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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嫌疑人宗祈,男,22岁,江州大学在读学生,因缺少学分延毕一年。如今在XX平台探灵主播区任职,目前暂居南旧城区山溪路富强小区3栋202。直系亲属两位,一位于十五年前失踪,另一位已于今年年初病逝。”
“21日中午十二点犯罪嫌疑人进入江州市枣花仁心精神病院进行探灵直播,这是我们在平台后台截取的直播回放。”
外边夜幕已至,会议室里警察们正襟危坐,最前方银幕上的投影录像正在播放。
此次案情严重,且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误造成消息泄露,仅仅只是大半天的时间,这桩案子就引来无数社会媒体关注。在多方巨大压力下,上面专门成立了专项调查组,派了一位国安特勤局的探员来协助调查此次碎尸案。
级别上来说国安特勤局的探员是特别委派,上来就直接接手整个调查组,成为第一负责人。
投影上的黑发青年正侃侃而谈:“这里在二十年前发生过一场破朔迷离的大火......”
主持会议的探员兼组长按下暂停键,面色严肃。
“这是嫌疑人最早出现在犯罪现场的视频。”
“然而从我们在现场提取到的罪证来看,显然这只是嫌疑人的一次声东击西。这条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继续往下过。”
专案组所有人都神情凝重,笔尖沙沙在纸面走过。
高沐则坐在最前方的位置,面前摊开着文件,手里拿着一支笔,眉心高高拧起,视线如同胶水那样黏在拍摄着案发现场的照片上,在门背上那条衔尾蛇标记停留了格外久。
这桩案子的关注度太高,他们也只能临时加班加点,以至于明月高悬还在这里加班工作。
根据上午从现场得到的线索和法医给出的尸检结果,专案调查组终于在十点前模拟复盘出了整个案件的经过。
出乎意料的是,DNA检测确定过身份后,警方发现两位受害者也不是全然无辜者,一个因□□多名幼女留下过案底,刚刚刑满释放不久,另一个在比对DNA后竟然还被追溯出身负一桩尚未告破的杀妻案。
“堕落天使还是开膛手?”
连环杀手在大体上也有划分类型,常见的有“食人者”“黑寡妇”“死亡天使”等,开膛手和堕落天使也是其中之一。
堕落天使这种类型的连环杀手通常认为自己背负着某种使命,他们选择的作案目标一般都是特殊群体,而自己则行使“清理”的职责。而开膛手则喜欢大面积破坏尸体,热衷于行为艺术。
鉴于没能从嫌疑人口中得到任何信息,这一条被暂且搁置,继续复盘案件过程。
很快,加班加点的专案组就模拟出了简单的基本经过。
凶手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两位受害者,然后将对方草草碎尸装入黑色袋子内,拖到了荒废已久且人迹罕至的枣花仁心精神病院,在一楼洗手间的最后一个隔间内分尸,用白蜡倒灌进头颅之内,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做完这一切后,他离开洗手间,回到门口,打开直播并且再度进入精神病院,制造出自己不在场的证明,诱导直播间内的观众,在关键时刻故意切断直播间的连接信号,伪造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嫌疑人,然后报警并且大摇大摆地来警察局做笔录,极尽嘲讽。
‘从外表真看不出来啊,气质那么干净的青年竟然会是凶手。’
‘明明像一张白纸,实际上却是穷凶恶极的犯罪。’
一边复盘,与会的警官们一边暗暗心惊。
如果不是法医意外发现的关键性证据,恐怕这个案子得成为一宗悬案。别的不说,凶手的作案手法和心思的缜密程度就足够让人胆寒。
就连之前宗祈在几次探灵中遇到的意外也被专案组拎出来归类为凶手心思狡诈诡谲,故意和警方打好关系以降低自己的嫌疑。
探员稍加整理,做出最后决定,“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些材料和证据就可以着手移交给法院了。”
就在这时,高沐终于抬头。
“复盘里有很多不合情理之处,包括有明显冲突的逻辑关系,时间线上的问题,这些都无法解释。如此草率地结案,恕我无法接受。”
“那又如何?”
站在银幕前的探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证据不会说谎。”
铁证如山。
证据当前,多少的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会议室里其他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耳朵却都十分统一地竖起。
高沐是从国安特勤局调派出来的,如今接手案子的柳探员则正在国安特勤局任职。大家都对高队长降职的原因好奇不已,没想到这一回恰好碰上了以前的同僚,,自然心生好奇。
柳探员的语气讥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挖苦:“高大队长,不要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被调出国安特勤局。这么简单且证据一目了然的案子,你也要发挥福尔摩斯精神吗?”
高沐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手里的笔,沉声道:“案件之前的负责人是我,我拥有亲自审问嫌疑人,确认是否存在失误的权力。”
“那请随意。”
柳探员皮笑肉不笑:“明天中午十二点,这些证据就会呈交上去。”
“最后,作为曾经的同僚,容我提醒你一句。既然你认出了那个标志,那就应当明白我做出尽快结案的结论,即使移交给上级部门,同样会获得相同的结果。”
面对这个潜藏在阴影中,就连国安特勤花费无数人力也难以打入其中,抓不到任何踪迹的黑暗组织,更快移交结案才是重中之重,否则......或许会迎来意料之外的反转。
因为就算有再多疑点,也逃不过一句铁证如山。
高沐抿唇,挺直腰板走出会议室。
......
入夜已久,警察局里安安静静,现在是下班时间,值夜的警察并不在这一块驻守。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审讯室门口还站着全副武装的警员。
拘留后对犯人的审问工作一般定在24小时之内。
另一头的专案组在模拟复盘,这边也没闲着,一直不间断地派警员过来问话。然而犯罪嫌疑人相当嘴硬拒不配合,始终重复自己无罪,这才僵持到现在。
负责看守临时拘留的警察站在门口,看到高沐后连忙立正敬礼:“高队长。”
高沐点头:“已经在走结案流程了,不出意外的明天就可以移交拘留,我来例行问询一下。”
听到要结案,两位警员松了口气。
嫌疑人口风太紧,看到证据后情绪激动但拒不认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依旧没用。再加上专案组和媒体舆论不断施加的压力,所有人都很疲惫。
“大家都辛苦了,先去吃晚饭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
“是,队长。”
她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落针可闻。
这里只有一块玻璃隔板,几张椅子,以及一位被手铐铐紧,坐在玻璃隔壁后的犯罪嫌疑人。
经历了一天的审问,黑发青年神色明显有些萎靡。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冷静的迹象,瞳孔充盈着一簇无法熄灭的火焰。
在看到进来的人是高沐后,这簇火焰明显窜起些许,明亮愤怒。
“不是我。”
他的嗓音干哑,充满笃定。
高沐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一个人。”
“法医的检定结果有问题。”
“......”
这也是高沐梳理出的症结所在。
现场搜集到的罪证和法医给出的尸检结果有出入,虽然出入不大,但的确是无法解释的疑点。
可是仅凭这些微不足道似是而非的疑点,在现有的证据面前根本没有丝毫说服之力。
因为不仅在尸体上发现了指纹,就连凶器上也有。
指纹和黑发青年的指纹一模一样。这是铁证,无可辩驳的铁证。
宗祈攥紧拳头,手铐上的铁链伴随着他的动作沙沙作响。
“法医伪造了罪证,我是被陷害的。”
隔着玻璃窗,他定定地同高沐对视。
少年眉宇坚毅,双眸内布满红血丝。
那双眼睛却很亮,亮得出奇,像黑夜寒星,像白昼烈日,照到灵魂深处,让人不敢直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就算她不会侧写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这不该是一双穷凶恶极犯罪会有的眼睛。
高沐疲惫地闭眼,再睁开的时候,虽然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却多了几分坚定。
“我相信你。”
宗祈睁大了眼睛。
自从被逮捕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板上钉钉的犯罪嫌疑人。
就算宗祈无数次强调自己前一天还在出租屋,也可以通过出租车查到他的出行信息,甚至用自己的人格作为担保,依旧毫无用处。
我无罪这三个字,宗祈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次了。
所有人都在劝他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趁早交代还能减刑。
当然了,这么恶劣的案件那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逃,绝对得上最高法院复核一遍,减刑要么是枪刑转成注射给个痛快,要么也得无期。
宗祈清楚的很,所以想方设法和进来问话的刑警沟通,可没有一个人真的想和他沟通,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板着脸问他作案动机。
现在却有人愿意相信他。
宗祈说不清现在自己的心情,过了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干巴巴的谢谢来。
“不用,这是我的职责。”
下定决心后,高沐没有继续停留的意思。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雷厉风行地做出决定:“原定明天中午十二点结案。我会以前负责人的身份请示上级拖延结案时间,再重新委派另外一组再次整理调查。”
“那......如果调查结果和专案组调查的结果一样呢?”
高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会尽力。”
她轻声说着,语气斩钉截铁,“以我肩上的警徽为誓。”
“砰——”
审讯室的门重新关上了。
静谧空旷的走廊里,高沐如同一尊雕塑般站立在原地,手脚冰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眼睛里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检测的法医是首都医科大学的教授,在江州工作了十几年,人脉地位样样不缺。
如果凶手不是凶手,那拥有如此大能力让伪造罪证的又是谁?
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谁又能将一个无辜人轻而易举调换为替死鬼?
谁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下潜藏的是什么,是海州渗透过来的阴影,还是其他更加庞大的东西。
明明才刚刚入夏,寒气却像是从脚底开始侵袭,渗透在四肢百骸,叫人从心底开始发冷。
尸检指纹检验结果和现场有出入。
近乎一模一样的案子,她不是第一次经历。
这是第二次。
......
高沐离开后,宗祈重新坐回椅子上。
沉重的手铐也伴随着他的动作晃了回去,垂在腿间,沉甸甸的。
十几个小时过去,再多的茫然和不解也逐渐平息。
他现在已经可以冷静坐下来分析这桩诡异案件里的利弊关系。
首先,宗祈可以确定,陷害他的人正是凶手......以及凶手背后的神秘组织。他们的标志,或者某种讯号是衔尾蛇,或许。
凶手在洗手间里接的那通电话给了宗祈许多信息。
难怪当时凶手那么有恃无恐,甚至都没有蹲在洗手间里把他这个目击者解决掉,原来早有后手,有人帮忙善后,最有能力伪造罪证的当然是检验科法医。
宗祈飞快活动起大脑,最终得出结论。
一个可以随意篡改现实颠倒黑白的组织,很难说如今愈演愈烈的舆论压力是不是也出自他们的手笔。
可以确定的是,既然这个组织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就算高队长愿意以职位担保帮他申请重新审核的机会,它也不可能放过自己,反而还会拖累愿意帮他的人。
如果坐以待毙的话,宗祈只会被送进监狱。
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那他又该怎么救自己呢?
宗祈的视线在空荡荡的室内逡巡,最后重新停留在自己眼眶之上。
如果常规的办法走不通,就只能试试非常规的办法。
他手上有一个非自然系统,还不至于走投无路。
【即兴拍摄剩余时间:14小时20分钟】
【尖叫值:110,《精神病院》小剧本探索进度:45%,当前演员人数:1】
警察们将他身上的东西全部收走了,包括可以用来联系外界的手机。
但是这个恐怖片导演系统在手机上的程序界面也只是一个载体,宗祈可以随时通过意念打开浮现在视网膜上的系统面板,这也是他唯一的后路。
他轻车熟路地点开导演权限的界面。
这个权限界面宗祈已经进来看过好几次了,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导演权限一共有三个,除了第三个权限以外,其他两个权限都只在电影拍摄中途才被允许使用。
【导演权限一:探查信息】
【导演权限二:绝对豁免】
【导演权限三:重新拍摄】
第一个权限的介绍宗祈不太明白,写明的说是可以探查演员的信息。
因为即兴拍摄演员只有宗祈一个,这个权限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他现在才刚完成新手导演任务,即兴拍摄都还没结束,自然接触不到更后面的东西,只能暂且搁下。
至于第二个权限就更简单粗暴了。
绝对豁免:在大剧本和即兴拍摄过程中,导演不会受到任何来自鬼怪的伤害。
可惜这个权限也有限制。
首先拍摄过程仅仅只局限于大剧本和即兴拍摄内。像宗祈这次开启的即兴短视频拍摄,系统对此有着严格的次数限制。只能通过导演等级提升,或者是电影剧本评价奖励才能获得额外次数。
换而言之,如果他没有进入即兴拍摄就不小心开启了小剧本,那豁免权就完全没用了。
再者,这里局限的只是鬼怪。遇上这回的变态杀手依旧无计可施。
顺带底下有一行小字标注,上面写着宗祈的生辰。
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出生,纯阳之体,百鬼难侵,但因子时出生缘故对鬼怪有特殊吸引加成。
宗祈:“......”
谢谢,并不是很想亲身验证。
到底有没有鬼另当别论,在这个火烧眉头的关头上,最让宗祈在意的,还是第三个权限。
【重新拍摄:在演员的演绎或者剧本走向不尽如意的时候,身为该电影的导演,您当然拥有重新拍摄的权力】
【注:因为您的导演等级过低,包括即兴拍摄在内每场电影重拍次数仅1次,时间为10分钟】
【又注:重拍会极大程度上影响电影剧本走向,关系到最后评价,若是中途出现差错,可能造成突发意外死亡,请慎重选择】
宗祈的担忧一直停留在意外死亡四个字上。
他不清楚这个重新拍摄到底指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样的风险。
但是......在想清楚利弊关系后,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求人不如求己。
这会儿,宗祈真的发自内心感谢起这个神秘的导演系统。至少它在,宗祈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下定决心后,他终于开口。
“系统,开启重新拍摄权限。”
视网膜上倒计时登时一顿。
【重新拍摄权限已开启,请选择重拍时间段】
下一秒,宗祈周围的一切都被凝固。
所有的背景都化作一大片一大片凝结的色块,最后从视野范围内水银那样滴落,旋转着开始了后退。
纷飞的景象开始从他身周流过。
他看到了高沐从门外走进来问询,看到了负责审讯的警官从桌前站起,看到了证据被摆在他的面前,看到自己被扣上手铐押进审讯室,看到警官们三三两两从靠在饮水机墙前的他经过,看到警车呼啸着从警局门口倒退到荒废的精神病院门口......
时间正在若无其事地倒行,没有人注意到他。
荒诞又怪异,仿若光怪陆离的大梦。
宗祈就站在这倒行的场景中间,手心满是冷汗。
最后,他倒退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厕所隔间逼仄狭窄,手电筒散发着明明灭灭的冷光。
一墙之隔的门外,锤子敲打在铁钉上的声音经久不绝,一下紧接着一下,将头颅钉入木板。
【您已回到指定剧情点】
【注:您只有十分钟的重拍时间,重拍结束后您将返回当前时间段,中途后续的剧情将直接由剧本进行推演,无法再次更改,包括可能存在的死亡】
【倒计时开始】
宗祈深呼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瑞士军刀。
他回到了十个小时之前。
他还有挽回和更改未来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