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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不知道同盟会诸人见到梁启超的那篇文章会不会暴跳如雷,不过他们已经开始跳脚了。
在东京赤坂区一座民宅的客厅里,孙中山狠狠地把报纸摔在茶几上,大声斥责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连一向宽和的黄兴,此时也有些面色不渝“焕卿确实太鲁莽了”
“什么鲁莽?我看他是故意的”孙中山气咻咻地说。
在座的都知道前不久陶成章和孙中山之间的龃龉作为《民报》主编,陶成章去向孙中山索《民报》印刷费,孙中山却一máo不拔。当然,孙中山并不是没钱。去年二月,日本政fu为了满足清政fu的要求,驱逐孙中山离境,曾si下给了他1.5万日元。结果孙中山用1000元举行告别宴会,只留给同盟会机关报《民报》社2000元,其余悉数带走。
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中山先生不仅是同盟会总理,还是童萌会会首,平生最喜萝莉,自然需要大笔开销,去达成自己的萝莉养成计划。对于他的癖好,陶成章也能理解,见索要无果,便退而求其次,希望去南洋和欧美向华侨筹款。
一个团体,最重要的无非财政和人事。筹款向来是中山先生的专利,也是他的禁脔,如何会允许原光复会副会长来chā手?自然又是拒绝。陶成章进退两难,一怒之下,便联络自己亲近的同盟会员,起草一份《公启》,提出“孙文罪状十四条”,要求改组同盟会,撤销孙中山的总理职务。最后还是黄兴将其压制下去,化解了这次“倒孙风潮”。
尽管危机已经化解,可两人间的仇隙却没有消除,反而公开化、白热化。陶成章此次贸然行动,很有可能就是bi孙中山对自己动手,从而使光复会和同盟会关系破裂。要知道,陶成章在激进派和光复会中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孙中山要是敢因为维护孙元起而对他动手,他就可以站在道义的角度,拉队伍搞自立,建自己的山头。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还是说说如何应对吧?”说话的是章太炎。章太炎对孙中山也是喜恶参半,一方面对他不惧惊险四处奔波倡导表示赞赏,一方面对他huā钱享乐、玩弄少女、空放议论也是颇有微词。3∴35686688前几个月,章太炎得知孙中山托人从日本购买的军械都是一些破旧的东西,从而导致广东潮惠起义失败,曾和陶成章一起,要求同盟会召开特别会议罢免孙中山。眼下见孙中山对陶成章颇有敌意,便引开话题。
“是他光复会惹的祸,我们同盟会何必替他擦屁股?”同盟会代理庶务刘揆一愤愤地说道。
诸人都知道刘揆一说的是气话,当不得真。如今同盟会和光复会是同气连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孙元起在国际上享有崇高声望,历来是同盟会的统战对象。现在被光复会袭击,同盟会怎能坐视不理?
或许有人会奇怪孙元起不过是个名人而已,侮辱也就侮辱了,与伟大的大业何干?这就要说到中国历史中荒诞而神奇的政统和道统了。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政统以君王为代表,表明皇帝具有世俗权力的合法性。为了论证政统在自己一边,篡位者们不惜亲身参与,上演近乎闹剧的禅让;利用得了白化病的各种鸟兽(白兔、白乌鸦、白鹿等)、以及蚜虫排泄物(甘露),来编造各种祥瑞;有时候,甚至亲生老爹都不认了,非要说自己是母亲“梦与神遇”得来的……出生时红光满室、紫气充庭、香味数日不散,那是家常便饭。至于身有黑痣、掌有异纹、声若洪钟、日角龙颜,垂手过膝之类的畸形婴儿,就更甭提了
到了近现代,科技昌明,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早已忽悠不了广大观众,统治者只好从别的地方寻找理据。清末这群党寻找到的,是“华夷之辨”,认为华夏是汉族人的天下,满清不过是窃取朱明政权的蛮夷,所以必须推翻,建立汉人的新国家。这个理念一经宣传,便深入人心。连赵家庄的阿q,也知道党是“个个白盔白甲穿着崇正皇帝的素”。兴中会、同盟会的口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光复会的口号“光复汉族,还我山河”,华兴会的口号“驱除鞑虏,复兴中华”,都是由此生发的。
红朝在起事早期宣称阶级斗争,为了论证自己暴力是政统,不惜把黄巢、张自忠、白彦虎这类双手染满鲜血的刽子手,从地狱里挖出来,涂脂抹粉后,捧上了“农民起义领袖”的神坛。
等太祖去世,太宗面对的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以及刚从孝宗处偷来的政权。为了论证自己是政统,则祭出“改革开放”这面大旗,用经济建设的巨大成就,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到了江高宗,依然秉承上一代的思想,保8成了政治任务。
然而人力或有穷时,经济也无百年之好,保8任务日益艰巨,乃至不可完成,所以现在又开始念“和谐”“民生”的经,但道理是一样的。
除了政统,还有道统。道统是以读书人为承载,担当道德标准和精神价值。如果说政统代表的是政权,那么道统所代表的则是话语权。
尽管道统很多时候是虚的,但却有着广泛的号召力。所以周武王灭殷商之后,要释箕子之囚、表商容之闾、封比干之墓;汉高祖见了商山四皓,便熄灭了废立太子之心;一句“臣不能讼陛下,然自当有史官书之”,就能让宋太祖这个无赖害怕恐惧。
到了近代,这种道统演变成社会舆论,载体也变成了普通群众。但大多数时候,普通群众的价值观简单得可怕,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人只分为两类好人,坏人。好人会一直做好人,坏人则一直在做坏事。和好人作对的,就是坏人;和坏人作对的,就是好人。无论看戏、看书,还是看电影、看电视,好人、坏人必须加以脸谱化,否则大家就会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坏不分啊?这种观点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连太祖这种伟人,都说“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都要反对”的话语。
在普通国民眼里,孙元起在公德、si德上都没有任何缺憾;全国上百万学生读他编写的书,也认为他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教育家,是个好人。现在党居然攻击他
无端攻击好人,那党自然便是坏人啦。
过去十多年里,党人在全国各地举行一系列暗杀和武装起义,在广泛宣传的同时,也给国民留下暴虐的印象。如果再被国民贴上“坏人”的标签,他们在国内的影响力就会明显下降。要知道党人的骨干力量是青年学生和新练士兵,而孙元起最能有效地影响青年学生了
政统好比夜壶,只要统治者想要,总能编造出一个来。但道统只在人心,播于众口,是编不出来的。遇到这种情况,同盟会的几个巨头只有加以正视,积极应对,而不能装鸵鸟。
“怎么应对?无非是去赔礼道歉嘛。”黄兴说道。
孙元起刚刚被人侮辱了一番,谁去都要做好吃闭门羹、坐冷板凳的准备,被骂个狗血淋头也是极有可能的。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愿意把脸伸出去让人chou打?所以客厅里一时间出现了冷场。
“还是我去吧”孙中山自告奋勇。
刘揆一连忙阻拦“中山先生,你是我们同盟会的总理,现在日本政fu又不允许你公开出来,满清鞑子还时刻盯着,不好随便抛头露面。还是我去吧,大不了让他骂个痛快”
孙中山摇摇头“还是我去吧毕竟在此之前我和他见过面,谈得还算愉快。况且我们都姓孙,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同盟会作为此时海外第一大党,拥有数千名会员,基本的情报收集功能还是有的。想知道孙元起下榻在哪个旅馆,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半个多小时之后,略作乔装的孙中山来到旅馆,却见门上挂着牌子,用中、英、日三种语言写道“请勿打扰”
原来,日本广播公司的新闻一经播出,各个报社的记者就好比闻了腥的猫,纷纷上门要求采访。孙元起生病需要静养,莉莉丝又不懂日语,只好挂出“请勿打扰”的免战牌。
犹豫片刻,孙中山还是按响了门铃“请问,孙百熙博士在么?”
孙中山hun迹英、美多年,英语是极佳的。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让闻声过来开门的莉莉丝没有峻拒,只是简单地答道“他病了,不见客。”
孙中山此次乔装,是恢复他的老本行医生。随身提着yào箱,听莉莉丝这么一说,连忙取出听诊器“哦,正好我是医生。”
“……好吧”尽管早已请医生来看过,不过多让一位医生看看总没有坏处。莉莉丝就这么想着,把孙中山让进了屋里。
一进屋,孙中山就发现莉莉丝所言并非虚词孙元起正昏昏沉沉地躺在榻榻米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头上还搁着冰袋。
莉莉丝低声嘱咐道“医生,他吃完yào刚刚入睡,你不要吵醒他。”
孙中山不禁暗道一声苦也我来是想和他道歉的,他睡觉还不让吵醒,你倒让我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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