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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天晴。
慕侯府一众女眷陪同老侯夫人一大早前往天禅寺烧香礼佛,为此还特意提前两天沐浴斋戒,祈求保佑慕侯府上下平安。
天禅寺每到初一十五这两天都是人群项背相望,善男信女或求风调雨顺,或求姻缘圆满。
大病初愈以来,老侯夫人第一次出侯府门,今日又是热闹非凡。
老侯夫人心情很不错,在女眷们的拥护下还游赏了一番寺院景色。
“祖母,将近响午,日头会更猛,我们回吧?”慕瑶道。
老侯夫人点点头,这一趟出来也是有些疲惫了。
一众人就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离开了天禅寺。
“娘,那不是慕侯府的老侯夫人吗?如今是大好了?”一位身穿粉藕色衣裙年轻女子道。
只见她梳着分肖垂鬓,簪着细蕊珠花,脸戴面纱,露出一双长睫毛的杏仁大眼。
十指如笋,腕似玉藕,随意地挎在母亲臂弯里。
身穿湖蓝色的中年妇人望过去,久久未收回眼光。今日礼佛祈祷,特没有簪戴首饰,论谈吐也是非富即贵之人。
“先前闻言这老侯夫人身患咳血重疾半年有余,如今这样大好了,莫非得了神医?”旁边一丫头道。
“母亲,我们要不去拜访拜访?父亲……”年轻女子试泪,“父亲或许还有救。”
妇人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收回了目光,一行人往庙中走去。
平城,通判府。
“滚!你们这些贱婢,若怕死就滚远些!”床上一四十多的中年男人有气无力掀翻了水盆,热水洒了一地,下人们纷纷夺门而出。
“老爷!”白日的那位妇人急忙进屋。
“你…你离我也远点。”男子不让妇人靠近,“让我死了好,好过生不如死!”
“老爷!”妇人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男子心如死灰跌躺在床上,两行清泪滴进枕头。
前胸手臂都是疙瘩小豆,有的已经溃烂腐化,流着黄绿色的脓水,发出阵阵恶臭。
怎么会这样,先前请了无数大夫,从一开始都说是天花,好不容易捱过了高热,疼痛,原以为熬过去就好了。
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却越加严重,身体肌肤腐烂,发出恶臭!
这是离死不远了吗?丢下妻儿寡母极其可怜,女儿未出嫁,儿子未成人。没了他,他们如何是好?
“母亲,有救的!父亲有救的!去求求慕侯府,他们知道那大夫在何处的!”白日的年轻女子跪在地上摇晃着妇人。
妇人泣不成声:“去,去慕侯府请人!”
第二日,卯时,天色微微亮。慕侯府大门被急急敲开。
门房嘀咕是何人啊,这么早?
“麻烦通告,通判府求见!”一妇人在丫头的搀扶下,双眼红肿。
“是!是!”门房立马跑去通报。
“怎的这么急?通判府的人就这等礼数吗?”程氏抱怨,与慕侯爷两人急急忙忙披着外衣就到前厅来。
看到是通判袁田氏,惊了一下。
“通判夫人,发生了何事啊?”慕侯爷问到,他看到田氏一夜未眠的憔悴,和眼底的重重的淤青。
田氏见到慕侯爷夫妇,像见到了救命菩萨一般,直接跪了下来:“侯爷,救救我家老爷!他…他…快不行了!”
慕侯爷大惊,一月不见怎的要死了?
程氏赶紧扶起田氏:“通判夫人,你别急!通判大人怎了?”
事到如今,隐瞒不下去了。之前一直不敢声张,毕竟天花人人恐慌,如今是不行了!
“是…是…天花!”田氏艰难开口。
“啊!”大家大惊,立马退后一步。
“你你…你请大夫啊,来我府上为何?”慕侯爷大惊失色。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天花会死人,会传染人的。
“侯爷,昨日我在天禅寺遇到老夫人……老夫人之前身患重疾,如今大好了。”田氏解释上门原由,“不知是请的哪位大夫,还望侯爷告知啊!”
“那位大夫如今已不在府上了。”程氏道。
“那,他住何处?我去请他来!”田氏双眼一亮。
“不知!”程氏摇头。
确实不知那女子住何处,她是自己上门的。青云山那么大了,且路途遥远,何处去寻人?爱莫能助,听天由命吧!
“只知她在青云山,却不知住何处啊!”慕侯爷解释道,“如今离开我府一月有余。”
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田氏一下子蔫了下去。自家老爷的性命就如此交代了吗?
田氏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漱漱。
“我去吧!”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惊讶望去。
“霈儿,这与你无关!你且出去!”程氏责备道。
人海茫茫,即使知道那人在青云山,也不好寻。怎能如此折腾自己的儿子?
慕霈成有早起习武的习惯,听到前院喧闹,就走了过来。听到青云山,要寻那个女子,他二话不说就站了出来。
“我去吧,我知道在哪!”慕霈成道。
“世子爷,你大恩大德,我袁家没齿难忘!”田氏又跪了下去,慕霈成赶紧拉起。
“不准去青云山!”程氏怒道。
她就是不喜欢那个女子,第一眼就不喜欢。
山野丫头,无礼数无家教。好不知廉耻地上门,借着名头不知打什么主意!如今走了才没多久,又请回来?她容不下!
“救人如救火,母亲。”慕霈成道,“那是通判大人,不是寻常人家。即使是寻常人家,也是有妻儿父母,母亲可忍心?”
“你且回去,我快马去把人找回来,需得四五日。通判大人若能熬到那个时候,就是他的造化。”慕霈成说完就走出了前厅。
慕霈成回到自己院子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快步走出门,上了马奔驰而去。
相比上次追赶,这次心情是大愉悦的。一个多月里,他度日如年,等着夏子萝再次回到慕侯府。
即使夏子萝不打算到慕侯府,他也打算去寻她的。
老天爷给了他这个机会。
一路上慕霈成没有歇息,换了六匹快马,趁换马空档吃了碗面食。
晚上戌时他就到了青云镇,打算先在客栈过一晚,第二日再寻她。
“这里可有姓夏的人家?”慕霈成问客栈掌柜。
“客官,咱们青云镇虽不大,但是姓氏人口众多,不知您找的是哪位啊?”客栈掌柜客气地道。
“是位女子,叫阿萝!会医术!”慕霈成道。
客栈掌柜摇摇头。
大夫每条街都有,但会医术的女子不常有。再说,谁家女儿会抛头露面在外行医?
慕霈成问不出什么,只好转身回房。
“哎,客官!”一个在擦桌子的小伙计喊住慕霈成,“我认识一个姓夏的大夫!但却是男大夫。”
慕霈成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日一大早,慕霈成就踏上了青云山的石阶。
店小伙告诉他,姓夏的大夫有几位,但住在山上的只有一位。
这位夏大夫经常在镇上坐诊,不过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青云山,夏子萝!”慕霈成记得她这样说过。
从山脚下到半山腰往常需要半个多时辰时间,慕霈成无心欣赏景色,腿长的他两盏茶功夫就到了院落前。
慕霈成微微一笑:阿萝,我来了!
此时的夏子萝跟夏开鸿正在山脚下的河边往回走。
夏子萝趴在夏开鸿的背上,让夏开鸿背着。
她的脚被河底的陶瓷片割了一口子,流了不少血。
“叫你不要下河,等回去被挨骂的还是我!”夏开鸿抱怨道。
“阿哥,你都不心疼我。”夏子萝笑嘻嘻地道,“我脚伤了,你却担心自己是否挨骂?”
“我不心疼你?那你下来自己走吧!”夏开鸿欲要放下夏子萝,惹得夏子萝大叫。
“你该减肥了,重死了!”夏开鸿道。
“我又不胖,再瘦就成骨架了!”夏子萝心里道:人家都瘦了很多了!
“你见过都是肉的骨架子吗?”夏开鸿咧嘴笑。
夏子萝伸手掐住夏开鸿的脖子。
两人吵吵闹闹就到了家,进门的时候看见屋子坐了个高大男人,夏子萝觉得有点眼熟!
慕霈成看见进屋的两人,若不是知道两人是兄妹,就以为夏子萝是这家人的儿媳妇了!
但慕霈成脸色不佳,这是表兄妹,不是亲兄妹。
这会夏子萝没有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了,而是有说有笑的,看得慕霈成心里极不舒服。
很快他就发现了夏子萝的脚受伤了,眼眸一紧。
夏开鸿感受到了来自慕霈成不善的眼神,在把夏子萝放下来的时候,悄悄地在耳边说:“不会是来说亲的吧?”
夏子萝面无表情在夏开鸿腰上用力拧了下。
“你这小没良心的!”夏开鸿吃痛跳开。
“你是不是没把妹妹看好?”亦娘心疼地检查夏子萝的脚,责备儿子。
这些年大家把夏子萝好生养着,都不会打一下,就怕打坏了留下疤痕。
一下子划拉了那么长一口子,心疼死亦娘了!
心疼的还有慕霈成,但此时的他什么都不方便做。
“世子爷大驾光临啊!”夏子萝皮笑肉不笑打招呼。
亦娘拿来烧酒洗了伤口,上着药。
“世子爷?”夏开鸿顿了一下,“可以啊丫头,上次带回一个太医住了一个月,这回来了个世子爷。这位世子爷打算住多久?”
“我是来带阿萝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