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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星辉璀璨。
千草町33号,满洲国中央放送局播音员查春娥寓所,窗前,新叶未放的合欢树枝桠四横,屋内,烛光摇曳,人影绰卓。
这一楼的客厅有90多平方米大,整体呈现北美风格装修。红胡桃色与白色、原木色交互搭配,红胡桃色房门、原木色地板、壁板,白色的墙壁,橡木餐桌前,陈骢与查春娥对坐着,桌上烛台点着四支跳动的红烛,两只高脚杯中,还残存着些许红酒,陈骢披着西装,衬衫不整,用右手抚摸着左上臂用白纱包扎着的伤口,“你为啥对我总是这样啊,有时对我特别好,有时对我冷若冰霜,你明知道是我来了,为啥用飞镖袭击我?”
“怎么地?我爱怎样就怎样,你也不是老来我这里,我不得防备着坏人呀?反正,你是技不如人,伤了你,我也给你包扎上药了,也陪你喝酒了,还要舍身陪你入眠,还不够么?”查春娥身着淡粉色丝绸睡裙,外披羊绒披肩,在烛光中闪着动人的双眸,她那似启非启的唇角,流露着万种风情。
陈骢很是无奈地说:“你和卢颂绵经常在一起,你对她的家庭和她的父亲了解多少?那个老卢最近遇刺了,你知道不?”
查春娥很是敏感地说:“怎么的?你是对卢颂绵又起了色心?还是对卢家产生了兴趣?姓陈的,我告诉你颂绵和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卢家对我有恩,你要把心摆正,不许打卢家的主意,卢叔叔为人忠正耿直,他是好人,他在东北地区的影响力不是你这样的人能相比的,颂绵已有意中人了,你最好自重。别看我与你相好,但我也知道,也不奢望你能娶我,如果你胆敢对卢家和颂绵打歪主意,我一定不顾情面,与你翻脸,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也好,在外面坏事做尽也罢,但你要对卢家给我老实点,你的为人我太了解了。我春娥对你,不能说没有情分,我同情可怜你的身世,才和我相好这几年,但让我从不希望能与你长相厮守,不是吗?你最寂寞、痛苦的时候,你就想到我这里来疗伤,你意气风发、官迷心窍、财迷入髓的时候,你不会想起我,将来在日本人的栽培下,你春风得意的时候,你更不会想起我,对不?”
陈骢饮了一口红酒,“娥,你能不能不那么样好不?我说心里话,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你怎样数落我,我从不生气,因为你的气质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对你的依赖感从不曾冷却。好吧,别这样收拾我了,我听你的,对卢家与你一样,存着感恩,敬畏三尺。”
查春娥拿着桌上的餐刀在烛前晃动,“但愿你说的是真话,你知道我的心是怎样的,你听我的,我对你是温存百倍,你不听我的,我对你是辣手摧花。呵呵……”
“那个张霜佑近日把我存在寰亚株式会社的钱都取走了,还让人给我一张字条,让我再有存款还给他留着,这个狗东西,迟早我要杀了他,要不是老东西总是让我让着他,我早就动手了。哪天我还得找老东西,把属于我的都要回来。”陈骢又大饮了一口酒。
“那个张霜佑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毕竟对于老张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他对你总是心存歉疚,作为一个父亲也够难的了。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以后有钱放我这,我保证张霖佑不敢来取。呵呵……”
“娥,对于那个新来的陆黎,你了解多少?卢颂绵是不是对他很有好感?那天傍晚,他因为一个叫田二愣的车夫,把我赌场的人打了个半死,他的功夫确实是让我佩服。”
“怎么的?吃醋还是嫉妒?人家我看可比你阳光多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他了解不多,但让我很有好感,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和颂绵与他一起去生活,我倒贴。人家那可真是有情有意,那天我和颂绵去医院看他,路上颂绵被绑架,我找他去了,人家带着伤二话没说,冲出去就去找人。后来细情,颂绵也没有说,反正就是把她救出来了。他这个人吧,看着有那么股正气,也有点啸聚山林的那种匪气。”
“什么?你是说卢颂绵被绑架是那个受伤的陆黎救出来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谷茂林发现,卢小姐出事的那两天,姓陆一直在医院啊?”
“你啥意思?是不是颂绵被绑架你干的?你说!”查春娥显然很恼怒,他把餐刀直抵在陈骢的咽喉。
“你看你都是急性子,我知道你和颂绵要好,我没事绑架她做什么?就是老谷那几天老是去医院找罗维显汇报工作,捎带脚看看陆黎,没有的事。啊,咱们能不能这样秉烛夜谈啊?我都累了。”心想,陆黎啊陆黎,果然你有嫌疑,满铁仓库一般人能闹得那么大动静?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待我找出证据,我看你还能不能对我那么居高临下不?你等着,姓陆的。
查春娥显然是不依不饶,“你给我说真话,是不是你绑架了颂绵?”
“不……不是了,娥,我绑架她做什么?她一个普通教员,一个弱女子,一个你要好的姐妹。别瞎想了,啊,我都难受了。咱们上楼睡吧。”
查春娥站起身,把餐刀仍是拿在手中,缓步走向楼梯,陈骢闪了披在身上的西装,走上前去,把餐刀抢了下来丢在桌上,“睡觉拿着它做什么?”
二个相互搀扶着上了二楼,进到了卧室里,陈骢刚要打开灯,查春娥阻止他说:“别开灯,就这样睡吧,我不想见到你虚伪的面容。你老实点,要不然你不要再来了。”
陈骢有点急不可耐,“娥,怎么了?能不能别这样冷落我?”
“你少装可怜,你的话可以骗人,你的眼睛不能骗我。就是你派人绑架了颂绵?对不?”
“娥,我说心里话,那几天我都不在新京,我去哈尔滨了,不信你可以问你们放送局的楚副局长,他和我坐的是一节列车厢。”
“那有什么用,你完全可以安排你的狗腿子干啊?这样说吧,这次颂绵是有惊无险,我不论你说的真与假,先是放过你,如果你和你的人再敢动颂绵,不须那个武功高强的陆黎收拾你,我就不会放过你,把你的丑事传遍新京,还得阉了你。”
“娥,别说了,我懂你的心了,我听你话还不成?咱们休息吧,我真是太累了。”
“累了好,你就睡吧,别碰我。”查春娥嘴里说着话,身子已倒向了陈骢的怀里。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房间,两个有着孤苦身世的灵魂在酒精的作用下,相互慰藉,相互提防,相互刺激,就连屋外树上的猫头鹰都知趣地飞走了,也许它知道这样的情境和情感也只是萍踪云影。
夜已深,月已隐,晚风轻拂,雾霭氤氲。
暗夜中,一辆英国产黑色骑士汽车急急驰到了千草町33号,“嘎吱------”来了一个急刹车,这声音在夜里显得非常刺耳,传出很远。从车上跳下了谷茂林,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到小院中,“啪啪……啪啪……”敲起了房门。
楼上卧室里,折腾累了的陈骢和查春娥刚刚入了梦乡,被这声音吵醒了。查春娥打开了窗子,“哪个不要脸的,这么晚来打扰本小姐睡觉?”
谷茂林显然是很急,他顾不得许多了,“查小姐,小的是警察厅特务科行动队的队副谷茂林,我找陈骢陈队长,警察厅出了大事了!”
“我是放送局的,与你们警察厅有什么关系?你们陈队长……”查春娥显然很是不满,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陈骢的关系。
陈骢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从窗口探出头来,“有多大的事?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
谷茂林急得都跳起来了,“我的小爷,要不是出了大事,我能来打扰您么?咱们警察厅的苟村七阅副厅长被杀了,罗厅长让您火速去事发现场,丰臣太君也知道消息了。”
陈骢一听了,懵了,“什么?你说苟村被杀了?在哪里?”
“爷呀,你赶快下楼,咱们路上说。”
“好的,好好,我马上穿衣服,你等我。”
这个苟村七阅因何被杀?在哪里被杀?挑动着陈骢的神经,也让查春娥心存疑惑。
这个苟村七阅,就是那个“小二”管“大王”中的“小二”,他在警察厅说一不二,罗维显必须对他绝对服从,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杀了他呢?查春娥也是久思不得其解,据她了解,自己这系统内部没有听说谁下了命令去针对这个不可一世的“小二”呀。
这个查春娥的真实身份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中统前身)新京联络站站长,她的任务除了防共锄奸、获取情报之外,就是受命监视力行社的特务们的行动,她与陈骢的媾和,有身心的需要,也有政治的需要。这两颗在殖民土壤中生长的果子,面对着复杂而多变的考验。
到底是谁杀了苟村呢?陈骢更是懊恼,这两年,为了向上爬,他在苟村身子投入了太多的钱财了,哪知道这家伙死了,这意味着,陈骢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是谁?到底是谁?下了死手呢?绝了苟村的命,也绝了陈骢的愿望和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