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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庵并不像妙华庵一样繁华。
这处地方偏僻,且又与妙华庵比邻,香客不耐烦多跑一段路,所以是真正的清静之处。
“姑娘,进去吧。”
紫竹在身后催促。
她们的时间有限,不敢在这里浪费时间。
“嗯。”
庵里屋舍破败,树木萧条,墙体斑驳,看得出年久失修,不大有人的痕迹。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这里并不接待外客,还请恕罪。”
正往里走,进了庵堂正殿才碰到个年老的尼姑,突然出声,吓紫竹一哆嗦。
“师太安,我与妹妹路过此处,觉得口渴,特意进来讨杯水喝,万望见谅。”
薛扶泠毕恭毕敬的答话,见她面目极善,正要打听文姨娘的事情,不想那位师父略难为情的开口。
“这……庵中物品匮乏,施主不妨移步前面的妙华庵去。”
竟是不容外客的意思。
薛扶泠正要说话,就见后堂又进来一个略微年轻些的尼姑。
“哎呦,好容易有了香客进来,师姐,你别这么迂腐。”
那尼姑面色红润,一看就知吃好喝好的,保养极好。
“贫尼法号静无,两位施主别介意,这庵中只有我和我师姐静水两人守着,庵中取物不甚方便,平日也没个进项,故此她才不好款待两位。”
静水师太面容慈祥,这静无却有一股子市侩的气息。
这话已经说的很是明显了,是要“香火钱。”
薛扶泠心中也有数,不欲与静无计较,从袖口掏出二十两的银块。
“劳烦师太,我们两人也想进来歇一歇脚,待一会就继续赶路,绝不耽误师太们清修。”
俗话说,财不露白,若是一下子给的太多,反而招眼惹人猜忌。
那静无师太本还有些期待,瞧见不过二十两,顿时就有些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
“阿弥陀佛,施主随我来。”
静水知道自家师妹的秉性,面上有些赫然,带着薛扶泠两个进去后面。
庵里前后都是一个样子,连歇脚住宿的地方也是简陋的。
“静空,来人了,还不出来接待,成日缩在房中等你男人来不成?”
静无没好气的冲着一处更加破败的房子喊着。
似是不解气,又骂道:“三个人都在里面挺尸呢?主仆两个都自身难保,还有闲钱给个乞丐饭吃,没见庵里破的什么样儿?”
“等哪日庵里彻底败了,我瞧你们吃什么?没眼色的东西。那乞丐明日若是还不好,直接丢出去罢手,你们府上的银钱可没说要养三个人,哼。”
话音刚落,那破屋里先后出来两个老妪,驼着背,弓着身子,低着头。
后面一个唯唯诺诺的,忙上前来迎薛扶泠和紫竹。
“你放什么臭屁?我们娘子往日给你的孝敬难道还少了不成?府里送来的好米好面,哪个不是进了你的肚子?这些年给的银子加起来,不知买了你们这多少个这样的破尼姑庵?”
“不要脸各有各的花样,可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欺负我们娘子好性儿,那只等着我们府上哪日来人撕了你这臭嘴,拆了你这破庵才是。”
这话是前面那个老妇说的,气势十足,很有对着干的气势。
“哟,都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府里其他人过来看看你,不知道早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还做劳什子春秋大梦呢?等着骨枯黄土那一天,说不定老爷太太真的能派人给你们收尸,哈哈哈。”
静无肆无忌惮的嘲笑着面前的两人,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你放屁……”
“咳……静无,洛氏,不得放肆。”
静水师太平日对师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若不是外人在场,也是懒得开口。
她们两个奉命守在此处看着那犯事的,天长日久的无人来往,也是称王称霸起来。
自家师姐发了话,两人的骂战才止住。
而薛扶泠此时却呆若木鸡,眼里蓄着泪,强忍着才不落下来。
“姑娘?姑娘?”
那面前的老妪不敢抬头,见这位姑娘半天不动弹,才敢微微抬起眼,准备再催促一番。
正觉得这姑娘眼熟。
“辛苦两位师太了,既有别人伺候,我们姐妹就暂且歇一歇,这些也是请两位帮我们供奉在菩萨面前的,有劳两位师太了。”
紫竹虽没见过文姨娘,可她见主子面色不对,当即将她挡住,笑着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将两个尼姑打发走。
“娘子您没事吧?”
洛娘子看向自家主子,见她红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女客,也细细打量起来。
“阿……阿娘……”
薛扶泠此时只觉得呼吸都是痛的,心肝肠肺像是扭在一处。
良久才颤抖着出声,落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是……苓儿?”
那被叫静空的老妪浑浊的眼里清明一片,同样流着泪抖着声音问一句。
这便是在此处清修已然十来年的文姨娘。
文姨娘从薛扶泠五六岁上被送来此处,女儿变化太大,怕自己眼花,她竟一时间不敢相认。
“三姑娘?你是三姑娘?娘子,真的是三姑娘!”
洛娘子细细打量一回,确定点头,又一时惊一时喜一时哭起来。
母女两个像是飘在云雾里一样,脚下虚浮着互相搀扶回了个无人的屋子。
等无外人,又抱着痛哭一场。
等眼泪流了一车,才堪堪收住。
体贴的话儿也一箩筐。
文姨娘知道女儿三年多前已然成婚,不免更加担忧些,问东问西,好一阵子。
“阿娘放心,我与夫君……自然相敬如宾的恩爱。”
不想叫文姨娘担心,薛扶泠不免说了谎话。
“别的都不求,只愿你开心无忧。”
“阿娘别为我担忧,我都明白的。”
“就算你不说,阿娘心里也清楚。夫家虽富贵如斯,也不免妻妾相争。”
“别的都不重要,只有一点。若是觉得靠不住,也要为自个打算打算,别在那熬油似的苦了自己,也别学我,把情爱看得太重。”
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就算这些年只有聊聊几句的书信,文姨娘也心里有数。
就那么交谈几句,她心里越发沉重。
她的苓儿从活泼到稳重,再到如今只字片语间的苍凉。
小小年纪,心态如槁木般,只刺的她心尖儿钝痛。
“阿娘说的,我都知道,我真的过的很好。”
暗暗深吸一口气,薛扶泠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纵然有万般委屈,再想哭,她也不愿叫阿娘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