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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隐哭丧着脸坐在凳子上，像个不情愿的小孩子一样，写着今日的字帖。
他才刚动两笔，就被苏瞻敲了脑袋。
“瞧瞧你写的，这么着急，字迹这样潦草，能有什么进步。”
司隐认命的把前面几个字划掉，耐下性子，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写了起来。
旁边，苏瞻看着司隐这委屈的模样笑了笑，随即他收回了目光，反倒把目光落在自己手头的书上。
又过了两日，司隐终于等到了沈文君，这次见沈文君，对方瞧着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往日沈文君就算是累，眼神也是神采奕奕的，可是今日她的眼神是没有光彩的，司隐看见她，就跑了过去。
因为跑的急促，再加上吹了门外的凉风，让司隐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头的碎发有些乱糟糟的。
沈文君伸手替司隐整理了一下碎发，将这些头发别在耳后。
“你前几日怎么没来。”
“家里出了些事情。”
“事情解决了，是什么样的事情，我能帮上忙吗。”
“已经解决了。”沈文君虽然说解决了，可是眉宇之间还是有化不开的忧愁。
“外面风大，进去吧。”沈文君又道。
“嗯嗯。”
他们在外面说话的景象，被坐在书坊收银处的苏瞻看的清楚，苏瞻看着这两人携手同行得模样，心中有些奇怪，这关系似乎有些太近了吧。
司隐笨拙，他感受不到关系太近了也正常，但是这位沈文君，可并非像是不懂礼数的人，况且刚刚给司隐整理碎发的举动，也亲昵的过了头。
苏瞻心中不解，难道说，这位沈文君有龙 阳之好，那他得提点提点司隐了，别到时候好好的朋友再因为这些关系决裂。
沈文君同门口的苏瞻打了招呼，他们也算是说的上话，只不过大抵说的都是书法方面的，关系虽然近，但也近不到哪里去，见了面打个招呼，说两句话也就到这里了。
司隐心中一喜，看来这么多天的相处还是有成效的，他们两个已经是朋友了，再处下去说不定就能产生男女主之间的吸引效应。
想着苏瞻马上就能摆脱这幅咸鱼模样，司隐心中也是格外的开心。
他送沈文君到了书库，就打算出去练字，但是他刚想走，就被沈文君叫住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少爷让我每天练练字。”
“恩，那你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司隐觉得沈文君这状态不大好，于是他点了点头，坐在了沈文君的旁边。
两个人仍旧是没什么介意的席地而坐。
冬天到了，地上有些冷，司隐找了本书垫在屁股底下，才觉得没有那么冷。
“沈公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你可以说给我听听，有的时候，换一种思路或许能解决问题。”
沈文君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司隐的身上，却又没在司隐的身上。
“有些事，是没办法解决的，它如同一座高墙，挡住了去路。”
“不能把墙砸了吗。”
沈文君摇了摇头，他的眼神里泛着无力感。
“我自进入私塾起，瞧见周围的男子懈怠功课，心中颇为不屑，我立志要压他们一头，冬日寒冷，在地上练字，手指不能屈伸，我就带着柴火，随地架起来一壶热水，等手不能动弹了，就浇在手上。我家中贫痹，没有书可供学习，我便每日走十几里去往向阳学院，借书以观。我自负身怀才气，写得一手好字，可我却无法施展，也得不到认可。小隐，我觉得很累，若是你，你知道结局了，你还会努力吗。”
司隐听的半知半解。
沈文君好像是在跟他抱怨郁郁不得志，但是又没告诉他为什么。
司隐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道：“可事情没有结局啊，只要时间还在走，那故事不一样在上演吗。”
沈文君愣了愣。
她的目光有些异样。
这眼神让司隐觉得怪怪的，他左右转动了下眼睛，又道：“难道不是吗。”
沈文君突然笑了出来。
“是啊。”
看他笑了，司隐也笑了。
沈文君又道：“虽然小隐读的书不多，但是活的很通透啊，在这一点上，我还不如你，我应当称你为老师。”
司隐摸了摸脑袋道：“可是我也没说什么啊。”
“已经足够了。”
【系统，沈文君到底遇到啥困难了，她怪怪的。】
【根据本系统的监视加推测，应该是她在家中的宴会上交了一副字帖，然后家中人不知道是她写得，原本以为出了天才，结果却发现是个女子，然后教训了她一顿，并且让他替写。】
【替写？那是啥意思。】
【就是代笔呗，她来写，然后盖别人的公章。】
【那这不是偷她的作品吗。】
【宿主不愧是大盗啊，对偷东西这么敏感。】
【那是当然。】
再看沈文君的时候，司隐的神色就有点不一样了。
生不逢时。
若是她能生在男女平等的时候，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境遇了。
“其实，我明白。”沈文君忽然又开口了。
“幼时，我与家中男丁相差无几，甚至要略强壮些，那时候立下雄心壮志，自以为能实现，可是十二岁后，我的身量便不再长了，那些我幼时相差无几的男子，一夜之间便是我追寻不及了。”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是男子该多好。
是男子便不用受葵水的折磨，轻轻松松就能拥有女子要努力许久才能拥有的气力，更是能毫无顾忌的出入厅堂，能光明正大的追寻功名。
这些，都是沈文君没办法拥有的。
她说要以女儿身写名帖，怎么可能呢，难道她能一人推翻了这大夏的法律，能救女子于深宅？
她既不能该律法，也无法说动其他女子。
所以在这茫茫的人世之中，除了有书为伴，她异常孤独。
好在世间总会给人补偿。
司隐宽慰道：“我也不如寻常男子，我力气小着呢，说不定比你还小。”
“是吗。”沈文君笑了出来，司隐也随着她笑了出来，两个人相视笑了一会，便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司隐嘴碎，又爱叽叽喳喳，跟沈文君一股脑的抖落出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沈文君听的津津有味。
说的觉得口渴了，司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苦着脸道：“我得去练字了，再不去，少爷该说我了。”
“那你快去吧，多写字是好的，陶冶情操，修身养性。”
司隐可不想陶冶什么情操，修养什么狗屁身性。
苏瞻看司隐出来了，就把他叫到了里面的屋子。
“少爷，能不能少写十个字啊，一百个也实在是太多了。”
“就一百还嫌多，我还没让你写一千呢。”司隐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始磨墨。
“你和沈文君的关系不错？”
“沈公子什么架子，人也好相处。”司隐刚想在苏瞻的面前夸沈文君两句，可是又忽然想到，这样夸，苏瞻会吃醋吧。
不行，不能说自己和沈文君关系很近。
“但是我们只是好几天没见，聊上一会，也算不上什么不错，寻常朋友罢了。”
苏瞻心想，看来是郎有情妾无意了。
现代里，喜欢男人这件事情并不少见，文学作品之中，也常常歌颂同性真爱。
苏瞻自己认识的人之中，也是有这样的人的。
那个沈文君，瞧着就有些不太直。
至于司隐，苏瞻思索了一下，有时候直有时候不直，说不太清楚。
“你小心一些。”
“小心什么？”
“若是你无意，那就不要让对方产生错觉。”
“啊？少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懂？”
苏瞻看着司隐呆傻的模样，心想着跟他讲了，他也拎不清，说不定还要生出其他奇怪的心思。
所以。
算了。
苏瞻摆了摆手道：“没事，写你的字。”
司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苏瞻看样子不打算继续跟他说。
司隐也就不问了，转头对付那一百个字来。
冬日已至，京城下起了雪，京城中银装素裹，看起来格外的干净。
清晨，司隐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苏瞻拿着本书走了过来。
他顺着司隐的目光往外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看什么。”
“雪。”
“雪有什么好看的，我倒是不知道，你也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时候。”
司隐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了一瞬的怀念。
但是那细微的情绪背对着苏瞻，他自然看不到。
“你想看就去外面看，站在窗口看这么一点有什么意思。”苏瞻说着，就已经走到了门口，拿着一把伞。
司隐连忙跑过去把伞拿在手上，又把手炉放在苏瞻的手上。
苏瞻的小屋外有个庭院，房屋上积了雪，地上也铺着一层薄薄的雪，他们从早上就开始扫了，生怕雪在院子里积起来，惹得道路湿滑，再把苏瞻摔了。
司隐蹲在地上堆雪人，刚堆起来一个身体，正要往脑袋上插眼睛，一旁的苏瞻突然突发奇想。
——他有个恶劣的想法，他平时都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兴许是司隐堆雪人堆的太认真，让他生出了些恶趣味。
他就看着司隐，用手把雪人的脑袋推了下去，脸上还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