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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宗祁和林语抒在这里吵了这么久，玻璃罩内的“实验体”们都只是死气沉沉的蜷坐着。
他们对眼前发生的事毫不关心，不管听到了什么，既不好奇也不愤怒，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关注都没有，一个个看上去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像玻璃罩将他们和这个世上的所有纷扰都彻底隔离了。
可就在顾之瑜以为他们真的是被这里的人体实验摧残到麻木，沦为一具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后，那些人却在听到宗祁和贝利通话时，不约而同有了反应。
在宗祁挂了电话，扯着林语抒离开1号实验室后，原本关押在不同玻璃罩里的实验体们，他们先是齐齐变了脸色，惊恐地望着宗祁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扇门被重重关上，便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抽搐、哭泣，渐渐的还有人开始拼命捶打玻璃罩，就算把手弄得鲜血淋漓也不停下。
顾之瑜也听到宗祁的话了，那一刻，她同样心生惧意。
催化分化，是人为干预omega进入分化期。
这种做法对omega的身体是极大的负担，过程比正常分化凶险很多，随时随地可能造成omega身体永久性损伤甚至导致死亡。
宗祁大概也知道自己在铤而走险，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急于将1号实验室内的所有人催化成omega，是为了给林语抒改变性别做准备。
这两人的联盟因为宗曦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撕破脸的宗祁显然不会再一味迁就林语抒的意愿。
林语抒要的，只是顾之瑜的腺体。
可万一顾之瑜分化失败，那1号实验室的其他人，不管是谁，只要有成熟的omega腺体，宗祁就能尝试将林语抒从beta改造成omega。
到时候，顾之瑜和林语抒都成了omega，相比较原先一个beta一个未分化，对于宗祁这个alpha来说，肯定更好控制。
顾之瑜不怕分化，但她担心，林语抒现在是beta对信息素没有感知力，一旦利用自己或者别的任何人的腺体转化成omega，宗祁的alpha信息素就能压制他了。
到那时候，林语抒因为AO本能，还会做到义无反顾地保护宗曦吗？
要是宗祁再想对宗曦下手，林语抒还拦得住他吗？
......
“大姐姐，他们都哭了，是在害怕什么吗？是不是小叔也要欺负他们？”
宗曦不懂，但他知道看到别人哭，肯定是不好的事，他能感知到眼前这些人的恐惧。
“我不是你的姐姐。”
顾之瑜看到宗曦那双和杭景肖似的琥珀色眼睛，难得在这种时候还能笑了一下，“你要叫我——姑姑。”
“姑......姑？”
宗曦捧着顾之瑜的脸认真看了几眼，“不对，我有姑姑的，她叫杭辰，是个alpha，不是你。”
“姑姑又不是只能有一个。”
顾之瑜听到杭辰的名字，料想应该是杭景的姐妹，“杭辰是你姑姑，我也是。我有一个哥哥，他叫顾之瑾，你知道他吗？”
“papa！”
宗曦听到顾之瑾的名字，眼睛一亮，捣蒜一样点着头，“知道！所以，你是papa的妹妹？”
顾之瑜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对，你看，顾之瑾、顾之瑜，一听就知道是兄妹的名字。所以，我也是你的姑姑。”
有理有据，宗曦很容易被说服了。
小孩子在害怕的时候，习惯性依赖信赖的亲人，虽然顾之瑜也只有14岁，但在3岁的宗曦眼里，勉强也是个大人了。
他瘪了瘪嘴，想到顾之瑜是女孩子，未来还是omega，最终把眼泪忍了回去，只是往她怀里靠了靠，瓮声瓮气地问：“姑姑，你也被他们抓来的吗？”
顾之瑜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开口：“宗曦别怕，你在这里，宗应和哥哥一定会来救你的。我们只要等一等，等到他们来，你就没事了。”
宗曦没有发现顾之瑜说的只是“你”，而不是“我们”，作为一个三岁的孩子，纵然身处险境，还是天真乐观的。
“姑姑，你说得对！父亲和papa一定回会来救我们的！都怪我小叔，他太坏了，他就是知道父亲和papa最在乎我们，才会把我们都抓来的。”
顾之瑜没说话。
她把宗曦搂紧，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两下，连一个三岁孩子都能明白的事，为什么她竟然不懂！
宗祁刚才说出的真相，彻底推翻了顾之瑜这几年来所有的坚持。
原来她的哥哥，真正的顾之瑾，早就为了救她，死在了五年前的毒气室里。
后来如果不是当初杭景一时善意，她早就是一个没人管的孤儿了，更不可能等到杭景借哥哥的身体醒过来，一直照顾她到今天。
可现在，她非但没有感激杭景重新给了她一个家，反而因为一己之私，选择去做林语抒的帮凶！
顾之瑜看着怀里的宗曦，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宗祁伤害到杭景哥哥的儿子，至于那个什么改变性别的手术......
她想着，真要到了关键时刻，就算毁了自己的腺体，也不能让林语抒阴谋得逞！
*
偌大的1号实验室里，到处都是嘤嘤哭声，压抑着沉沉的绝望气息。
宗曦被顾之瑾抱着，蜷缩在角落里，吓得一直低着头，眼睛都不敢抬，更不敢往四处看。
顾之瑜发现了，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安慰道：“宗曦不怕，你别看，也别听，他们要用omega催化剂，但这种东西是伤不了你的。很快，在宗应和哥哥来之前，姑姑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之瑜原本以为，所谓的催化剂是有人来实验室注射到每个人身体里，所以一直紧紧盯住了门口的方向，结果并不是。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实验室顶部的通风口忽然发出了“呼呼”的声音，像是某种大型机械运转的声音，过了几秒，通风口附近渐渐升起了一圈稀薄的白雾。
顾之瑜望着那圈似有若无的白雾在空气中慢慢消散不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就是omega催化剂。
催化剂奏效的速度很快，尤其对于已经频繁接受各种药剂实验的那些实验体们，更是见效迅速。
顾之瑜隐隐察觉到身体里有一阵一阵不太明显的热意从小腹逐渐涌出，不仔细分辨一时恐怕都察觉不到。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催化剂了。
药剂正在她身体里逐渐发挥药性，也不知道要过多久，她才会被迫进入分化期。
但至少，顾之瑜的状态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因为很快，她就发现，除了她以外的其他omega都已经脱力了，一个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甚至还有两个年长几岁的，俨然一副马上就要进入分化发情热的节奏。
“姑姑，他们......他们都怎么了？”
宗曦隔着玻璃看着其他封闭罩里的人，感受不到信息素的他，却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发出痛苦的吼叫和绝望的哭声。
“这里没有人欺负他们呀，为什么都看上去那么难受？”
顾之瑜对眼前的场景并不陌生，五年前她就已经见过类似的一幕了。
只不过那时她是被关在相邻的另一间观察室里，中间隔着一扇能隔音的毛玻璃。
不像现在，身临其境。
“他们要进入分化期了，熬过去了，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omega，只是这个过程很难受。”
宗曦伏在顾之瑜怀里，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她的脸色，“那姑姑，你呢？你有没有也觉得难受啊？你疼不疼啊？”
顾之瑜小声安慰着满眼担忧的宗曦：“我还好。”
她之前在F国接受心理干预的时候，有按照医嘱吃服用过一段时间的药物。
当时医生和顾之瑾事先沟通过，虽然药物对顾之瑜的身体不会有不可逆的副作用，但是药理性还是产生一定的影响，主要就是会导致体内细胞的惰性增强，在一定程度上会推迟分化期。
顾之瑜猜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的反应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
至少意识还清晰，可以保持理智。
1号实验室，在催化剂投放的2个小时后，彻底成为人间炼狱。
到了后半夜，情况最严重的实验体，结束了分化。
这个刚刚成为omega的少女，几乎是全身赤裸，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蓝白色的衣服早就辨不出颜色了，被她自己扯成了一条条沾着脏污血肉的碎布条，横七竖八地挂在身上。
从顾之瑜的角度，依稀可以望见对方血肉模糊的胸口，关着她的那个玻璃罩壁上还沾着许多干涸的血手印，至于她的痛苦呻吟声，早就听不见了。
另外几个omega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顾之瑜亲眼看到有两个人因为控制不住本能，一遍撞着玻璃罩，一边生生抠烂了自己颈后的腺体，在那之后，他们倒在了地上，也已经很久没又发出声音了。
本来充斥着叫喊声的1号实验室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除了顾之瑜和宗曦以外的所有人，生死不知。
顾之瑜在这时才感受到了一阵忽如其来的眩晕感，小腹的热度变得明显了，她甚至在空气里闻到了一丝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混合了许多种香料的香氛，虽然还很淡，但顾之瑜知道，她闻到了这里其他结束分化的omega混杂在一起的信息素味道。
她的分化，终于要开始了......
“姑姑，你身上有些发烫，是不是发烧了？”
宗曦听了一夜的惨叫声，刚因为耳边安静下来开始犯困，就发现顾之瑜身体的异常。
“你再坚持一会儿，天快亮了，父亲他们一定就快到了！到时候送你去医院，胳膊上打一针就没事了！”
顾之瑜望着其他玻璃罩内的一片死寂，仿佛可以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宗曦的眼睛，轻声说道：“宗曦，姑姑想和你玩个游戏。”
——
天刚蒙蒙亮，几辆京市本地的旅游大巴陆续出现在县入口。
宗应就坐在其中一辆大巴车上。
他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凝望着前方被大雾遮住，一片白茫茫的山岭，怀里搂着的，是被注射了安定还在沉睡的杭景。
“宗先生，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那座隐秘的实验基地，就在前面那座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