成了古代如意的形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让无数科学家绞尽脑汁也无从下手的H病毒长得像古代吉祥的象征——如意。迄今为止,H病毒依然是不解之谜,比如H病毒爆发后潜伏在何处;每一次H病毒大规模爆发时,第一个受害者到底是从哪里感染上的病毒……H病毒没有疫苗,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如果感染上,等于是直接被判了死刑。H病毒是人类有史以来所知道的最可怕的病毒之一!”
“真是H病毒的话,一诺就危险了。”云锦书吓得脸色煞白。她和江一诺相识在一个互助群中,虽未见面,但三年来几乎无话不谈,已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怎能不替她担心?她当即拿出电话,正要拔出时,电话却先响了。
“是一诺。”云锦书忙接听了电话,“一诺,你有没有事?快听我说,埃迪应该是感染了H病毒,你赶紧去医院检查,第一时间隔离埃迪……”
电话中传来了江一诺不知所措的声音:“锦书,帮帮我,快来帮帮我。埃迪死了,又有七八个学生病了,他们和埃迪有一样的症状,我该怎么办?去医院?这里的医院根本不具备成熟的医疗条件……”
何遇一把抢过云锦书的电话:“江一诺,我是何遇!听着,你不要慌,不管医院的条件怎样,一定要先去医院。还有,把所有得病的学生集中在一起,不要让他们乱跑,要把他们隔离起来……你现在在非洲哪里?”
“何遇,真的是你?”江一诺的声音顿了一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好害怕,何遇,好可怕的病,就和地狱一样。我在非洲的索苏刚……”
“不要哭,哭有什么用?”何遇大声说道,“一是隔离,二是去医院,三是向大使馆紧急求助,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江一诺还在哭,只不过声音稍微平静了几分,“何遇,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我真的好害怕,啊,放开我,放开我!”
电话突然断了,何遇回拨了过去,却再也没有人接听。
何遇将手机还给云锦书,一向镇静的他此时也有几分焦急不安,还是何想提醒了他——何想把手机递给他:“打给驻索苏刚的大使馆。”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遇正要拨出号码时,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想也未想就拒听了。不想对方随即又打了过来,何遇再次拒听,对方不依不饶地第三次打进来。
何遇生气了,接听了电话:“你谁呀?怎么这么没家教,别人拒听了你的电话,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进来。”
“怎么这么多废话?”话筒中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干脆利落,又有几分强势,“何遇是吧?我是艾慕何。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一下,陆大马的弟弟陆大牛在你去买药时尾随在你身后……”
原来是艾慕何,何遇想起他确实留了电话号码给她。他心中一惊,原来偷他药丸的人竟然是陆大马的弟弟陆大牛。好险,陆大牛跟在他的身后,肯定是想伺机动手。这么一想,何遇心中对艾慕何的提醒充满了感激:“刚才不好意思,艾警官,谢谢提醒。现在陆大牛人呢?”
“据可靠消息,陆大牛已经飞回了非洲。”艾慕何站在机场大厅,透过高大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架飞机正腾空飞起,她狠狠地踢向栏杆,“晚了一步,要是不堵车,早到半个小时,我就能抓住陆大牛了。”
何遇心中一跳,下意识地问道:“非洲?非洲哪里?”
“索苏刚。”艾慕何愣了愣,“怎么了,你在索苏刚有朋友可以查到陆大牛的下落?不过查到也没用,我们在索苏刚没有执法权,也不可能到索苏刚去追捕陆大牛。算了,和你说这些没用,如果你再发现陆大牛,立刻打我电话,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挂断电话,艾慕何又一脚踢在栏杆上,恨恨地说道:“陆大牛,就算你跑到非洲,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旁边一个模样机灵的小男孩仰脸看着艾慕何,无比羡慕地说道:“姐姐,你好漂亮。”
小男孩一身运动打扮,脖子上挂着无线耳机,约十岁的年纪,既新潮又可爱。
艾慕何被小男孩的天真逗乐了,她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小朋友真乖,嘴巴真甜。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一弦,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白一柱。”小男孩用手指向6号登机口,登机口处有一个同样打扮的小男孩正出神地朝外面张望,白一弦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姐姐你一定没有男朋友。”
“啊?”艾慕何惊道,“你怎么知道?”
“别以为我小就什么都不知道。”小男孩哼了一声,刮了刮鼻子,得意地说道,“我一共谈过三个女朋友,第一个听话,第二个乖巧,第三个老实。姐姐你又凶又不温柔,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男孩子是不会喜欢野蛮暴力的女孩的。”
“……”艾慕何无语了,现在的小孩子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她不服气,“谁说我没有男朋友?喜欢我的人多着呢,追我的人最少也有一百个。”
“好吧,我信你了。”男孩小大人一样自信地笑了,“这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个追你三天后就认输了。剩下的十个中,九个又追了三天放弃了。最后一个,又坚持了三天就投降了。”
艾慕何很是惊讶地问道:“你好厉害,全猜对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最后一个人不能坚持到第十天?”
小男孩得意地一笑:“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活该你是单身狗。为什么一个男孩追一个女孩追到一半不追了?没有回应呀!就像打开一个APP,一直停留在加载页面,我怎么知道你是正在打开中,还是卡死了?”
艾慕何服气了,不过依然嘴硬:“现在的男孩子追女孩子,都这么没有耐心?”
小男孩白了艾慕何一眼:“姐姐,都什么年代了,谁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希望的事情上?除了追女孩子之外,还有太多的娱乐可以消费……”他不再理艾慕何,戴上耳机听起了歌,还小声哼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艾慕何自言自语地说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好有意境的名字,是他们的爸爸叫华年还是妈妈呢?”
不知不觉,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
一周来,何遇再也没有收到江一诺的消息,却从新闻中陆续看到非洲索苏刚等地爆发H病毒疫情的消息。专家已经确认这是H病毒在时隔十几年之后的再次大范围高强度地爆发。作为此次H病毒的首例患者,埃迪到底是在何处感染的病毒尚不得而知。
不但何遇联系不上江一诺,云锦书也彻底失去了江一诺的消息。云锦书通过在索苏刚的朋友打探江一诺的消息,也是一无所获。江一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几天来,何遇每天都参加医院组织的索苏刚疫情通报会:第一天,感染人数30,死亡人数0;第二天,感染人数300,死亡人数10;第三天,感染人数1000,死亡人数100;第四天,感染人数3000,死亡人数330……
红色的数字不断地跳动和刷新,让人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紧迫感和压迫感,仿佛世界末日的倒计时一样让人触目惊心。何遇从医以来在手术台上救人无数,见多了各种血肉模糊甚至支离破碎的场面,但从未有过如此让他压抑并且无能为力的感觉。联合国已经派出了应急救援小组前往疫区,无数业内的顶尖医生、专家和学者亲赴现场,不但没能有效控制疫情的扩散,就连专家中也有人感染了H病毒!
被称为“世纪杀手”和“绝症之王”的H病毒,果然名不虚传。
由于江一诺的原因,云锦书近来每天都要和何遇碰上一面,互通有无。何遇在索苏刚虽然也有朋友,却是在索苏刚北部,而江一诺在东部,相距很远。再加上东部因发生疫情被隔离封锁,交通和通信全部中断,他的朋友也束手无策。
下班时,何遇收拾好东西,又上网浏览了一下最新消息,关了电脑准备离开,门一响,云锦书推门进来了。
“何医生,最新消息,国家卫生部门会同公安部门要联合成立应急救援队,前往索苏刚救援,医院正在召集志愿者。”云锦书双手扶在何遇的办公桌上,已经换了牛仔裤和T恤简单打扮的她更显简练大方,她一脸期待,“你是医院的主力,医院肯定不会放你去,而且索苏刚也太危险了。对了,你猜谁第一个报名了?”
何遇一愣:“谁?不会是你吧?”
“不是我。我不是不敢去,而是没有足够的动力。”云锦书嘻嘻一笑,“是何见和庄能飞。”
“什么?”何遇大吃一惊,在他眼中何见一向没有什么主见,要么不发表意见,要么随波逐流,怎么这次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也不和家里商量,就擅自做主报了名,“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不和我说一声也就算了,不和家里打招呼就要报名去索苏刚,他不知道H病毒是‘世纪杀手’吗?不行,我得和他说道说道。”
不等何遇起身,门一响,何见懒洋洋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吃着冰棍的庄能飞。二人一个一副无所事事一个浑身吊儿郎当,还好他们都没有穿白大褂,否则何遇还以为遇到了江湖郎中。
何遇没好气地问道:“何见同学,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有你庄能飞,真以为自己能飞了?”
何见一脸无辜:“哥,我又不是鸟人,怎么会有翅膀?你老实交待,你最近天天和云医生在一起,是不是擦出火花了?”
“没有,绝对没有。你看何帅一脸的正经,云医生满身的纯情友爱,他们之间还是纯洁的同事关系。你不要想歪了,何见。”庄能飞很没形象地舔了几口冰棍,然后扬手扔进了垃圾桶,“何帅,报名参加应急救援队是何见的主意,我本来不想参加,他却用一句话说服了我。”
“什么话?”云锦书好奇心大起,“何见这么厉害?”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云医生,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何见幽幽地来了一句,又哈哈一笑,“从中医来讲,医乃仁道,仁者爱人,以济世为良,以愈疾为善,所以我要参加救援队。从西医来讲,人道、博爱、奉献,是我辈从医者的精神所在,所以要我当志愿者。”
何遇直视庄能飞的眼睛:“庄能飞,你真是被何见这话说服的?你也真是这么想的?”
“我……”庄能飞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要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为国争光,为帮助索苏刚人民,似乎有点太大了,但我相信我庄能飞总有一天也会飞起来。往小里说,万一去一趟索苏刚成了英雄,也能在女神心目中加分不少不是?”
“别扯我。”云锦书推了庄能飞一把,“你以后不要叫庄能飞,叫庄英雄好了。”
何遇沉默不语,低头沉思。外面传来议论的声音,大家都在讨论救援队的事情。
“我也要报名参加救援队,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是身为医生的职责。”
“你想去你去好了,我才不去,打死都不去。那么危险,万一感染了H病毒,那就客死他乡了。”
“熊一望,你去不去?你还单身,一个人无牵无挂,去了索苏刚,如果立了大功,回来后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高冷?我单身怎么了?我单身就该去索苏刚?我单身也没泡你妹妹。别以为你叫高冷就真高冷了,你就是一胆小鬼。有种你也报名参加救援队,我才高看你一眼。”
“报名就报名,谁不报名谁是孙子。”
“何帅、何帅……”一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门随即被“哐”的一声撞开,人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听说你报名参加了救援队。太好了,我也报名了,我要和你一起去仗剑走天涯。”
何遇的思绪被打断,见是路愉程,不由皱眉:“谁说我报名参加救援队了?”
路愉程拉住了何见的胳膊,一笑就露出了一对虎牙:“我没说你,我说的是小何帅——何见哥哥。”
何遇哭笑不得,只好说道:“非洲可没有天涯海角,非洲只有好望角。”
庄能飞也说:“还仗剑走天涯?宝剑过安检就会被拿下。”
“好吧,你说什么都对。”路愉程笑眯眯地问道,“何哥哥,你说去了索苏刚是住在帐篷里面还是住宾馆?听说索苏刚特别穷,条件极差,说不定还会露天住宿,会不会有狼、老虎或者毒蛇?”
何遇摇了摇头,再次纠正路愉程:“非洲没有老虎,只有狮子。去索苏刚是去救援,不是旅游,不会是什么愉快的旅程,你别瞎浪漫了。”
何见推开路愉程,跳到一边,呵呵一笑:“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一个医生报名,都是护士。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庄能飞还有路愉程是救援队的第一批队员。哥,你就不要报名了,爸妈肯定不同意我们都去。”
何遇还没说话,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来电显示地区是索苏刚。何遇二话不说就接听了电话:“你好,我是何遇。”
“何遇何医生?”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清脆婉转,她迟疑片刻,“我是江一诺的朋友徐行,她病了。本来她不让我告诉你,我觉得她可能想见你最后一面,所以还是忍不住给你打了电话……”
虽然猜到江一诺可能已经感染了H病毒,但听到确切消息后,何遇心中还是涌上了一阵无奈和苦涩,他迟疑片刻:“谢谢你,徐行,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很不好。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时叫云锦书的名字,有时叫你的名字。”徐行努力克制心中的不安,“后来我查到你和云锦书都是医生,就想着或许你们可以帮她。”
“你是在索苏刚?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的,我在索苏刚,情况很糟糕。你等一下,我给你发视频。”徐行打开了视频,她远远地站在隔离营的门口,没敢下车。
云锦书几人都凑了过去。
视频中是一片荒凉的空旷地带,镜头闪过车头,可见远处的隔离营连成一片,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有铁丝网围墙,门是高大的铁门,门口有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在把守。
视频一转,徐行的面容一闪而过,小巧的鼻子、精致的嘴唇和光洁的额头,是一张十分精致的脸。
随后视频中断,徐行的声音又从话筒中传来:“除了救援队的专业人员之外,外人一律不许进入隔离营。我托了人也不行,只能打听到现在江一诺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里面喊着你们的名字。何遇,你忍心她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吗?”
何遇沉默片刻,挂断了电话。
见何遇挂断电话,何见忙说:“哥,你不能去!先不说你去了后能不能见到江一诺,就算见到了又能怎样?你保证能救得了她?”
“何见说得对。何医生,索苏刚也许需要你,但这里更需要你。”云锦书也怕何遇改变主意,她不想他以身试险。
何遇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都不了解我,其实不管有没有一诺的事情,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门一响,副院长李不言推门进来。今年五十五岁的李不言满头白发,他既是副院长,同时也是医院最负盛名的一把刀。在圈内提起李一刀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
李不言先是一愣:“这么多人,在开会?”后一脸认真地说道:“何遇,应急救援队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现在报名的医生和护士人数已经超员,但还缺一个领队,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有!”何遇坚定地点了点头,“我!”
夜色笼罩下的城市,灯火辉煌。入夜的街道,车流不减反增,灯光、车流、微风和夜空,繁华而和平。何遇一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脚步匆匆。
一个个擦肩而过的面孔上,洋溢着青春和欢笑,开心和兴奋。每个人都在享受岁月的美好,却不知道,在遥远的非洲,有许多人正挣扎在生死线的边缘;也不知道,和他们错身而过的何遇几人,即将前往非洲,肩负着和H病毒抗争的使命,履行一个医生救死扶伤的职责。
来到一家云南菜饭店的门口,何遇站住,抬头仰望中式风格的装修:“就这里了。来,今天请你们吃地道的云南菜,等去了非洲,中餐就不要想了。”
几人上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云锦书一脸的不高兴,自称吃货的她连点菜的心思都没有,将点菜大权交给了庄能飞。她双手托腮,凝神望着窗外。夜色斑驳而迷离,无数杂乱的光线映照在她的脸上。
庄能飞没心没肺地点了一堆菜,笑嘻嘻地又叫了几杯啤酒。他悄悄地捅了捅何见,低声说道:“女神生气了,你也不劝劝?”
“你怎么不劝?”何见坐在庄能飞右边,他的右边是路愉程,他喝了一口水,气呼呼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云医生是生我哥的气,我们谁劝都没用。我还生气呢,怎么不见有人劝我?”
“劝你什么?”庄能飞知道何见为什么生气,他拍了拍何见的肩膀,“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和何帅一起赶赴索苏刚,可以互相照顾,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多好。”
“好你个大头鬼。”何见打了庄能飞一拳,“索苏刚不但有H病毒,还有战乱和海盗,太危险了。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性格,去了万一遇到什么不测,以我妈偏袒他的习惯,还不得撕了我?我去是为了救人,他去就等于我多了一个累赘。”
路愉程顺着何见的话往下说:“何医生,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怪让人不放心的。”
“说谁累赘呢?如果连我都是累赘,那全世界岂不是都成了累赘?”何见和庄能飞的对话,坐在对面的何遇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在医院,我是副主任医师,你们是护士。在应急救援队,我是队长,你们是队员。记住,以后要听我的命令行事。”
“何遇,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加入救援队?”云锦书沉默半天,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是不是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喜欢逞英雄?抢救陆大马的老婆是,陆大马绑架我时是,加入应急救援队也是!”
何遇眉毛一挑,嘴角一扬:“职责所在,使命担当。”
“哼!”云锦书见何遇无动于衷,只好寻求同盟者的支持,“何见,叔叔阿姨是不是不会同意何遇去索苏刚?你回去好好和他们说说,一定要劝何遇放弃。”
“云女神,你是担心何帅去了索苏刚感染H病毒呢,还是怕他和江一诺旧情复燃?不管是H病毒还是爱情病毒,只要感染了都很难治愈。”庄能飞挤眉弄眼地一笑,“不过要我说,这两件事情你都不用担心。救援队去索苏刚已经有了万全的预防方案,不会感染。何帅又是一个绝对不会吃回头草的人,所以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好,我回去一定在爸妈面前好好告他一状,让他去不了索苏刚。”何见狠狠地瞪了何遇一眼,“他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去索苏刚就是为了逞英雄。”
“怎么了,有错吗?”何遇很绅士地微微弯腰,“多谢夸奖。古人说,不为良相必为良医。《三国演义》里说,大丈夫处世,当努力建功立业,著鞭在先。今若不取,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所以我说去索苏刚是职责所在,使命担当。在知道救援队成立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加入救援队!”
几人吃完饭来到楼下,沿原路返回。走到一个胡同口时,有一个老太太在卖老冰棍。庄能飞买了一堆冰棍分给大家,说要一次吃个够,估计去了非洲,连冰棍都吃不上了。
众人正吃得高兴,又来了一个体格健壮身材魁梧的男子,他也想要买冰棍,却被告知冰棍卖完了。他很遗憾地说道:“附近就你这里有这个牌子的老冰棍,怎么就卖完了?”
老太太乐呵呵地指向庄能飞:“他一口气全买了,像是八辈子没吃过冰棍一样,吃了七八根也不够。你瞧,他手里还有七八根。不然你问问他卖不卖?”
男子来到庄能飞面前,拿出100元:“兄弟,这几根冰棍卖给我怎么样,我出100块。”
“不卖。”庄能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有钱是吧?出1000块我就卖你。”
男子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怎么着兄弟,想趁火打劫不成?”
“你以为我稀罕你那1000块?是我不愿意卖而已。”庄能飞拿出一根冰棍,“来,送你一根。”
男子却不领情,拿钱包数出十张百元钞票,塞到了庄能飞手中:“1000块!拿好了!”
庄能飞傻了,还真有花1000块买七八根冰棍的主儿?这哥们儿也太好面子了,他把钱还给对方:“说不卖就不卖,10000块也不卖。你这人怎么这样?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男子怒了,一把抓住庄能飞的衣领:“给脸不要脸是吧?”
何遇身子一错挺身而出,挡在庄能飞面前,推开男子:“首先,你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你,你上来就要买我们的冰棍,是你唐突。其次,卖或不卖是我们的权利,你非要买,是你无礼。再次,不管是要1000块还是10000块,都是我们的自由,你爱买不买,不是我们非要卖你。你先是唐突后又无礼,现在又想动手,一错再错,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云锦书悄悄一拉路愉程,兴奋地小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何遇吗?他虽然有时很冷酷,但他真的很有男子汉气概,关键时刻特别爷们儿、特别英勇。哪个女孩不喜欢有气势、有担当的男人,是不是?”
路愉程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了何见:“不过我还是喜欢何见,他也是一个爷们儿,虽然好像没何遇那么勇敢,却比何遇有想法。”
庄能飞无奈地叹息一声:“要打架了,你们还有空花痴,真服了你们。”
男子被何遇的气势一逼,不退反进,双手一探抓住了何遇的肩膀:“我今天没有遇到一件顺心的事情,你很幸运,撞到枪口上了!”
何遇感觉肩膀上一股大力传来,虽然他平常锻炼,自认身手还算不错,但对方一出手他就知道遇到劲敌了。对方力大无比,十指如铁让他动弹不得,接着右腿一伸,想要将他摔倒在地。
何遇自然不会让对方得逞,双手反抓,也抓住了对方的双肩,用力一压,不给对方可乘之机。对方微露惊讶之色,奇道:“居然还会两手,不错,这就更有意思了。”
“吴平生,住手!”
正当何遇和对方大打出手,何见和庄能飞也摩拳擦掌,准备助何遇一臂之力时,一个人突然冲了过来,抬腿就踢了那陌生男子一脚。
吴平生松开何遇闪到一边,回身冲来人讪讪一笑:“慕何,我在给你买冰棍……”
“一边儿去,不稀罕。”来人闪身来到何遇面前,朝何遇点了点头,“不好意思,何医生,我替吴平生向你道歉。他今天有点不太正常,可能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内分泌失调。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见是艾慕何,何遇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吴平生力大无比,原来他是艾慕何的同事,应该也是特警。他点了点头:“内分泌失调是病,该吃药就得吃药,吃冰棍不能解决问题,打人更是无理取闹。艾警官,人民警察不应该是这素质呀。”
吴平生怒气冲冲道:“别小题大做,我只代表我个人。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是人,也要谈恋爱,也要生气。今天算你走运,和慕何认识,要是别人,早被我打趴下了。”
何遇双手抱肩:“不要紧,下次有机会咱们约个地方好好打一架,敢不敢?”
“谁不去谁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吴平生回道。
“吴平生,你有完没完?”艾慕何尴尬地一笑,“今天他求爱被拒绝了,所以逮谁咬谁。想买冰棍送给拒绝他的人又没买到,所以……”
庄能飞眼睛一转,嘿嘿一笑:“艾警官,你怎么能拒绝吴警官?他挺好的一个人,为你肯花1000块买几根冰棍,极品男人,不能错过。”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冰棍递到何遇手中,一推何遇:“不过吴警官也是,早说是艾警官想吃冰棍啊,凭何帅的面子必须免费赠送。何帅,艾警官上次救你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
何遇不等庄能飞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将冰棍递到艾慕何手中:“艾警官,冰棍可以送你,但我要强调一点,这不是因为上次你救我一命,上次到底谁救谁还不好说。这是还你提醒我,陆大牛跟踪我的人情。”
艾慕何不接冰棍,脸色冰冷:“第一,提醒你陆大牛跟踪你是职责所在,没有人情在内。第二,我要吃也不吃你的冰棍,毕竟和你也不熟。第三,你打不过吴平生,和他约架是自取其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话一说完,艾慕何转身扬长而去。
庄能飞连连摇头:“多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何帅,你太让人着急了,艾慕何这么好的姑娘你都能错过,你是不是想要上天?”
“这么臭的脾气,谁要谁倒霉。”云锦书白了庄能飞一眼,“就你话多,再敢多嘴多舌,小心收拾你。”
吴平生一把从何遇手中抢过冰棍,飞奔而去:“慕何,等等我。”跑了几步又回身说道,“何医生,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你欠我一架。”
“不对呀,吃亏了。”望着艾慕何和吴平生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庄能飞举起右手,“要么落个人情,要么赚1000块。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有得到,冰棍却没了,你还欠了一架。何帅,怎么算这笔账都是赔本生意。下次见到艾慕何,你记得一定让她还回来。”
“还是不要再见她了。”何遇摸了摸下巴,“每次遇到她都没有好事,她不应该叫艾慕何,应该叫‘艾害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