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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黄主簿和方知县两个方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燕知堂的据点,一个回了后衙一个回了城里的别院、两个人却是不约而同的做了同样一件事情,那就是洗澡……
回想起那老道搞出来的那些恶心的虫子、奇臭的味道,方知县就是一阵恶心上涌!---千里当官只为财、大爷我一个好好的读书种子,举人出身!来这个穷乡僻壤跟姓黄的这些边鄙野民为伍也就罢了,现在使团遇袭官家丢了面子、结果现在又搞出来什么蛊虫疫病!
方知县捏着皂角球狠狠地搓洗着手臂、一边发狠一边对身后的小厮说道:“去!到黄家的白凤楼里定一桌酒席,再来五坛子东阳酒!”
小厮低头道:“县尊、可要在大娘子手里支银钱?”
方知县冷哼一声:“不用!挂账即可、他黄家家业大,不缺这一点!”
小厮心里一动……这自家县尊向来在明面上是不肯与黄家同流合污的,这回难道真的是因为使团遇袭一事、知府要问罪于自己家老爷所以老爷这是破罐破摔了?
小厮不敢多言语、拱手退下。
夜色深沉、空虚老道盘坐在客房内,身前坐着依旧一副苦相的杨离。
杨离睁开眼睛、眸子里精光四射……老道仔细看了看他、懒洋洋的说道:“刚刚落脚、你急个什么?记住了、你是贫道抓住试药的药奴!”
杨离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抬手示意老道门外有人接近了……
来的是两个一脸恭谨的内卫、摆好了一张长条桌案,捡上来四个高足盘子。老道一看、一碟鱼脍拌姜丝,一碟切得薄薄的熟牛肉,一只蒸鸭子、还有一碟火腿烧菌子!
两个燕知堂的内卫一脸趋媚的摆上一只青瓷酒盏、年纪略大一点的那个低声说道:“敢教真人知晓、伍校尉交代咱们要伺候好真人!咱们怕厨下的手艺不好、特意去县城里最好的白凤楼里买的拿手菜和酒水,这东阳酒在这县城里只此一家、真人不忌荤腥,这几日若是有什么想用的、尽管吩咐咱们两个就是!”
另外一个内卫赶忙捧出一碗温热的米饭、摆好杯著,还捧着小酒坛帮老道倒好了一盏香醇的东阳酒。
老道看了看酒菜、翻了翻白眼:“知道你们有心了,拿去吧!应该能保得你们一个月不被蛊虫疫病沾染……”说着、在怀里摸了两粒黑乎乎的药丸出来,满不在乎的扔在那个内卫的手里。
两个燕知堂的内卫心头一松、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留下老道独自大快朵颐吃喝的不亦乐乎……
杨离抱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内卫身后,因为自己是个药奴下人的身份、就算燕知堂再敬重景瑜道人也不会太拿他当回事,就带着他到后院伙房吃东西。
管伙房的是一个神色阴渗渗的中年人、两个内卫似乎也不愿意多搭理他,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中年人指了指还在冒着蒸汽的锅:“自己去取、蒸米饭还有老豆腐在锅里,旁边的盆子里有葱和酱菜。”
杨离拱了拱手、转身去找吃食……没一会儿,一碗老豆腐、加上一碟子黑乎乎的酱菜,杨离捧着一只大老碗蹲在小桌子旁呼呼啦啦的吃起饭来。
旁边的伙夫坐在门槛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杨离吃饭,突然低声问道:“你能听见声音、却被景瑜真人弄成了哑巴?”
杨离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伙夫笑了笑:“倒霉的家伙!”
杨离吃着饭、眼睛悄悄地扫了一下柜子上的碗筷……二十多个瓷碗,还有三口铁锅。看来、燕知堂在这三庭县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内卫,恐怕也和这支交趾使团有关系。中毒卧床的伍校尉、加上四个手下,自己废掉的两个加上被他们自己杀死的两个………看来剩下的人应该全部都赶去使团遇袭的地点去调查了。
吃完了饭、杨离恭恭敬敬的施礼告辞,中年人只是摆了摆手并未说话,杨离便默默的沿着院墙向客房方向走去。
眼见四下无人、杨离一个闪身钻到了树荫里,借着夜色、摸向伍章焕休养的那座小楼。
两支牛油烛点的明亮、桌子前的人正在喝一碗米粥,伍章焕被空虚老道的解药给折腾的差点断了气,不过体内的蛊毒确实是排了出来。再加上习武之人的身子骨强健、此时已经开始恢复元气了。
那名心腹愁眉不展的站在桌前、伍章焕放下碗,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血色、冷冷的说道:“愁得什么?这破烂县城发了瘟疫有知县和知府顶罪,跟我们有何干系?”
心腹拱手答道:“哥哥、章校尉带着咱们的人马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回,那些厢军又都是些派不上用场的。咱们燕知堂驻扎这三庭县、就是为了随时接应交趾那边的人事,这次使团一事若是一无所获、恐怕咱们这些人尽皆脱不了干系!”
伍章焕冷哼一声:“那有怎地?凡事有章校尉在上面顶着!再说了、咱们是燕知堂外堂行走,虽说挂着个内卫的名头、可哪个真的进过皇宫大内?这些大事都有那些内堂内卫执掌,你休要闲操心、赶紧想个脱身之策离开这三庭县才是正经的!”
心腹闻言皱了皱眉头:“那使团里面的内卫、听闻是一名女子负责!听闻那交趾国主黎恒垂涎这女子美色才答应再次接受官家册封的,若说这女子没有些手腕那是没人信!这件事要是想弄清楚恐怕还得在那失踪的女子和使节身上下功夫。哥哥趁着疫情未起、便由此着手想法子让内堂下令让哥哥脱身才是上策!”
“内堂……”伍章焕放下碗沉吟半晌,抬起头说道:“我也在奇怪、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内堂为何一直悄无声息?看来……是该走一遭了!”
屋后的杨离无声无息的沿着窗下的树枝滑下、隐没在夜色里。
翌日一早、黄主簿坐着马车恭恭敬敬的来请冒牌的景瑜真人,一张老脸笑的花团锦簇、未言先拱手,进屋便奉上赤金二十两聊表敬意……
刚刚吃罢早饭的老道喝了一口茶、故作高深的说道:“怎么县尊对这瘟疫一事似乎并不算上心啊?”
黄主簿暗骂一声、愁苦的答道:“咱这三庭县穷乡僻壤、本来就难以容下县尊这条大鱼!再加上使团出了事、恐怕县尊大人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早点离开这多灾多难的三庭县了吧!”
老道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唉!为官牧守一方应当安抚黎民保得太平,如此……不该啊!”
黄主簿低声道:“就请真人出手拯救我黄氏一族吧!保得我黄氏、自可稳得住三庭县之地,还望真人慈悲!”
老道斜着眼睛看着黄主簿:“保得黄氏不难、但城内外数万百姓还有山里的山民怎么办?制作避毒药丸可是要废上不少钱钞药材的。”
黄主簿皱了皱眉头、声音愈发低沉:“黄氏虽说是大族、可也能力有限,施舍些米粮尚可、周济一些药材也可,但以一己之力抵抗疫病……那就无能为力了!”
老道眼神闪烁一下:“那样一来、恐怕会有很多人丢了性命,破家失地、在所难免了……”
黄主簿老脸一红:“黄氏定然不会让乡老孤寡辛苦无依、到时候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老道暗自冷哼一声……这黄主簿好毒的心思!竟然想控制疫情借此吞并中产之家的田产……真真是一方蠹虫!
老道跟伍章焕辞行、坐着黄氏的马车施施然而去。
伍章焕惨白着一张脸、戴着一只竹斗笠带着那名心腹打开后门悄悄离去,两人身后、一个披着破麻衣的乞丐拿着一支竹杖有气无力的走着……
转过一个街角、那名心腹对伍章焕说道:“哥哥、后面那个乞丐跟了咱们一路了,要不要打发了他?”
伍章焕喘了喘气、虚弱的说道:“不必理他、现在是多事之秋,南疆这些妖魔鬼怪现在都在打探风声。让他跟着就是了,手伸得长了、内堂可不会饶过他们!”
两个人慢慢的离开了街巷来到城北的一处土地庙,土地庙不大、门口坐着一个老庙祝,瘦骨嶙峋的样子、正坐在石头上编一只竹匾。
伍章焕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亮出腰牌、可那老庙祝恍若未见,只是坐着干自己的活计。
伍章焕也不以为意、拱了拱手便带着心腹手下扫了一眼身后的乞丐进了土地庙。
乞丐也不吭声、蹲在街角的阳光下开始捉虱子……
老庙祝编好了竹匾、似乎很是高兴……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乞丐、开口说道:“别捉了、你那麻衣虽破却没有虱子,捉的甚么?”
乞丐楞了一下、抬起一对明亮的眼睛,咧嘴笑了笑:“这世上的虱子还是很多的、捉一只是一只!”
老庙祝笑了笑:“滚吧!咱就当你是花子门的小腿子、滚远一点,要不然招惹了内卫、小心你家主子满门性命!”
小乞丐闻言一抖、立刻爬起来拱了拱手落荒而逃了。
杨离坐在一间矮小的茶肆之中、正在喝茶吃包子,还未吃完、就见一个小乞丐气喘吁吁的跑到茶肆外面看了看自己,接着扭头坐到了杨离桌子侧面的地上。
杨离擦了擦嘴、将碟子里的几只包子放在了小乞丐的旁边,小乞丐连忙拿起来就吃……一边吃、一边低声对杨离说道:“离哥儿,俺跟了一路、那两个人并未驱赶俺,而是去了城北的土地庙!”
杨离喝了口茶、轻声问道:“可看清了?”
“嗯!”小乞丐打了个嗝、答道:“看清楚了、那老庙祝原来是朝廷的人,以为俺是什么帮派的、让俺滚远点!那个朝廷的官儿对他毕恭毕敬的、看来不是个小人物!”
“知道了!你离开县城去别处躲上几个月,自己当心些!”说着、杨离在旁边的包袱里拿出一只旧旧的布包,里面是一些制钱,轻轻放到小乞丐旁边。
小乞丐吃完了包子、捏了捏铜钱:“离哥儿、这些人不好惹,你要当心些!”
杨离在桌子上放下茶饭钱、起身说道:“知道、你要小心些,不要被那些人拉进花子门!实在混不下去、就去我那间小客栈里存身,钥匙就藏在门口的大青石下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