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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桃朦胧睡去, 再一觉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眼就看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福花。
福花还在睡,谢桃也没有打扰她。
自己轻手轻脚地起来了。
在看见柜台上摆着的那盒她昨天装好的酥心糖的时候, 她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它交给卫韫了。
这会儿福妙兰不在, 福花也没有起来,谢桃就走过去,把手机压在了上面。
彼时, 卫韫方才坐上马车, 出了禁宫, 便察觉到被他握在手里的铜佩开始发烫。
那盒酥心糖出现在案几上的时候, 卫韫的唇角微扬。
他伸手打开了盒子, 拿了一块酥糖出来,凑到唇边, 咬了一口。
清甜不腻的口感令他眉眼舒展,就着案几上的热茶便已是极好的搭配。
下午的时候, 谢桃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跟福妙兰和福花告了别,自己坐了车回了南市。
带着自己做的酥心糖还有从栖镇带的一些特产, 谢桃把该放的东西放回家,又去了菜市场买了菜。
站在路边的时候,周遭所有的景物和行人都已经渐渐淡去,成了模糊静止的影子。
谢桃走进小酒馆里,把自己带给老奚和谢澜的酥心糖, 还有福妙兰非要让她带上的一些自家腌制的小菜, 还有辣酱之类的东西摆了一桌。
“这大包小包的, 都是你自己拿回来的?”谢澜往嘴里喂了一块包裹着巧克力的酥心糖, 又在翻看桌子上的那些东西。
谢桃点了点头, “嗯。”
老奚也往嘴里喂了一块糖,甚至还就着手边的酒喝了一口,而后他眉眼微扬,显然是绝好的滋味。
“桃桃,今晚吃什么?”老奚这个多年的老神仙,竟然也开始留恋凡人的食物了。
“奚叔,不是您说要少沾染什么烟火气的吗?”
谢桃忽然想起来之前谢澜跟她说过的话。
老奚摇摇头,笑着说,“不碍事,你不来的时候,我是不吃任何东西的。”
“你不来的时候,我就只能吃清汤寡水的面条……”谢澜愤愤地说。
“……”
谢桃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把东西都整理好,谢桃做了一桌子的菜,又给老奚温了一壶酒。
“今晚弄这么丰盛?”谢澜有点不敢置信。
桌上的荤菜多得他都不用抢。
这是谢桃用自己赚的钱买的排骨,牛肉,鸡肉,还有用来熬汤的猪大骨。
“明天就是除夕了,”
谢桃倒了一杯酒,对老奚和谢澜说,“因为我明天……要去卫韫那里,所以,我想今天跟你们一起过。”
不论是老奚,还是谢澜,在听见谢桃的这句话时,都明显怔了一下。
一个,是远离尘世,不受世俗束缚的神仙。
一个,是多年习惯孤身一人活着的少年。
他们有多久,都没有在意过这样的日子了。
“怎么了?”谢桃见他们两个人都呆呆的,就疑惑地问了一句。
老奚最先回过神来,笑着说,“你若不说,我们啊,倒也忘了这回事了。”
“你们不过年吗?”谢桃问。
“两个人有什么好过的。”
谢澜说了一句,自顾自挑了一筷子排骨啃了。
“那三个人总可以过了吧?”谢桃歪着脑袋望着他。
谢澜的眼神闪了闪,在看见谢桃的笑脸时,他抿了一下嘴唇,模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向来是不会表达的人,此刻即便心里有所触动,但也还是说不出什么来。
“那,我们干杯!”
谢桃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老奚,一杯塞到谢澜的手里,然后自己也举起酒杯。
三只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坐在桌前的三个人开始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竟也透着几分往日没有的热闹。
小酒馆太冷清了。
永远只能等来三三两两的客人。
这里从未热闹过。
老奚和谢澜,都是孤单的。
但是此刻,他们像是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女孩儿的热忱,也令他们终于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感受到了最平凡的烟火气息。
这种感觉很平淡,却又很温暖。
在这茫茫人海中,他们原本是三个不相干的人。
没有血缘,没有亲情。
但奇妙的缘分勾连着她遇见瓶子里的老奚,又在丢失了瓶子的多年之后,重新遇见了他,并且还认识了谢澜。
这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值得珍视的缘分。
这一晚,谢桃在小酒馆里待到了很晚才回去,她甚至还跟谢澜一起用术法炸了好几次烟花玩儿。
过年啊,
怎么能少得了烟花?
烟花炸响的时候,就是热闹的声音。
那本该是过年的声音。
因为上次喝醉酒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所以谢桃这回没敢再多喝,只喝了一小杯就不再喝了。
但是这回谢澜却喝醉了。
一个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喝醉了就抱着板凳假哭,给谢桃看得目瞪口呆。
她还拿出手机拍了视频,又发给了谢澜,打算等明天他清醒过来之后,再看一看他的精彩表情。
最后,还是老奚送她回去的。
一夜过去,谢桃早早地起床,开始整理自己要带到卫韫那儿去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她还出去给卫伯他们买了礼物。
“我给卫伯买个帽子你觉得怎么样?”谢桃给卫韫发消息。
今日是除夕,卫韫不必去宫里,在收到她的信件时,他正好在作画,手里握着毛笔,顺手扯过一张信纸来:
“嗯。”
本以为这就算作结束,谁料她紧接着又来了信件:
“那卫敬呢?卫敬喜欢什么啊?”
卫敬喜欢什么?
卫韫皱了皱眉。
他索性抬首,唤道,“卫敬。”
卫敬守在门外,忽然听得卫韫的声音传来,他连忙走进来,恭敬行礼,“大人。”
“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卫韫问道。
“啊?”
卫敬愣了。
他原本以为大人是又要让他去办什么事了,结果……怎么是这个问题??
卫韫抬眼瞥他,像是有点不耐。
“剑。”卫敬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字,还晃了晃自己手里拿着的那把宝剑。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把剑了。
他屋子里挂了六把锁的那个大箱子里放满了他这么多年来自己收藏的宝剑,基本都见过血。
这应该算得上是他最大的爱好了。
“……”
卫韫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出去,而后便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压在铜佩下,传送了过去。
谢桃在看见卫韫发过来的“剑”时,她站在商场里,犯了难。
这种东西她要上哪儿去给卫敬买啊?
直到……她路过了一家玩具店。
这个难题,完美解决。
然后她又问他,“那梨音呢?”
她还记得那个看起来冷冷的女孩儿。
卫韫只好又唤了一声卫敬。
“大人。”
卫敬又走了进来,心想这次总是正事儿了吧?
“去问问邵梨音喜欢什么东西。”卫韫眼睫未抬,仍在宣纸上勾描着一只鹿的轮廓。
细看之下,那不是什么梅花鹿,而是一只……脖子很长的长颈鹿。
他的手边摆着一只羊毛毡的长颈鹿挂件,一壁在纸上画着,他还一壁端详着那只长颈鹿挂件。
“……是。”
卫敬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在那张俊秀的面容上显得尤为清晰。
卫韫瞧见了,挑眉道,“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我对她有非分之想。”
卫敬捂住脸,回答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他还有些咬牙切齿的。
这显然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还挨了一巴掌的样子。
卫韫沉默了片刻,道,“辛苦。”
“出去罢。”
卫敬耷拉着脑袋,转身出去了。
因为卫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所以卫韫只能在纸上写:
“不知。”
谢桃在看见他的这条消息的时候,站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去奶茶店里买了两杯加量冰奶茶,又去买了一支口红。
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奶茶和口红呢?
谢桃觉得自己这礼物选得很对。
后来又给盛月岐挑了礼物,甚至连卫韫的好友,那位不常见的世子爷齐霁她也给他准备了两盒酥心糖。
老奚和谢澜的礼物,她也准备了。
买完东西回去,谢桃就催促着卫韫点了香。
当她背着大大的背包,出现在卫韫的书房里的时候,她就站在卫韫的面前。
“怎么带这么多?”卫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取下她身后背着的背包,放在了一旁。
“也没有很多啊。”
谢桃任由他把背包取下来,放到一旁,然后她偏头就看见了他宣纸上的那只在溪边饮水的长颈鹿。
她的眼睛亮起来,“哇,卫韫你画了长颈鹿!”
说着她就把书案上的那只长颈鹿挂件拿起来,又看了看宣纸上的那只,竟然十分相像。
甚至在他的画里的那只长颈鹿,犹如静中取动,显得要更生动了些。
“你还没画完吗?”她看见之上空出来的大半留白,抬头望着他。
卫韫轻轻颔首,“嗯。”
“那你继续画吧。”
谢桃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后抱着自己的背包,跑到内室里的桌边收拾整理去了。
等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在桌上摆满,坐在那儿喝了一杯水,又吃了个糕点,歇了一会儿。
因为外间里很安静,所以她就站起来,走到流苏帘子那儿看了一眼。
穿着殷红锦袍的年轻公子站在书案前,垂着眼帘时,冷白的侧脸在窗棂外透进来的光影间更显无暇如玉,他的脊背挺直,只站在那儿,便已是她眼里的一道光景。
又是为男朋友的美色沉迷的一天啊!
谢桃默默感叹了一声,眼珠转了转,她抿起唇,忽然就掀了帘子跑出去。
“卫韫!”
她站在他的面前。
卫韫手里还握着那支毛笔,听见她的声音,便偏头看她。
“怎么了?”
他的嗓音如旧清冷。
谢桃朝他勾了勾手,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说,“我有一个秘密一定要跟你说……”
秘密?
“什么秘密?”他问。
“你弯腰啊,我告诉你。”谢桃扯着他的衣袖说。
卫韫见她那样一副急切且带着几分认真的模样,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她若言,伏低了身子,凑到她面前。
也就是这一瞬,
她忽然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
卫韫整个人僵住,然后就听见了谢桃的笑声。
他反应过来之后就见她转身想跑,他迅速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抓了回来。
她什么时候学了骗人的手段?
卫韫也不知道自己心头到底是一时气极还是其它的什么情绪,他直接掐着她的腰,把她按在了书案上。
那一刻,书案上还未完成的画作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笔架也掉了下去。
谢桃见他手里拿着笔,红着耳廓,神色似有些不愉,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说,“对不起我错了!”
“错了?”
卫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错在哪儿了?”
谢桃眨了眨眼睛,想了一圈儿,又忽然觉得自己没错了。
她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好像没有错……”
“你不喜欢我亲你吗?”她问。
竟然还是颇为认真的语气,也是在尤其认真地盼着他回答。
“……”
卫韫的耳廓更烫,他喉结动了动,鸦羽般的眼睫颤了一下。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越来越喜欢亲近他,而他无法否认的是,他其实也会因为她的亲近而心生欢喜。
这是他藏在心底,一直隐而不发的心事。
卫韫望着被他按在书案上的女孩儿那张白皙明净的面庞许久,忽然瞥向了一旁的瓷碟里盛着的朱红色的颜料。
他忽然伸手,用手里的笔蘸了那朱红,在谢桃瞪圆了一双杏眼的时候,轻轻地点在了她的眉心。
朱红的色泽点染在她的眉心,刹那便令她好像多添了几分灼人眼的明丽。
一时间,竟令他难以移开目光。
许是案前的香炉里燃着的香使得屋内更添了几分朦胧,他看向她的那双眼睛,渐渐地深邃起来。
手里的笔从指缝间掉落。
他忽而俯身,凑近她。
气息忽而贴得很近。
鼻尖轻蹭。
此刻的她和他之间,仅仅只有那么一寸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