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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薛婆婆这一住,就是九年。
九年里,我一直睡在一口玉石一样的棺材里。
在棺材的表面,刻着九只形状各异、面目狰狞的凶邪。
随着年龄大起来,我渐渐懂事,知道自己和同龄人的不同:别人都有父母,我没有。
我曾不止一次问薛婆婆,我父母去了哪里。
只是,每次我一问这个问题,她就打我,用藤条抽我,让我闭嘴。
我便不敢继续问下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九岁那年。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左脸上的青色胎记,越来越清晰。
正因为这样,同龄的小孩,都没人愿意跟我玩。
除了李春花。
李春花的父亲早些年出外去打工,出事死了,母亲也跑了,奶奶早死,家里只剩下一个爷爷照顾她。全村的小孩,只有她愿意和我玩。
她家在薛婆婆家的屋前,我俩上学放学正好顺路。
那天放学,和往常一样,我送李春花回家。
还没进门,远远的,我就见李春花的家门口院子里,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拄着一根木拐杖,穿着一件褐色带着花纹的衣服。
天色有些昏暗,看不清那老婆子的模样,只感觉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咦?
春花家来客人了么?
“陈二,明天见。”
李春花对着我摆了摆手,蹦蹦跳跳地进入屋子。
她好像并没有见到院子里的那个老婆子。
难道是我眼花了?
不对啊。
我揉了揉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老婆子,还在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算了。
在农村里,串门很常见,也许是李春花的某个亲戚,我也没有在意,转身回家。
薛婆婆已经煮好饭,桌上放着一大锅炖好的肉。
这个山村比较闭塞,村里大多数的人家,过得都比较苦。
而我和薛婆婆却是例外。
明明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家里并没有精壮劳动力,可我们却是顿顿吃肉,吃喝用度上,从来没少过。
只是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她会出去一趟,带些油盐米肉的回来。
吃饭的时候,我告诉薛婆婆:“婆婆,李春花家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是个老婆子,一直站在院子里。”
“客人?”
听到我的话,薛婆婆的眉头微微一挑,向门外看了看。
目光正是李春花家里的方向。
看了一会儿,她收回目光:“是她奶奶,来接她爷爷了。”
她奶奶?
李春花的奶奶,不是死了好久了么?
我那时候小,还不太明白薛婆婆话里的意思。
薛婆婆叮嘱我:“今晚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记住,千万睡好,别出门。如果遇到李春花的爷爷,不论他说什么话,都不能信。”
我早就习惯她神秘的习惯,也听惯了她的叮嘱,点点头。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李春花爷爷的话,都不能信?
她爷爷明明那么善良。
吃完饭,洗好碗,我自己去棺材里躺了下来。
薛婆婆帮我盖好棺材,又叮嘱我一遍,这才离开。
我闭上眼睛,慢慢睡着。
睡到半夜,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把我从沉睡中唤醒。
薛婆婆回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下意识从棺材里爬起来,来到门口,就准备去开门。
但我忽然想起薛婆婆的叮嘱,她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门。
这让我长了个心眼,隔着门问:“谁啊?”
没人答应我。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心里有些怕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陈二,是我。”
是李春花的声音。
我一听是她,连忙打开门。
就见李春花光着脚,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泪痕,神色有些茫然。
在李春花的身后,跟着两个老人,一男一女。
我仔细一看,一个是她爷爷,一个是傍晚我见过的那个老婆子。
两个老人身上都是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而李春花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用一种没有感情的腔调喊我:“陈二,跟我走吧。”
跟她走?
我回头看了看,有些犹豫:“春花,你这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她没有回答,只是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想到薛婆婆的话,有些怕,摇了摇头。
见我不走,李春花缓缓转身:“陈二,你不跟我走的话,以后,你可就见不到我了。我也……不会陪你玩了。”
她说着,带着两个老人,就往后山走去。
整个村子,最偏的屋子,就是这里了。后山,是埋人的坟场!
她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心里很难过,有种莫名的失落。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话……
“春花!”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大喊了一声,再也顾不得薛婆婆的话,冲出门去。
李春花和两个老人在前面走着,我疯狂地奔跑,想要追上他们。
可不管我这么追,他们始终离我一段距离。
追了一会儿,我有些累了。
我累得停下来,这才发现,在我的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那是一条一望无际的黄沙古道,根本看不到头。在道路两边,长满血红色的花朵。
而李春花他们,还在继续走。
“春花,春花!”
我心里急,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大声喊着。
李春花依旧没有回应我。
我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身后的路,竟然变成了一片黑汪汪的河!
回不去了!
我没得选,只能继续跟着李春花他们,往前走。
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就见到在道路尽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匾。
门匾由两根木柱支撑着,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鬼门关。
这是什么地方?
我疑惑着,在门口停了下来。
却听到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何方邪物?!胆敢擅闯鬼门关,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声音落下,就见到前方,出现一个体型高大、身穿黑色铠甲、手里握着一把巨斧、面目狰狞的黑影。
那黑影一闪身,拦在我的面前,它伸出手,就朝着我抓了下来。
一下子就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提起在空中,向着那鬼门关的里面,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