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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儿是被官家罚没入了秦府为奴,等同于秦家的私有财产,自然也会涉及到身契的问题。
按照东风国的律法,遭到罚没为奴的人与普通家生奴才没有不同,主子可以随意买卖,与牲畜家禽无异。
钱沣一直目光涣散,如今才复起峥嵘。他明白,楚昭儿从秦家私逃出去既可以算作是逃犯,同时秦霄贤手中还握有她的卖身契,两罪任取其一就能够判她三年五载的。
“若倘真如此,罪名倒是立得住,只是楚昭儿现已经是平东公主的侍女了……”
钱沣攒眉,声音有些沙哑,不无担忧地说。
秦霄贤道:“陛下忧虑的有道理。但公主已经死了,如果她生前将楚昭儿赎买走那老臣无话可说,可她并没给老臣一文钱。东风虽小却也是讲规矩的地方,老臣有她的卖身契,就占了天理,任她巧舌如簧也是无用的。”
他说着抬头偷眄了眼皇上,见钱沣仍然唇色极浅眸色黯淡,可眼里却倏忽间多了一抹阴骘。
毫无疑问平东公主乃是非法容留楚昭儿,只是她在世的时候无人敢造次。现在公主已经不可能保护她了,的确是个动手抓人的好机会。但钱沣担忧的其实并非是公主,反而正是楚昭儿本人。
平东公主身在皇宫里的这段日子他并没感觉受到了刁难,平东公主为人很好相处,长得也是娇媚横然,玉姿矜敛。清澈透亮的眼眸缀着绵绵温和,与外界盛传的大相径庭。
相比之下反而是侍女楚昭儿强梁许多,眉眼之间更是杀气满满,有时候钱沣仿佛产生了一种她才是平东公主的错觉。
钱沣暗自揣度着,攥紧袖里的手。最后终于不在维持脸上的忧虑,声音清浅地嘱咐说:“下手要快!楚昭儿人狡猾的很,绝不能给她辩解的时间。”
秦霄贤垂首答道:“遵旨。”
……
黄梅时节家家雨,烟雨笼罩着被清涤焕然的街市。
城东的字画店门口,顾欢清关上了店铺的门锁好。
自打他接手了这家字画店以来就赶上了阴雨绵绵的黄梅季节,终日没有顾客上门。顾欢清不禁自感伤怀,嗟叹自己真是命运不济!好不容易有了个营生却赶上了没人的淡季。只怕待到顾客盈门的时候自己的店铺早已经还回去了。
转身刚要离开店铺,就见撑着油纸伞的楚昭儿正盈盈走来。
她腰肢细糯如云间弯月,萧肃柔顺,舒畅而不娇弱,极其优美。
顾欢清看的怦然,暗想:若是真能娶她为妻果然是人生一美!
“你怎么要走啊?”
楚昭儿笑盈盈走来,雨水滑落脸侧在下颌凝了一滴晶莹,被她立即擦去。
顾欢清正失神,见她开口不禁一愣,说:“没生意,我回家看看。”
“就你那破房子还有什么可看的?”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顾欢清眉目间隐约有些失落,诚然,这种失落在他表情上日常地出现,原因无外乎就一个字——穷。
楚昭儿出主意说:“唉,上回臻香阁不是赠送了每人三百两银子吗?你就用这钱修葺一下你那破房子呗?”
顾欢清果决摇头说:“不行,那钱留着有用。对了,你跟随公主有没有俸禄?”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当官,哪里会有俸禄?”楚昭儿想了想又说:“不过,公主每个月也会给我些体己钱的。”
“那你现在积攒了有多少?”
“十几两吧!”
楚昭儿随口说道。
顾欢清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形色恹恹,更加失落的说:“太少了,根本不够用。就算加上我这三百两也不够买的。”
“买什么?”
“你的卖身契啊!”顾欢清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仍然是罪奴身份吗?只有买回卖身契替你赎了身,你才能摆脱贱籍,咱们俩也才能……咳咳……但我想秦大人怎么也得要五百两银子……”
楚昭儿这才恍然,不以为然地嗤了声,打断他道:“我当什么呢!我刚刚将秦凤仪弄进监牢,秦霄贤才不会让我赎身呢!甭管给多少钱他都不会。况且我也没有想过买那玩意啊!即使公主死了我也不怕他,看姓秦的老家伙能给我上什么手段?”
“公主真的死啦?”
顾欢清也听说了公主遇刺身亡的消息,可是朝廷很快就辟谣了。作为一个任劳任怨,奉公守法的底层百姓,顾欢清一直都是无条件地相信朝廷,相信皇上。所以,当朝廷称公主并非民间流传所说的那样遇害时,顾欢清自然不疑有他。
如今听楚昭儿这么一说登时大感意外。
楚昭儿点头说道:“朝廷担心大周国知道此事会带兵过来讨伐,所以掩住不发。是不是市井里还把此事传得很邪乎啊?”
“对!很多百姓都不相信,任朝廷怎样解释都没用。”
看起来是有预谋的。
楚昭儿微微挑眉,沉思着。
雨没有停又起了阵儿微风,濡湿了她的发丝。楚昭儿借故躲雨朝顾欢清身畔靠了靠。顾欢清察觉到了,但显然有点害怕,还有些羞耻轻轻闪开了。
楚昭儿心中怏怏,暗骂他两声废物。
顾欢清突然又问:“公主真的是被刺杀的?”
楚昭儿道:“外界盛传的那些其实都是真实的事情,只是此事不能让民间知道。”
“我懂。”顾欢清明了:“可这刺客也真是厉害,居然能在皇宫里刺死了堂堂大周国公主?会不会是秦家干的?”
他低声盲猜着。楚昭儿一脸诧异,莫名问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秦凤仪被关进了打牢,她可是秦霄贤的独生女,秦大人自然恨你。可是你又有平东公主护着,他哪里敢主动寻你晦气?所以就先害死了平东公主然后再找机会对付你。”
楚昭儿噗嗤一乐,笑颜粲道:“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顾欢清本来心头就畏惧,见她还这般大大咧咧的很是不悦,正色说道:“现在你没了公主这座靠山,秦霄贤肯定会来报仇的。”
楚昭儿却说:“好啊!那就让他来吧!就怕他不来。”
正说着,展眼城南那片破败的屋宇已经到了。
古旧的水井边爬满了草苔,井里传来了阵阵蛙鸣。
正是夏初江南梅子黄熟的时节,城南的贫民都是自行酿造梅子酒,自己喝点,多余的向外出售补贴些家用,所以处处都是梅子酒的甜柔果香味儿。
“哎呦!”
楚昭儿突然一个趔趄摔在地上,但并不疼痛,因为绊倒她的是个人。那人躺在泥泞的雨水里,满身蓬垢,仿佛是具倒卧的尸体。
城南虽然贫民不少,但还没听说有谁饿死的。特别是在这春天,冻死就更不可能了。
两人诧异地凑近探望着,谁知那倒卧居然爬了起来。
“谁打扰老子睡觉?”
他叫嚷道。
楚昭儿见这人面容黢黑,一脸参差不齐的络腮胡子,大概从来没好生梳理过,恶心的要命。
她面露险恶,正想骂他是臭要饭的,却忽听顾欢清惊讶道:“二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