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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林恩然这话,沈浩平反而捂了捂脸,双手拿开,冲她淡淡一笑,“我没事,挺得住。”
他就是这样,在她面前从来不会示弱,无论扛地多累,也佯装轻松。
可越是看到他这样看似无所谓,她的心便越难受。
算了,她想了想,不难为他。
于是也配合地回之一笑,“你还没看过思然呢,等我吊瓶打完,咱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好。”沈浩平点点头,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熟悉的手掌,熟悉的温度,一如当初。
她贪恋地把脸靠了过去,蹭了蹭。
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
八个小时后,叶南希把李颉的母亲带到了医院。
李颉的母亲是个很朴实的农村妇女,一身的碎花短袖,下面一条黑色的雪纺七分裤,脚上的凉鞋像是穿了很多年,颜色都掉了。
她的头发花白,随意在后面挽了个发髻。
听李颉说,他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心地最好的女人,善良,能干。
当大家看到李母的时候,第一眼是心酸,第二眼是难受。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却比实际年纪老了十几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该是多凄凉?
李母去太平间认尸的时候没有哭哭啼啼,显得很冷静。
可越是冷静,越让人心痛。
“是我儿。”她的眼睛明明红地厉害,可就是不掉一滴眼泪。
金总裁和公司的一些总裁都赶到了医院,为了表达对李颉牺牲的哀痛,特地在医院给他献了锦旗。
李母拿着锦旗的时候,手不停地颤抖,可她的嘴上,还一直叨念着,“谢谢国家,谢谢党。”
之后,金总裁说了一些让李母放心。
李母呆呆地听着,林恩然看得出,于她来说,那些抚恤真的不重要。
李颉曾说过,他是单亲家庭,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就是她的女神。
他总是把‘我娘说,我娘说’挂在嘴边,以前公司里的人都会嘲笑他妈宝男。
可大家都知道,他不是。
一贯喜欢跟他抬杠的王二宝,哭得也很惨,一直在旁边擦眼泪,听的人心一直揪着。
“惠然是谁?我想见见她。”
终于,李母说了话,望了望人群中。
“阿姨您好,我是惠然的姐姐,我妹妹她伤心过度,在家里休息,您想见她,我现在就去把她叫来……”
“不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李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个女人看起来很不简单,儿子都过世了,可她还能忍着不掉一滴眼泪。
“小颉经常跟我提起一个叫惠然的女孩,为了她,也拒绝了村里好些女孩子。本来他打算今年安排我们见见面。现在小颉人也不在了,我也不想再要求什么,就当她和小颉从没谈过,找其他人嫁了吧。”
说毕,李母摆摆手。
林恩然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李母那转身苍凉的背影,还是忍住了。
葬礼打算隔天就办,李母要求把李颉的尸骨带回老家火化,并在老家办葬礼。
她说,李家的人,落叶归根,人死化土,也要进家乡的土。
尸体当天就要运回老家,由于林恩然刚早产完,沈浩平不准她一同去,并命令陈疏影和方媛留下来陪她,且要寸步不离。
和平里别墅,林家的三室两厅内,惠然整个人像
失去了灵魂般,呆呆地坐在窗子边。
犹记得李颉临走前跟她说,“这是我一半的财产,现在交给你了,如果我活着回来,你就嫁给我吧?”
当时她嗤之以鼻,拿着他递来的存折,数了数上面的零头,“才三十几万啊,你就想骗走一个黄花闺女?不要!”
现在回想起当时,她一直说的是拒绝的话,就连他走的那一刻,都不曾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其实,她是愿意的。
回想两人一路走来,他对她千依百顺,把她当姑奶奶一般供着。
这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个任劳任怨,肯被你欺负一辈子的男人,还犹豫什么?
可现在呢,老天不给她机会。
老天啊老天,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么?是不是我以前做人太过分,所以你要收走我全部的幸福?
惠然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存折,原本崭新的存折,被她捏地皱巴巴的。
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也不知道她在房间里呆了多久,直到房门响起了叩叩叩的声音。
“惠然,你姐夫和叶小姐来了,说有话想和你说。”
“进来吧。”
惠然没有转身,有气无力道。
门被拧开了一条缝隙,沈浩平往里看了眼,看到的是一个呆呆的人。
惠然一向是疯疯癫癫,行事风风火火,不闯祸不罢休。
忽然见她这么安静,让人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
“姐夫,什么事。”
缓了很久,坐着的人才道。
叶南希上前一步,刚想开口,便被沈浩平使了个眼色,拽了回来。
他示意她不要开口。
叶南希拧着眉头,痛苦地咬着唇。
其实,她只是想跟惠然道个歉,不然她这辈子都会愧疚。
可沈浩平不同意,因为他太了解惠然的脾气了。
如果叶南希把李颉牺牲的真相说出来,估计惠然会把她弄死、弄残。
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李颉的葬礼在老家办,今晚我们会跟着殡仪车一起跟他回老家,你的打算呢?”
听到葬礼,惠然颤了一下,终于转过身,“……去,我当然去。”
一夜之间,这个嘻嘻哈哈的小女孩,忽然长大了、成熟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像是决定了什么般,站起身,走到柜子前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
叶南希几度想要开口,可都被沈浩平阻止。
“南希,你去跟我丈人他们说明情况,惠然这一去估计得一星期,让他们二老放心,有我照顾。”
“我,好。”叶南希点了点头,一贯高冷的脸上,却再也摆不出任何冷漠的表情。
当晚,惠然见到了李母。
在殡仪车前,惠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李母的腿哭。
“妈妈,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李颉没能为你做的事,以后我替他做。”
李母本想拒绝,那张木讷的脸上想要做出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
可惠然实在哭得太伤心了,两个人仿佛都痛失了这辈子最亲的男人般同病相怜。
终于,李母丢掉了自己的伪装,也跪了下来,一把将惠然抱住,跟着她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好孩子,我替小颉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