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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筐红土瑟瑟的沿着装满尸首的大坑倒下去、抬着土筐的两名厢军兵士吐了口吐沫,一个红脸厢军低声骂道:“一群直娘贼!好死不死的死在咱们地头上、害得爷爷还得挖坑埋他们。”
另一人看了看不远处的州府官吏还有团练使那些人、低声说道:“行了行了、少招惹祸事,咱们只是挖坑埋了这些禁军、至少还有命在!这一百多号人、说死就都死了……可别招了兵祸,到时候咱们也都跑不了!”
一条深沟、一股脑的埋葬了死去的一众禁军兵丁,红土一埋、连块墓碑都没留下。州府衙门的人加上团练使现在是急的团团乱转,哪个有心思理会这些丘八的身后事?
钱凤廖今年方三十许、靠着与首辅大人的一点香火情得了个桂州团练使的职位,本想着与知府衙门搞好关系、远离北方那片绞肉机一般的战场安安静静的在这里捞几年钱财,最后能在三衙谋个职司就最好了……可谁承想这好好的使团就在自己的地头上出了事!
钱凤廖这两日已然急的满嘴燎泡、本来想求知府赵大人帮忙解围,可那赵卓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的德行、哪有心思搭理他!
求着州府的通判沈大人来勘察现场后、那赵卓干脆称病不出了!钱凤廖知道、这厮肯定是派人去汴梁城打点关节准备后路去了。
除了失踪的使节和一个宣旨太监、还有一个内卫!这三个人的尸体没有找到,剩下的禁军还有马夫、交趾的随员,全部身死!尸首散落在这座山谷里是惨不忍睹,有几具尸体还奇怪的没有鲜血流出!就连监司衙门的老推官都瞧不出什么端倪、那些仵作更是不堪大用,难不成……真的是什么山贼作乱?钱凤廖知道、官家可不算昏庸,自己这道折子一递上去、这桂州团练使的位子这辈子就甭想了!
秋日的南疆依旧闷热无比、钱凤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席棚下面拱了拱手对桂州府的通判沈大人说道:“沈大人!您说怕起瘟疫埋了这些尸首,本官遵从即是,可这件事这几日就会报送至官家面前、这……这可怎么交代啊?”
沈通判摇着一把折扇、看了看钱凤廖叹了口气:“官家什么心思朝堂上谁人不知?黎桓那厮、自打败了侯仁宝刘澄这两个无用的武夫就一直不安稳,国朝一直向北方用兵、官家自是希望南疆安稳一些,上次官家的使节被扫了面子、这次好容易说服黎恒派个使节进京陛见,这件事……交代不了啊!你让官家拿什么再去安抚交趾那黎恒?”
钱凤廖咬了咬牙:“大不了再多赏赐些金银布帛、抓到这些贼寇枭首示众就是了!总不会因为这个再起兵戈!”
沈通判缓缓合上折扇、低声说道:“那交趾黎恒狼子野心、听说近来又大肆分封自己的儿子和义子一共十二个王位!这王子一多……心就野,心野了、人就不安稳!桂州府这块边地在黎恒看来、是不是嘴边的肥肉呢?”
钱凤廖楞了一下、低声问道:“沈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很有可能是那黎恒自己搞出来的?他想趁着官家无暇南顾寻衅侵夺桂州?”
沈通判摇了摇头:“不好说、身在那个高位,一举一动都已经想好了多条退路对策,但此事处置不好必然会惹出祸端。无论是战是和、我等都逃不过官家的责难了!”
钱凤廖面色一苦:“若此事查清楚是那黎恒自己所为……官家会不会还得任用我等准备与交趾交战,若是那样……”
沈通判呵呵一笑:“钱大人莫要自寻死路!要知道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官家的心意!官家不想打、那就不能打!只要打不起来、以后官家还会再起复我等,如若是打起来了!哪怕是打赢了、以后我等也再入不得官家的法眼了……”
钱凤廖脸色一白:“明白了!山民作乱、勾结盗匪袭击使团抢夺财物马匹,禁军兵士水土不服加之寡不敌众……尽数殉职!交趾使节等人也全数罹难,通判大人您看这样可好?”
沈通判微微一笑:“如此最好!”
钱凤廖看了看茂密的山林、凑到沈通判身边低声说道:“内卫燕知堂的人怎么办?他们可不受咱们节制!”
沈通判想了想:“燕知堂那个章校尉老夫见过一面,是个知晓轻重的!怕就怕三庭县可能还有内卫的其它眼线,这样容易横生枝节、结交外臣又是他们的忌讳……此事我等就装作不知吧!有些事情、是永远都没法摆到台面上的。”
钱凤廖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官家能体量咱们的一片心意啊!”
三庭县的县令告了病、跟自家娘子在后衙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了,桂州府知府也在告病、下面的小吏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唯恐出了纰漏,倒是苦了那些衙役乡兵捕快……一个个扎在深山里面累得不成人形,钱凤廖再尸位素餐也不敢太过大意、依旧下令禁军大营备战整军,桂州府通判沈大人则派出了信使前去交趾交涉、准备联系交趾国王黎恒,探听一下对方的口风。
杨离离开了空虚老道、至于老道准备怎么坑害那三庭县黄家他已经不感兴趣了,摸清楚了燕知堂内卫落脚处、杨离打算再来看看虚实……玉筝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下落如何是他迫切需要搞清楚的事情!此仇不报……杨离总觉得山长剑师胖子还有书院里那上百条冤魂在身后不停地纠缠自己!
对于救下自己的沙海、杨离也起过查清楚的心思,可沙海就是个简简单单的西域人、落户桂州城三代了,只一个女儿还被人掳走、再往后……沙海比杨离都想知道那个救下杨离的人到底是谁!因为他的女儿还在那个人手上……除了偶尔有人突然现身告知沙海一些讯息,沙海有时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个女儿、女儿是不是被他们掳走了?
摸清楚燕知堂在三庭县里有二十几个人……还有一个上线!现在只剩下两个,土地庙很小、里面最多能容下三五人,加上门口的老庙祝……不超过七个人,伍章焕现在就是个废人……杨离一边走一边用一条灰色布巾遮住面孔,单手按着腰后的剑柄一步步接近这座冷清的土地庙……
老庙祝依旧坐在土地庙门口扎着竹器、听闻脚步声响,抬头望去……不由得叹了口气:“来寻仇?”
“寻仇!”
“燕知堂内卫内堂所在、动了手就是妥妥的谋逆大罪,值得?”
“上百条人命!值得……”
“明白了。”老庙祝缓缓站起身来、浑身上下的骨节发出一阵细密的闷响,左右看了看:“你的同伙呢?”
杨离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庙祝:“没有同伙、一人一剑,寻仇!”
“使团遇袭一事与你有关?”
“没有!我也在等使团、我的仇人就在使团里!”
“使团里?明白了……”老庙祝想了想、突然一矮身,一拳轰出!
苍老的老庙祝似乎瞬间年轻起来、手臂上筋肉虬结,当胸一拳打向杨离!
杨离只觉得自打离开书院以来胸中那股愤恨和怒火此时就像要撕碎自己的胸膛一般!迎着拳风一步上前……
一道寒光一闪而没!
老庙祝扑倒在地、身后杨离手里的玉带剑犹自在颤动,一滴鲜血沿着剑尖滴落在地。
杨离迈步走进了土地庙。
土地庙是个小院子、一间正殿两间厢房,此时院内的三个人正站在正殿前面冷冷的看着走进来的杨离……
伍章焕面色一紧:“原来是你!你一直都在盯着我们?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离呼出一口气平静一下心情:“你们刚才听到了、我在找一个仇家!”
伍章焕瞥了旁边的那名年轻人、答道:“你杀了燕知堂数位暗探、还想报仇?”
杨离看了看那名神色自然的年轻人、只见此人二十许的年纪,一身土布衣裳,身上未带兵刃。此时也在打量着杨离。
年轻人问道:“你要找何人?”
杨离冷声说道:“内卫、玉筝!”
“她?”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释然:“看来你从蜀中而来!”
“她在哪儿?”
“失踪了!”年轻人一摊手:“你应该是算准了这里没有燕知堂的好手了、这才公然上门寻仇、那我又何必白白送死?玉筝确实失踪了、我们只找到了宣旨太监和交趾使节的尸体,现在可能已经移交到桂州知府衙门那边了。玉筝是唯一一个可能还活着的活口,我们也在找她。”
“你是何人?”
“在下燕知堂岭南道桂州府指挥使麾下书记官曹正。”
“三年前的成都府路燕知堂指挥使是何人?”杨离冷冷的问道。
“这个在下无可奉告、说了这些是为了保命,如果告诉你其他燕知堂的隐秘那就是我找死了……”曹正轻声答道。
杨离冷笑一声、还未发问,伍章焕身前的那名心腹咬着牙喝骂道:“你这厮、真当爷爷们怕了你不成!受死……”
说罢、迈步一刀当头剁下!
杨离脚下不动、单手软剑向上刺出!叮的一下、剑尖竟然点在腰刀的血槽之上,紧接着软剑弯曲、将这一刀生生钉在了半空中!
看见自己心腹根本不是对手、伍章焕咬着牙抬起双掌对旁边的曹正说道:“在下不察以致书记官身陷险境!伍某这就上去搏命、书记官赶紧离去吧!”
曹正摇了摇头:“逃不掉的,我又不会武功、这人是来向燕知堂复仇的,恐怕没打算留活口!”
伍章焕脸色一片病态的潮红,闻言说道:“书记官似乎看出来这小子的跟脚了,他到底是什么门派世家?”
曹正道:“应该是一座书院!一座本已经死绝了的书院……”
伍章焕摇摇头吐气开声:“受死!”一指点向正在挥剑挑开那名暗探胸膛的杨离……
杨离只几个回合就轻描淡写的一剑刺入那名燕知堂暗探的胸口,随即剑尖挑动将这个人胸中的热血释放出来!
一股凌厉的内劲指风自接袭向咽喉、杨离剑锋抖动旋身避退,指风击打在软剑上发出一身长鸣……杨离旋身再次上前一剑刺出!
伍章焕面如金纸劈手抽出长刀迅速格挡、只是身体还是虚弱无比,根本使不出力气。刚才那一击、已经是他搏命的手段了!如若不成、束手待死而已……
软剑灵蛇一般颤动、缠绕在伍章焕的刀身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形,伍章焕手指一松长刀当啷一下落了地、右手手腕已经被杨离一剑切开大半!
伍章焕身子后仰似乎已经体力透支、可在身体倒地时,伍章焕居然一脚将落地的长刀狠狠踢出!长刀射向杨离的小腹、杨离翻身躲过,一剑刺出!玉带剑直接刺入了伍章焕的腹部……
伍章焕单手一把抓住了杨离的剑、跪在地上喘息着,杨离身后却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杨离一抖手、软剑切断了伍章焕的手指,转身在身前带起一片寒光,却只见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曹正、此时正仰面朝天死在地上,胸口上插着的、居然正是伍章焕踢出去的那柄刀!
伍章焕倒在地上口角流淌着血沫子……呵呵惨笑道:“不要想着抓这个家伙了,燕知堂属下、是决不能让任何人落到对手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