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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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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长风在商场主要负责巡逻工作,且被安排在人流最大的一楼巡逻,解决一些纠纷和突发事件,时不时还要搭把手帮忙搬点东西。忙的时候忙断腿,闲的时候倒也可以陪简淮聊聊天。

    简淮刚来商场时十分不适应,还没开门前,领导训话和交代任务时还好,时长风和同事们站成两排,简淮就抱臂靠墙站着,冷冷地看着他们,看起来十分酷。

    待商场开门,陆陆续续有顾客上门后,简淮便开始沉默着移动位置,避让那些见不到他的客人,免得被人从身上穿过去。

    又过了一会,到了中午,顾客不再是三三两两的,经常是一大群一大群人一同涌入商场,这些人目标大都是高层的美食区,但都要经过一楼。

    原本还在避让的简淮渐渐地退到角落里,头发有些凌乱,之前的冷酷帅气已悄然不见,剩下的只有硬撑着的气势和茫然无措。

    不是他不想避开,是商场中午的人实在是太多,一楼进进出出的人太多,气味纷杂,简淮的嗅觉太过灵敏,这样人挤人的情况实在令他慌乱。

    一般人想要避免碰撞,除了自己小心外,也是靠其他人避开自己的,只有双向的躲避才能防止冲撞。

    人们看不到简淮,仅靠简淮单方面闪躲总会有来自左侧、右侧以及后方的漏网之鱼,时不时就有人从简淮站立的位置穿过去。

    简淮一开始还在努力躲开人流,后来就放弃了。

    他找了角落抱膝坐在墙边,偶尔有人从他身上走过去,简淮也不躲了。

    时长风帮忙搬货回来就看到简淮下巴抵在膝盖上,坐在角落里自闭。他头发乱翘翘的,目光发直,有个顾客正站在他旁边打电话。这位顾客打电话时来回踱步,时不时穿过简淮,简淮也懒得动。

    时长风看了眼监控,走过去站在简淮身边,拦住那位顾客前进的脚步,还打开对讲机的公共频道,时不时就有对话传来,声音很大。

    顾客跑来这里打电话就是求个安静,见时长风在墙角碍事,瞪了这位保安一眼,举着手机走到旁边的安全出口打电话去了。

    简淮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时长风,又默默地低下头不动。

    时长风调小对讲机的音量,用身体挡住商场监控,借机递给简淮一瓶矿泉水。

    “喝口水。”时长风小声地说道。

    简淮接过水,矿泉水落入简淮手中的瞬间,监控就拍不到这瓶水了。

    “谢谢。”简淮喝了口水,有点甘甜的矿泉水湿润他干咳的喉咙,让他有些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饿不饿?”时长风尽量不动嘴唇,小声地说道。

    简淮才过18周岁,正是新陈代谢旺盛的时候,怎么吃都会饿。更何况这一上午他精神紧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但他不是会诉苦或卖惨的性格,就算饿得饥肠辘辘,也只是微微点头道:“有点。”

    商场规定保安上班时不允许带手机,不过时长风还是偷偷将手机放在衣服里侧口袋里,调成静音模式。零组工作性质特殊,时长风随时有可能接到任务,必须保持手机24小时通畅的。

    时长风飞快地看了眼监控,侧过身体,掏出手机点外卖,同时问道:“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简淮道。

    时长风便多点了些种类,盒饭、卷饼、汉堡,反正简淮这个年纪,多吃一点也不会胖。

    时长风选择商铺都在商场内部,没过一会外卖就送到了。他接过外卖后,与简淮跑到安全出口的楼梯间中,在监控死角将一兜子外卖递给简淮。

    这时时长风的对讲机喊了起来:“28号时长风,人呢?”

    “我要去工作了,你不要乱跑,尽量在监控能够拍摄到的位置活动,这样我起码能通过监控找到你。”时长风嘱咐道。

    说完他飞快地跑出楼梯间,赶向工作岗位。

    简淮看了会他的背影,坐在楼梯上吃起午餐。

    商场很少有人走楼梯,大都是乘坐电梯,楼梯间还算安静,简淮还蛮喜欢这里的。

    他打开一个汉堡,咬了口,皱皱眉头。简博翰很少吃外食,一直请钟点工来家中做饭,简淮基本没吃过外面的快餐,不太适应汉堡的味道。

    放下咬了一口的汉堡,简淮先把卷饼吃掉,又吃光了盒饭。他摸摸肚子,连吃两份已经吃饱了。

    可是简淮很少有剩饭的习惯,简博翰一直教育他不要浪费粮食,未来可能会出现食物紧缺的情况,不能养成不良习惯。

    于是他皱着眉头,将咬了一口的汉堡吃掉。吃光所有食物后,简淮撑得一动也不想动了。

    他将外卖包装袋和餐盒扔进楼梯间拐角处的垃圾桶中,在楼梯间里走动一会,看到一名穿大熊玩偶装的工作人员拎着个袋子从二楼走下来,袋子中装满了棒棒糖。

    简淮侧身避开大熊玩偶人,见大熊笨重地推开楼梯间的门,走进商场中。

    简淮想了下,刚才等外卖的时候,时长风的对讲机里好像提到过,下午有工作人员会在一楼免费发放棒棒糖,这是商场搞的吸引小孩子的活动。

    大熊玩偶人离开楼梯间时不小心掉下一个薄荷味的棒棒糖,干净的地面上躺着这样一个棒棒糖,简淮看了好一会,才不抱希望地弯腰想捡起棒棒糖。

    按理说,他应该碰不到这根棒棒糖,简淮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无用功。

    谁知他指尖碰到了棒棒糖的塑料棒,轻松地将这根棒棒糖捡了起来。

    “嗯?”简淮疑惑地看着这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吃了一口。

    薄荷的清香在味蕾中散开,还挺好吃的,吃过饭后刚好含一个清清口气。

    可是为什么他能够碰到这根棒棒糖呢?简淮百思不得其解。

    时长风不在,简淮自己没办法推开楼梯间的门,他等了好一会,才遇到一个进楼梯间的人。简淮忙借机走出去,在一楼寻找时长风,想将棒棒糖的事情告诉他。

    他走到一楼娃娃机附近,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说着:“爸爸,我要那个。”

    “好,爸爸给你抓娃娃!”他身边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用手机买了十次抓娃娃的机会。

    简淮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看向那对父子。

    连续十次抓娃娃失败的年轻父亲猛拍大腿,气到:“就差这么一点点!这破娃娃机,就是故意让人抓不到!”

    “爸你真没用。”脚边的小男孩撇撇嘴,露出对父亲不信任的眼神。

    “你等着,我肯定抓出来!”玩到眼红的年轻父亲又买了二十次机会,大有抓不到就不走了的架势。

    简淮在旁边只见他一次又一次失败,一次又一次失败,小男孩已经无聊到开始玩自己的衣服扣子,到最后一次时,满头大汗的男子终于抓住一个小黄鸭玩偶。

    “我的妈呀,可算抓到一个。”年轻父亲从掉落物品的柜子里拿出小黄鸭玩偶,他一个没抓稳,小黄鸭掉到地上,滚了两圈,碰到了简淮的脚。

    简淮倒退两步,奇怪地看着那个玩偶。刚才他虽然已经及时退开了,但还是有一瞬间,似乎碰到了实物。

    年轻父亲捡起小黄鸭玩偶,拍拍上面的灰,在小黄鸭的后脑处看到了一道黄色细线缝合过的痕迹。

    “怎么还是坏的啊,我前前后后抓了三十次,破商场给我个残次品?”年轻父亲拉起儿子的手说,“走,咱们找经理换个好的去,这么不负责,装娃娃的时候也不查看一下。”

    “我就这个嘛,这是你抓到的。”小男孩抱住父亲的大腿。

    “我当然也喜欢这个自己抓到的,可是……”年轻父亲的话忽然顿住,他看向小黄鸭玩偶的眼睛,一人一偶对视了一会,他语气缓慢地说,“也对,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自己抓的才是最好的,不换了。”

    “爸爸,给我,给我!”小男孩想要拿着那个小黄鸭玩偶。

    年轻父亲冷冷地扫视他一眼,无视儿子渴望的视线:“回家……再给你,我……先拿着。”

    他说话越来越慢,眼神也越来越冷,无论儿子如何吵闹,年轻父亲都不再理会他。

    “哇——”男孩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妈妈,爸爸坏!”

    他哭得很大声,引来其他顾客的视线。年轻父亲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捂住他的嘴巴,对周围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

    说罢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小黄鸭玩偶离开了商场。

    周围人指指点点,大都在说,熊孩子父亲还挺懂事的,没让孩子在商场里闹。

    简淮全程看着,他与其他人的想法不同,有些不喜欢这个父亲。

    不……一开始为了给儿子抓玩偶,满头大汗地抓了三十次年轻父亲还是很好的。那个时候简淮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这对父子身上,恍惚间想起,儿时简博翰也曾温柔地对待过他。

    简博翰抱着简淮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着一排长得一模一样的药片,简博翰拿起一片问简淮:“小淮,这是什么药?”

    “奥氮平。”年幼的简淮嗅了嗅后说道。

    “小淮真聪明,”简博翰摸了摸他的头,沉着脸道,“你记住,以后遇到这种药不能随便吃,对身体有害,知道吗?”

    “记住了。”小简淮有些害怕地乖乖点头。

    简博翰刚刚还温柔地教导他,谁知马上就变脸了,在简淮辨认出所有药物后,就将人丢回地下室的房间中,还用言语暗示的方法,让简淮忘记了曾被温柔对待过的事实,简淮只记住了各种药物的味道。

    直到此刻,来到正常的世界,简淮知道自己或许有一些心理疾病,但远没到发疯的程度。他愿意正视自己的内心后,才在相似的情景下,慢慢地想起了一点儿时的事情。

    做父亲的都是这样吗?上一秒还笨拙却可靠,下一秒就变脸,变得冷漠又无情。

    简淮一直注视着这对父子离开商场,对小男孩有点感同身受。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的语言和行动无法传递给那位父亲。

    简淮呆了一会,才继续寻找时长风。

    好不容易找到时长风,见他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一家店中的纠纷。

    导购员说顾客无缘无故打了她一个耳光,她与这位女性顾客素未谋面,刚才为顾客介绍商品时也非常有礼貌,用语得体,对顾客绝对没有任何侮辱性用语。就在她为顾客取下客人刚刚看中的衣服,转身的瞬间,被顾客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导购员被打后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摔倒时衣服恰巧刮住顾客包上的挂饰,这件价值数千元的昂贵裙子就这样被刮出一个大口子,直接报废。

    这样的损失是要由导购员自己承担的,导购员自然不能担下这么大一笔钱,于是叫来保安,与顾客争执起来。

    时长风了解过情况后,顾客却说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导购员身后等她拿衣服,导购员自己摔倒弄坏了衣服,试图狡辩让她承担损失。

    双方各执一词,时长风立刻调解,并吩咐监控室查看监控。

    两人发生争执的地方刚好在摄像头正对着的位置下方,调监控就一目了然。

    导购员气呼呼地等待调监控的结果,女性顾客却也毫不畏惧,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打人。

    时长风见导购员脸上确实有点红,的确有被打过的痕迹,不像是在说谎。

    等待调监控结果时,周围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商场店铺是开放式的,过道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还有人举起手机拍下长腿保安帅气的脸。

    简淮赶到时被一群人堵在外面,他好不容易挤进商场中,凑到时长风面前。

    时长风用眼神示意他稍等,对讲机响起来,监控结果出来了,录像清清楚楚地显示,那位女性顾客没有攻击导购员,是导购员自己摔倒的。

    导购员拿着衣服走来时,顾客双手正捏着一个粉红猪玩偶,根本不可能打导购员。

    导购员听到监控结果后当场哭了出来,她委屈得不行。明明她确实被打了,脸现在还疼着,为什么监控没有录下来?这么贵的衣服,还有与顾客发生纠纷,这些她都赔不起。

    顾客倒是挺起胸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就说我没打,自己做错事还要推在我身上。”

    说罢双手抓着粉红猪玩偶离开店铺。

    简淮与顾客擦肩而过,看到粉红猪玩偶的头部有用粉红色细线缝过的痕迹。

    顾客走了,导购员无声地擦擦眼泪,将破掉的衣服收起,发生了这种事,找不到责任人,衣服她是一定要赔的,只能希望不要被开除。

    人群渐渐散去,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能还会被人传到网络上,说不定还会写下#导购员弄坏商品诬陷顾客#的标题。

    时长风叹口气,安慰导购员几句,被导购员骂了句:“你们监控室的人眼睛都是瞎的,还有这个破摄像头,能不能换个有用的!”

    时长风摸摸鼻子,带着简淮离开商铺,到处都有摄像头,时长风看了看,将简淮拉进卫生间,简淮不适地捂住鼻子。

    “有什么事吗?”时长风记得方才简淮找来时,欲言又止的,像是有事要说。

    简淮拿起那根棒棒糖问道:“我应该碰到这根棒棒糖吗?”

    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时长风皱眉看着棒棒糖,想了想道:“这是商场活动的赠品,是每个来到商场的客人都有资格领取的。”

    按照这个思路,简淮是可以拿到棒棒糖的。前提是棒棒糖必须是无主的,它是属于进入商场中所有人的,简淮在商场内,的确有资格领取棒棒糖。

    “是这样吗?”简淮疑惑地将棒棒糖翻来翻去,总觉得今天哪里有些怪。

    “应该是,就像商场是公共场所,所以你可以进入。卫生间是免费的公共设施,你也可以使用。”时长风指了指抽水马桶。

    简淮按了下马桶的冲水按钮,果然能够碰到。

    “如果所有的公共物品你都不可以碰,那就会出现你从一楼掉进地下停车场,再无限跌入地底的情况。”时长风解释道,“我猜这个棒棒糖的应该同地面、楼梯、水龙头等公共设施一样。”

    “原来如此,”简淮道,“那这会不会像闹鬼?马桶自动冲水?”

    时长风道:“不会,客观物质在被你碰触后就会与你同化,其他人暂时看不到。例如你用热感应水龙头洗手,其他人是看不到流水的。只有主观个体在与你接触时产生的异样会被人察觉到,比如我现在同你讲话,其他人听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简淮得到答案不再疑惑,离开卫生间,继续观察商场中的人。

    他对新的世界很好奇,以往在旧世界中,也很少像正常人一样玩乐,在逐渐客服对人流的恐惧后,也一个人在商场中转起来。

    走到商场一楼三号出口时,简淮看到那个穿着大熊玩偶的工作人员,在给进门的顾客发棒棒糖,有的人领了,有的人没理会大熊。

    也有不少小孩子抱着大熊的腿,举着棒棒糖拍两张照片。

    大熊玩偶员工看起来很有耐心的样子,陪小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后,继续发糖。

    简淮走过去,从放糖的袋子中拿了个薄荷味的棒棒糖,对大熊说了句:“我拿一个,谢谢。”

    “不客气。”大熊玩偶人道。

    简淮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大熊玩偶人,见大熊胳膊上有破损,被棕色的细线缝补过。

    这时一位小孩子的家长拉着孩子对大熊说:“孩子太调皮,谢谢你陪他玩。”

    “不客气。”大熊玩偶人道。

    简淮转过身,撕开包装纸,吃起了棒棒糖。他身后,大熊玩偶人静静地看着简淮。

    郎浩言今天带儿子去商场玩,儿子郎闹闹要爸爸抓娃娃,郎浩言抓了三十次才成功抓到一个有缝补痕迹的小黄鸭玩偶,郎闹闹要求爸爸将玩偶给自己,郎浩言却没有同意,一路捂着儿子的嘴回到离商场不远的家中。

    到家后,郎闹闹哭着跑到正在做家务的妈妈身边告状:“爸爸欺负我,呜呜呜……”

    闹闹妈妈叹气道:“怎么这么早回来?不是告诉你带孩子多玩一会儿吗?”

    “我有点累了。”郎浩言道。

    “你手里拿着什么?”闹闹妈妈问道。

    “我的小黄鸭,哇——”见妈妈问起玩偶,郎闹闹哭得愈发伤心,说好的给他抓的玩偶。

    “你和儿子抢什么玩具啊!”闹闹妈妈问道。

    “我累了,去睡觉。”郎浩言直勾勾地看着闹闹妈妈,眼珠一动不动,像死鱼的眼睛一样。

    闹闹妈妈吓了一跳,直觉告诉她不要惹丈夫,忙对儿子道:“别哭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小孩子忘性大,听到好吃的就忘了哭,擦干眼泪跟妈妈进厨房。

    郎浩言走进卧室,床头趴着一只田园奶牛猫,见到郎浩言后不急不缓地优雅起身,慢慢走到郎浩言身边。

    郎浩言伸出手去触碰猫柔顺的毛发,奶牛猫抬起头嗅了嗅主人的手指,忽地惨叫一声,跳下床跑出卧室。

    郎浩言没追出去,他脱下外套,抱着小黄鸭玩偶到头就睡。

    奶牛猫跑到厨房,惊魂未定地在女主人脚下蹭来蹭去。

    “这猫今天好亲人。”闹闹妈妈给儿子塞了点零食,抱起猫摸着它的毛。

    奶牛猫今天乖得吓人,一直往闹闹妈妈怀里钻,连郎闹闹揪它的尾巴也不介意。客厅里的大金鱼以往是这只猫的储备粮,奶牛猫见到金鱼就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金鱼。今天闹闹妈妈抱着它在鱼缸前乱晃,猫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郎浩言也没出房门。闹闹妈妈去卧室看了眼,为丈夫量了下体温,见他体温正常,以为他太累了,就没叫他吃饭。

    晚上九点,闹闹妈妈为了不打扰丈夫,也为了安抚闹个不停的儿子,没有回主卧,在次卧哄着儿子睡觉。

    没过一会儿,她也跟着睡着了。大约十点半,猫叫得不行,吵醒了闹闹妈妈。

    “猫已经做过绝育了,怎么半夜叫得这么厉害?”闹闹妈妈穿拖鞋走出房门,看到厨房好像有个人,灯关着,屋子很暗,她看不清是谁。

    “老公?”她喊了一声。

    厨房中传来咀嚼声,和一滴一滴滴水的声音,猫叫声停止了。

    “老公你是饿了吗?我给你弄点菜。”闹闹妈妈打开厨房的灯。

    灯光有些刺眼,闹闹妈妈抬手挡了下眼睛,透过指缝看到郎浩言手中拎着客厅鱼缸中那条有着彩色尾巴的大金鱼,嘴角边满是鳞片,奶牛猫倒在他脚边,不知死活。

    郎闹闹睡觉很死,今晚却一直在做恶梦,一会儿听到猫叫,一会儿又听到妈妈在哭。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口中喊着“妈妈”,跌跌撞撞地下床摸向厕所。

    郎闹闹打开房门,看到爸爸将妈妈压在地上,郎闹闹手指缝张得大大的,口中说着“我什么也没看到”,眼睛还偷偷往父母那里瞧。

    “闹闹,快跑啊!”闹闹妈妈满脸是血,见到儿子从房间里走出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虚弱的她竟是将突然变得力大无穷的丈夫推开,抓起一旁的装饰品大花瓶砸在丈夫脑袋上,随后抱起儿子向房门冲。

    房门是反锁的,闹闹妈妈手脚发抖,开门时慢了一点,被倒在地上的郎浩言一把抓住了脚踝。

    “啊啊啊啊!”闹闹妈妈一边尖叫一边狂踹郎浩言的脚,她绝望地大喊,“救命啊!”

    原本倒在地上的田园猫“喵嗷”一声扑过来,对着郎浩言的手狠狠地挠了一爪子。

    郎浩言疼得松开手,闹闹妈妈终于打开门,带着儿子跑出去,猫也灵巧地跟出去。它的后腿有点瘸,但丝毫没有影响它逃跑的速度。

    他们家住的是高层,闹闹妈妈慌张地跑进电梯,郎浩言没有跟进电梯。她慌乱中没有带手机,只能用电梯中的报警电话打给物业,万幸有人接听电话,闹闹妈妈利用有限的时间喊道:“我老公忽然疯了,求你帮我打报警电话,救命啊!”

    她满脸是血,就算是家暴值得重视,小区物业听到她的呼救连忙叫来保安赶往他们居住的楼层。

    电梯降到一楼,闹闹妈妈带着孩子拼命向物业跑,没过一会郎浩言就追了上来。他力大无穷,奔跑速度也变得非常快,没几步就追上了闹闹妈妈。

    好在小区的几个保安赶来,他们上前阻止郎浩言,却被郎浩言抢过保安的橡胶保安棍,他力气太大了,保安们的武器不行,根本无法制服他。

    郎闹闹不知所措地大哭起来,闹闹妈妈见几个保安被发疯的丈夫几拳打倒,只能赤脚继续跑。

    她已经感觉不到脚底钻心的疼痛了,丈夫在后面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闹闹妈妈只好放下孩子,对他喊了一句:“快往商场跑,那里应该还有警卫。”

    说罢她便留下来与郎浩言纠缠起来,没过多久,就被郎浩言打中头部丢在路旁。

    商场晚上十点关门,工作人员还要再忙碌一会,时长风刚整理完,打算带简淮回家休息时,对讲机又响了,还有一点工作没完成。

    时长风让简淮在车边等他,便又上楼忙碌。

    简淮靠着时长风的车闭眼等待,这一天接触的人很多,他精神有点疲惫。

    远远地传来猫叫声和小孩子的哭声,简淮耳力比一般人好,他听到一个略熟悉的童音在哭喊“爸爸不要打我”。

    简淮握了下拳头,咬咬牙,还是向声源处跑了过去。

    他速度极快,宛若月光下的黑豹,几个起落间便来到数百米外,只见路边绿化带中,一个小孩子全身是伤,哭喊着向外爬,身后有个大人在追赶,好在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在跳来跳去,挡住大人的路。

    大人的速度常人难以想象,他一胳膊打在猫肚子上,猫惨叫着落入绿化带中。

    眼见郎浩言就要追上郎闹闹,简淮冲过来,一拳重重地打在郎浩言脸上。

    他竟是打中了郎浩言,简淮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我们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攻击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郎浩言”捂着脸对简淮道。

    “你为什么能看到我?”简淮冷静地问道。

    “郎浩言”阴笑一下:“你真以为你能打赢我吗?”

    说罢他扑向简淮,简淮不避不闪,抬腿就是一个横扫迎向“郎浩言”。

    然而简淮扑了空,“郎浩言”竟然变得像无数普通人一样,穿过了简淮。

    简淮的力道扑空,他勉强稳住身躯,见“郎浩言”执着地要攻击那个受伤的孩子,而他却碰不到对方。

    为什么一开始能够打到他,现在却不行?简淮百思不得其解,“郎浩言”却已经抓住了郎闹闹,狠狠一巴掌抽过去。

    这一巴掌若是打在小孩子身上,只怕会打出脑震荡。简淮管不了其他,情急之下自后方踢在“郎浩言”腰上,这一次又打中了。

    “呸!”“郎浩言”吐了口血,“忘了交出身体支配权了。”

    “爸爸,爸爸不要打我……”郎闹闹绝望地哭着。

    爸爸?简淮看向“郎浩言”,飞快思考着。

    对方声称与简淮是一样的,像是也是来自异世界的,却不被世界屏蔽,又能够攻击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小孩子还对其口称“爸爸”。

    简淮住院这一年多听过不少怪谈,像灵魂附身这样的故事医院也有很多。

    他立刻联想到,这具身体原本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小孩子的爸爸,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异世界灵魂附体了!

    所以当异世界灵魂支配这个身躯的时候,他的维度与简淮相同,简淮能够攻击到对方;可当他让出身体的支配权时,简淮就又碰不到他了。

    这样一来,对方完全可以做出攻击的动作后立刻解除对身体的控制,身体因为惯性还会继续攻击下去。

    就算简淮能够抓住攻击的瞬间,被打伤的也只会是身体的主人,小孩的爸爸,里面的灵魂未必会受伤。

    该怎么办?

    简淮看着“郎浩言”不折不挠地向小孩扑去,忽然感觉到腰间一物在发烫,他伸手探去,摸到了遗留品A-088,那把匕首。

    匕首能够唤醒人内心的恐惧,是精神攻击类的物品。简淮只要握着这把匕首,匕首就与他一同被世界拒绝,无法伤害到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

    简淮握住匕首,伸长手臂,向“郎浩言”走过去。

    “郎浩言”也知道简淮不会让他继续攻击郎闹闹,干脆直面简淮,见他手上拿着刀,露出恶意的笑容。

    “郎浩言”张开双手,挑衅道:“来呀,朋友,试试能不能打到我。”

    他是灵魂,随时可以逃走,他想让简淮亲手杀死“郎浩言”的身体,这样简淮就不得不与他们成为朋友了。

    简淮的手轻轻抬起,他的动作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他一刀划过“郎浩言”的手臂,“郎浩言”痛苦地喊起来,他捂住手臂道:“哈哈哈哈哈,你也只能伤到这个身体而已。”

    “谁说我伤到这个人的了?”简淮手指微挑,银色的匕首在他手掌上宛若蝴蝶般舞动。

    “咦?”“郎浩言”的手臂完好无损,可他为什么这么疼?是附身在这具身上的灵魂在疼啊!

    “看来可行。”简淮轻轻地笑了。

    银色的光芒划过夜空,简淮紧握匕首划过“郎浩言”的颈部,“郎浩言”的身体没有丝毫伤痕,他体内的灵魂艰难地控制身体看向简淮,张张嘴:“你……”

    话音未落,他便重重仰面倒下。

    简淮转了转匕首,轻声道:“谢了,简博翰。”

    他收起匕首,看了眼还活着的郎闹闹,悄无声息地离开。

    过了一会儿,闹闹妈妈在警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赶过来,看到儿子身上虽然有不少伤,但还活着。同样一瘸一拐的奶牛猫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脑袋在郎闹闹身上蹭了蹭。

    “小朋友,你没事吧?”警察替没有力气的闹闹妈妈抱起小男孩。

    郎闹闹眼睛直直的,他不断地摸着自己右侧的眉毛,在眉毛的中心一下又一下地划着。

    “这里很疼吗?”警察检查郎闹闹的额头和眼睛,没有受伤。

    “不是,”郎闹闹焦急地摸眉毛,用沙哑的声音说,“这里,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