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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知求面无表情的走在路上、身侧为他提着灯笼的随从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来!大衙内……死了。
吴知求知道、长子吴恒骨子里就是个不堪为人的!这娃娃在幼时似乎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之后就一直叛逆的要命!课业倒是还不错、也过了解试……但吴知求一直压着他不许他省试,无他、就是怕他在汴梁那边犯病出丑!到时候官家震怒连带自己都落不得好……
夫人家中势大、溺爱此子,这两年愈发的胡闹了!儿子去白云观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吴知求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懒得理会而已……冯家、辰州最大的豪族,在此地堪称一手遮天一般,不过……那又如何呢?还不是恭恭敬敬的像下人一般躬身在自己面前笑脸相迎?
如今大郎就这么死在了冯家的白云观……吴知求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夫人定然会闹,家里那两个庶出的妾生子之间只怕又要起龌龊……冯家!冯家……吴知求的手指捏得已经发白了,尽管心里知道自家的大郎因为这心里的毛病已然是个废人了、但……那毕竟也是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啊!
“罪民冯九华见过吴知州、冯家护卫疏忽以至于让将贼人害了大衙内!罪民该死啊……该死啊!”
冯家家主闻讯急匆匆的骑马赶了过来、带着两个冯家道观的观主跪倒在门口,五体投地向吴知求赔罪……
吴知求站在院子门口、定然看了看地上的这三个人,嘶哑着嗓子问道:“贼人可曾拿住了?”
旁边府衙的一个都头上前躬身施礼、弯着腰答道:“回知州!贼人逃脱了,衙内带的四个护卫、两死一伤,剩下的那个已经被捆在院子里等候发落!”
“带路!”
吴知求越过地上跪着的三个冯家人、并未搭理,只是拖着沉重的腿脚向院子里走去。
州府衙门的捕快和军兵已经将白云观整个围上了、院子里一片灯球火把,四个吴家的护院正将那名完好无损的护卫围在当中,护卫一张脸已经惨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了……
吴知求一出现、那么护卫就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一般扑通一下栽倒在地,脑袋磕在地面上再也不敢抬头了。
吴知求看了看这个护卫、低声问道:“可见到贼子?”
“回主人、见……见到了!只是那贼子先是放倒了后院把守的两个人、潜入屋子害了大衙内,然后从正门杀出、李黑可拦住那人,小的挂着大衙内的安危就冲到屋子里救人、结果大衙内已经……后来小的冲出来要抓住那贼子报仇、却看到李黑可居然已经被害了,贼人不见了踪影!”
“贼人是何模样?”
“贼人蒙着脸面、眼睛精光四射,武艺很是厉害、身形瘦削应该年纪不大!主人……那贼子应该是早就潜伏在道观里面、这是在算计大衙内啊!我等拼力厮杀……”
护卫也算机灵、咬着牙拼命地攀诬冯家,试图淡化自己四人护卫不利的罪责、可吴知求只是挥了一下手,转身就离开了。
一个吴知求的心腹护院一把就揪住了这个护卫的发髻、向后一拉,那护卫刚要惊叫、一团脏兮兮的破布就一下子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拖回去、仔细的押在地牢里,不许别人接触到!”护院头目对旁边的两个手下冷冷的嘱咐道。
吴知求走向那间形制素雅的净室、三间粉墙黛瓦的房子,那里面……有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自己的长子……
对这长子早已失望之极的吴知求、此时只觉得一股浓浓的悲凉揉搓着自己的心!毕竟是自己的长子啊……自己曾经寄与多少希望啊?
签书判官、节度判官、观察判官、节度推官,这几个吴知州的幕僚心腹尽皆匆匆赶到。为首的签书判官江丘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吴知求,低声劝慰道:“知州节哀、大衙内遇害,我等定然要抓住真凶处以极刑以慰知州丧子之痛!大衙内还停在屋子里、府衙的录事参军和司法参军正带着仵作查勘现场,知州还是出去等候吧!就别进去了……”
吴知求扶了扶额头、倔强地推开了自己的心腹幕僚,执意抬步要去看一看自己长子的最后一面!
几个心腹见状、叹息一声急忙跟了上去,吴知求刚走进客厅、就看到旁边的一间净室大门洞开!地上放着一块门板、门板上光条条的僵卧着一具尸骸,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大郎!
“啊呀!痛煞老夫啦……”
吴知求一声惨呼、捂着胸口就向着身后倒去,后面亦步亦趋的几个心腹幕僚哪敢让他栽倒在地?急火火的七手八脚将他扶住抬了出去……
大门外跪着的冯家家主几个感受着膝盖上的疼痛和冰冷、听着吴知求的惨呼,心里是一片黑暗……这特么的!吴知求会不会恼羞成怒迁怒冯家借机下手呢?
在外面的亭子里安顿好昏昏沉沉的吴知求、为首的幕僚心腹签书判官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三个冯家话事人,怒声喝骂道:“大衙内都已经被人害了、你们几个跪在这里有个甚么用?还不发动你冯家的所有人手全城大索找出真凶!否则你冯家绝逃不过知州的怒火……哼!”
签书判官甩袖离去、一路走到屋子门口,里面查勘现场的几个人正一脸冰寒的往外走、签书判官江丘上前拱了拱手,低声对为首的录事参军邓起问道:“邓参军!衙内是如何遇害的?凶手可有留下甚么线索?”
主管刑狱的录事参军邓起拱手、然后迅速地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司法参军,见这厮居然一副沉痛状装作死狗、心下大怒……可也只能对江丘说道:“大衙内死状极惨啊!先是被人用丝线铁丝一般的东西勒毙、然后又用衙内自己的丝带吊在了梁上,衙内似乎用了甚么药物……以至于浑身血脉旺盛、最后九窍流血而亡!”
江丘闻言楞了一下、苦着脸说道:“这贼子、该千刀万剐啊!”
录事参军邓起见旁边的同僚不愿意多言、干脆直接瞪起眼睛威胁着最后面的仵作说道:“屋内还有甚么线索、仵作赶紧对江判官仔细说说!”
此地仵作最小、闻言暗暗在心里骂了几句“狗杀才、老子又不是管刑狱的参军!”然后走上前来躬身施礼:“禀告江判官、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后窗被人用利器砍开、似乎来人是从后院潜行进来的,而榻上……榻上……”
“痛痛快快的说!”邓起寒着脸、冷冷的低喝道。
仵作看了看旁边尽皆转过身走出几步的几个上官、很明显这几个该死的杀才都不愿意揭开吴知州家衙内的那点勾当,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榻上有男女媾和的痕迹……大衙内的下身……也有媾和过的迹象,榻上应该有三个人、似乎有两个女子曾经在此……呃……”
邓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冷的说道:“可有贼子的痕迹留下?”
“有!衙内的肩膀上被人踩压过、留下了一个足印!那人身高约么七尺左右,力气颇大。”
“好了!你管好自家的嘴巴、下去吧!”
邓起没搭理几个职司比自己还高一线的各房参军、直接往亭子那边走去,半路上一个心腹都头奔过来、拱手低声禀告:“邓判官、小的打问清楚了!白云观的冯山景的确安排了一对母女在此伺候大衙内、是刚刚从南边运过来的良家女子,不是那些山民野人!”
“冯家家主还在门外跪着呢么?”邓起捏着山羊胡低声问道。
“回判官、还在跪着呢!不过小的过来时察觉所有冯家能动用的人手都撒出去搜寻贼人去了,很是尽心……”
判官邓起冷冷的瞥了这个心腹都头一眼:“尽心?这是你一个军汉能评论的?你这是拿了冯家人的好处、想替人家说好话吧?”
这个都头闻言后背上立刻就是一凉,此时怀里那十两雪花银子就像烙铁一样狠狠地烫了自己一下、赶紧单膝跪地拱手答道:“邓判官!小的不敢、小的失言了!请邓判官责罚……”
“滚!去盯着冯家人、看看他们有没有露出甚么马脚!如若有何发现、即可来报于某知晓,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下去盯着他们……”
都头擦了一把冷汗、急忙带着手下军士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凉亭那边、吴知求昏昏沉沉的睁开双眼,看了看身侧的几个心腹幕僚,擦了擦脸上的老泪低声说道:“大郎已经去了、年轻人那些跳脱事迹就不要传扬出去,辱没他的身后名声了!此事……拜托你等尽心了,老夫现在只觉得心痛如刀斧砍刺一般、这几日恐怕无法视事……冯家……就好好盯着罢!”
赶回来的邓起与几个同僚对视一眼、齐齐躬身施礼,邓起低声答道:“知州放心、此事某等会叮嘱府衙的属官处理妥当的!知州还请节哀回去修养几日、缉捕凶贼一事某等也会竭尽全力的!”
“该死的贼子!老夫恨不能将其乱刃分尸……”
直至众人簇拥着知州吴知求走出院子、上了一顶小轿缓缓离去,众官员心腹和吴知求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对跪在地上的冯家家主几人看上一眼!不满威胁之意尽显……
跪在家主冯九华身后的白云观观主、冯九华的二弟冯远间面色冷肃的低声说道:“家主!我等已经跪在地上如此久、这吴知求这些人依旧这般轻视!实在是过分了……难不成他还敢因为这个乱性的疯儿子对我冯家下手不成?”
跪在最前面的冯九华似乎很是淡定、纹丝未动身形……声音却传了过来:“稍安勿躁!吴知求没有表态、这些幕僚丘八就只是聒噪作势的狗腿子而已,莫要理他们!此事我冯家理亏、但他那个衙内来白云观是做什么的他吴知求难道就不知道吗?哼……他不敢怎么样,如此只是作态而已,但抓住真凶……或者是查清楚真凶到底是对着他吴知求来的、还是对着我冯家来的才是正经!”
身后两个道观观主低头轻声答道:“是!”
冯九华见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少、便扶着地面轻轻地站了起来,身后两个弟弟也都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冯九华皱着眉头吩咐道:“封锁城门!刺客身手高超难抓、但他却带走了那一对母女,那是机会……一切小心、全力去搜寻那对母女!查清楚、来人到底是为了甚么杀人!”
白云观观主低头答道:“某一切皆听从家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