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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八被抓之后,许多人开始为他说情,不过之前肖子鑫就做足了功课,一律不给情面,他也不说别的,只说人命关天,属于悬圃县罕见的大案要案,希望领导和有身份的人少趟这个混水为好,其实这也是为领导考虑。肖子鑫让人把有关调查金老八案情的某种细节说明一下,堵塞了不少人的嘴……
金老八毕竟不是神人,他也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而已,再有钱有势,一旦叫公安局抓住了,而且涉嫌大案要案,肖子鑫又早就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那么也就可想而知他的结局不会太好了,平时那些哥们、朋友、关系、领导……开始可能还准备帮他说句话,毕竟大家都是朋友,背后有金老八多年来的金钱关系。但是,一旦听说这里面有人命,而且还是一个副局长的命,就连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邰大路这次都意外地没有直接出面找肖子鑫。官场这些年,他是知道深浅的,也知道肖子鑫办事认真,轻易不会被人左右……
邰大路只是在案发后例行公事,派市局党组成员、刑警支队长孙伟前来悬圃县跟肖子鑫配合工作,而这一点恰恰是肖子鑫喜欢的。
另方面,肖子鑫也没忘记迅速彻底解决金老八在悬圃县仿古一条街及其周边乡镇夜总会同伙的清查工作。
其中,就有高强这个小团伙……
“跑了??”肖子鑫皱眉,他听安心电话汇报说一些团伙成员抓住了,但是有一个叫高强的人是复员军人,心狠手辣,之前也算是金老八的一个非著名打手,现在去向不明……
“那你就抓紧抓好,查清他们几个小子往哪跑了,一有确切消息,采取多种形式追捕!”
“那好,局长,我明白了。”
其实即使不抢劫,一天到晚也很难看到他。晚上父母睡了他才醉薰薰回到家,早上父母下地了他还死猪一样地躺着,中午几乎没回家吃过饭,通常是被人请去喝酒。不知怎么的,跟他差不多年龄的火气特别大,动不动就干仗,然后你托关系我走后门钻窟窿打洞地把领导请到酒桌上,企图通过酒杯拿到有利于自己的工作。
一道道考题,整天就摆在眼前。能经受得住类似排泄那种本能的诱惑吗?这是个不大不小试金石或者说邪与正的分水岭问题。考场就在自家院里,没有监考,随便答题,答错了也没关系,反正父母都在地里忙活,顾不上他,他也就乐得天马行空,怎么回答都没关系,答错了,把想法揉搓揉搓扔粪坑里就是。
呵呵,抗拒这种越来越强烈的诱惑,有点儿困难了,然而矛盾和斗争也显而易见,同样难以启齿。别的不说,他可不想刚脱下军装就套上囚服。
他是农村的孩子,虽说戴上大红花被亲人群众和政府敲锣打鼓送走的时候很是光荣,可是那时候他就明白,服役期满,哪来回哪,他高强还是得回到保定农村,跟父母一样,到死也离不开这块土地。
除非……
诱惑!大概那种宿便得到痛快淋漓排泄的诱惑之感就是从这时开始具体的。有物象,有景象,也有影象和人物了,好比是狗肚子里先有了一粒——当然,前提必须是母狗,先有了一粒蝌蚪样的种子,过程谁也没看到,说不清,但是,形状已经越来越明显成形了,是个生命了。
可是,苦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的。当兵已经够苦了,啥也没捞着,让他回来继续上一辈子那样的活法,兵就白当了,身手白练了,眼界世面也都白开白见了。所以,离开村子当兵那阵子尽管对个人前途还懵懵懂懂,没有想好,更别谈什么定向,然而现在,脑袋瓜子经过摔打基本已经成熟,目标也越来越明朗了。
这样一来,虽说小小年纪,但经多见广的眼界加上气度不凡的吹嘘,自然就拥有了首领或者团伙头目的气质和资本,如果想招个兵买个马,步张君之后尘,在自己的村里先拢几个听话的小兄弟,干点大事,也便不再话下。不过后来他还是选择了投靠城里的金老八,偶尔自己带着小兄弟偷偷摸摸搞点抢劫弄几个现钱花花……
“干!”
“屁事没有,嘿嘿,哥说的!”
“那可不,屁事没有!”
在如今的悬圃县广大农村,无须讳言,这种喜欢惹事生非,闭得蛋疼的小青年,随便在哪条街巷一抓一把。几天前,地埂子会议结束不久,几个想入非非的脑袋被美妙的前景鼓舞着,一哄声地响应着高强的号召。尤其是他们一听要跟金老八干,当金老八的手下马仔当然高兴,这几个没啥正事,名声也跟村头粪坑里石头差不多一样味道的小哥们,又臭又硬,期望快速发达,最好如探囊取物,不必费什么手脚,钱就来了,嘿!那时候,人小腰粗,不是爷也是爷了。
这不,就开工了。
在金老八被公安局抓住之前,情人节在邻镇,牛刀小试,收获不菲。哥就用这笔钱换了新装备。光拿着把杀猪刀吓唬人不成,哪天碰上不要命的,还不叫人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必须得添加枪支,这是哥的远见卓识,他的目光总是如炬。
兄弟伙间的交流,通常都很现代,不在一起的时候手机、电话或qq是他们手中的绳子,哥只要扯一下这根绳子,弟那边马上就会有反应。后来又策划连抢了几家加油站,都很顺手,没一次落草。手头宽裕多了,胆子越练越肥。
十天后,也就是这次长途奔袭的起始——悬圃县发生枪杀苏大头和税务局一个副局长的案子之后,金老八忽然被公安局长肖子鑫下令抓了,四条从家乡炊烟中振翅起飞的虫儿一听见风声就连夜开车跑路了,一路风光,往北京方向飞去,透过车窗看什么都是居高临下俯视的样子,一览众山小,转眼过了沈阳,一路向北。
呵呵,从国道绕沈阳转了大半个圈跑上高速公路,轻巧地转过xxx国道,再转入xxx国道,最后回到京沈高速公路,十几个小时还没怎么过瘾就统统跑到身后去了,越跑越得意,越跑越亮堂,心头那个爽啊,就跟头顶那天似的,嘿嘿,天老大,俺老二,神马金老八,神马悬圃县公安局,一切都是浮云,做这行真他娘的好,想咋就咋!
“哥,北京那边没事吧?”
“切!”
此行北京,抢劫不是目的,高强对这样的问话很不以为然,眼睛根本就没回头瞅是哪个问的,继续把车开得飞快,不是这种抵挡次座驾设计及年限的缺憾,一脚油门到底,二百脉都有他跑的。
“你就放心吧,仨儿!”拉着咏叹调,半天高强才又想起刚才的话题,他明白,小老弟问的“没事吧”有两层意思,一是问北京市的警察厉害不厉害,不会一到地方就抓他们吧?二是问到了地方有没有人接风洗尘。哥一手抓了方向盘,一手拢着头发,得意嗔怪道:“知道哥是谁不?哥叫高强!高强,武警,明白了吧?”
“即使是金老八被抓了,也没咱们多大事,咱们干咱们的,公安局抓咱们干哈呀??”
“恩,也是哈!”几个小兄弟点头符合。
当然啦,兄弟伙一听高强说话便点头称是。要不是冲这个,能冒懵就跟哥出来混么,嘿嘿!弟美得没话找话,这两天了,可以美出个鼻涕泡,长这么大小,啥时候有过坐不花钱的轿子一走上千里,吃香喝辣的历史呀?何况一路穿街过市,毛事没有,当然不会低估哥到北京地面的能量。再说啦,就凭哥的义气,战友情,见的世面和脑袋瓜子,到了地方别说警察不抓咱,吃喝玩乐那点事,之后安排个小姐更是搂草打兔子的事,对不对哥哥?哈哈……
那对么!
“哥既然把你们拉出来了,再让你们饿着冻着,那还够流氓意思吗?是不?”
“那是那是!哥,来,把烟抽上……”刚冒须须毛的嘴巴就呶过来,过滤嘴屁股就顶过去,一夹,一歪,扑一声火苗,大家就把十八块钱一盒的烟抽上了。
前面是山海关,被犯罪分子戏称为“鬼门关”的地方,一截短长城将关内关外分开,天气有些冷,大街人头攒动,游人如织,据说夏日里岸上沙滩松软,海边小风凉爽,是花钱消费的好地方,有的歹徒长期把目光盯住这里,作奸犯科,以丢掉脑袋瓜子为代价,铤而走险敲诈一些外地飞来的野鸳鸯,成了街谈巷议报料的新闻批发大市场。在此路过时,哥说回来再到这“改革开放”的好地方逛逛,现在就不停了。
你一句我一句,年轻就是好,一天一宿没怎么合眼,这会仍然越唠越精神,就跟鼓了大烟泡似的,穷精神。有人拉开车前的易拉灌小啤酒,先敬哥,高强瞥一眼,摇头不要,下巴朝右边使使劲儿,要矿泉水。
这就是素质。不是哥不想喝酒,可他现在开着车呢,警营里到底学到了多少拳脚先不说,就这纪律和严谨的头脑训练就够他一辈子受用的,伍虽说是退了,道也开始大踏步地往下坡走,但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那是毫不动摇的。不是想当什么守法公民,而是不能忘乎所以搭上命,要是那样,才赔死呢!
哥说过,抢劫如果点不正,让人当场击毙,那是点背倒霉,说啥也没用,谁让你干呢?可要无缘无故意外死在自己开的车里,把脑袋瓜子压扁,肠子压出来,他才不会那么傻呢,不值!
哥还说,人活得是啥?同样的人,人家当排长、班长,最不济也弄个义务兵,凭啥呀?他指指脑袋瓜子,全靠这。前几年我就傻,啥也不知道,光傻干苦干没加二十三干(巧干),连个义务兵都没弄上,现在明白了。
这番道理一讲,更是佩服得兄弟伙们连连点头。
“跟哥学着点!”一个拍打着另一个脑袋,“傻逼!”
兄弟伙大笑。
是的,在哥看来,现在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都无所谓。问题是,值不值?比如他们已经干过的几炮,在悬圃县,周边乡镇,和马上——说不定就今晚或明天(随时随地,看兴致,看情况,看安全系数,当然也得看哥是否有话)。在哥的哼哼教导下,他们已经明白这样一个基本道理:抢劫并不可怕,这年头,抢点,弄点,很正常。
不弄,满大街找工作,完事人家电话告诉招你了,当保安,月薪三千,条件是先打八百制服费到指定帐号,你就满心欢喜……那才傻逼一个,活该!
说到底,他们几个跟着高强投靠仿古一条街的老大金老八,心里图的也就是吃喝玩乐这些事。
现在,金老八被抓了,他们也就只好跟着高强出去躲避……
“所以说,”差不多每次谈到有关话题,哥都会用社会上狐狸的目光打量一眼刚拢到身边还不太地道和成熟,要不是脸上都有一些青春痘可以证明他们有一把子力气,胆子也够的话,说什么他也不会拉起这么一支队伍开始走南闯北的冒险历程。“跟哥干,这回出去能骗就骗,不能骗就抢,抢不成就杀,比啥生意都牛逼!信不?”
当然信。眼角飞快地检阅一下,个个五体投地的样子。
有这样一支小小的队伍,虽说力量看上去还不够强大,带的家伙也不够现代——枪是钢珠枪,刀是军刺,还有弩,仍然属于冷兵器时代的产物,但毕竟能够相互壮胆提气,也初具规模,对付一般小场面可以说富富有余了。
他们也愿意把青春交给哥。毫无退缩之意,跟哥闯。
“嘀嘀——!”
喇叭声好像是说“牛逼——!”
头顶的天,就是个亮堂,是个好兆头!高强忍不住按响了喇叭,在他熟悉的燕山余脉的大树林子里冲撞回荡,表明他此刻的豪情与惬意。他的青春有二年多交给了这里,现在他回来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用不上今天晚上就能进京了,呵呵,途经秦皇岛有心想进去兜他一圈,后来想想,算了,这一带的警察厉害,还是别去捅那个篓子,赶紧奔北边去吧。
所以,他把车在秦皇岛的外围绕了个大大而复杂的圈子,最后像飞碟似的擦着外环拐了一个扭曲的弯,费了点时间,最后找到高速入口,出去又进来就回到了xxx国道,上路了……
“哥,没油了吧?怎么听着动静不对呀?”
“油是有,就是不太多了。”
“那咋办?还有挺远吧?”
风声呼啸,窗外的天不知啥时候已经暗下来了,四周的原野也变得光怪陆离,大厂房、大企业、小平房、农村庄户远远近近鬼火一样的灯火统统一闪而过……
钻过一个上坡的长长隧道,前边应该就是唐山市了。
哥没答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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