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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可为接了过来。
狗牌上是一个刻印的笑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就像她一样。
可她有多久都不曾露出过这样的笑了。
太多的内容和杂质,已经将她的眼神彻底污染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有法院内的工作人员走出来,谢雪桐随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陆可为想要跟进去,却被拦住了。
萧禹庭刚好在厅外接电话,看见就说了一声,叫陆可为也从工作通道跟进去了。
谢雪桐的出现,叫厅内很多人都不由惊讶。
“刚才是不是说的叫证人上来?”
“证人?这不是谢芷爱的女儿么?”
“谢大小姐是谁的证人?”
谢芷爱激烈的一颤,手铐碰撞围在身侧的铁栏杆上,发出声响来。
“桐桐,你怎么来了?”
她掩饰住语气的惊慌,将手铐往下放,又抬起来将散乱下来的鬓发别在耳后,手势纷乱仓皇,她不想叫女儿看见她这样狼狈的模样。
她说:“桐桐,你听话,你先回家,有事妈妈回去再和你说。”
谢雪桐走上了证人席。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谢芷爱。
她脚步轻盈,像极了是走在舞台正中的优雅白天鹅,修长的天鹅颈,直角肩,脊背挺直。
她站在桌后,有检方站起来询问谢雪桐问题。
“请问,上个月16号晚,你去了哪里。”
谢雪桐:“跟着我妈妈去了医院,到了住院部的八楼天台上。”
“然后你看到了什么?”
谢芷爱双手攥住了栏杆,死死咬住唇。
她目光颤抖的看向谢雪桐,攥着栏杆的指节泛白。
若说刚才看见那笔录的时候,她只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谢雪桐根本就不在现场,可现在……
谢雪桐的目光落在证人席前方,那一小块被头顶灯光照的发白的大理石砖块,刺的她眼前都是一片白光的空茫。
她平缓的开口,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
“我看见了,是我妈妈和……大伯伯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什么争执?”
“我距离远,没有听清楚。”
“那如何判断激烈?”
“他们拉扯之间动了手,就在那栏杆旁边,我妈妈摔了大伯伯准备的生日蛋糕,然后……把人推了下去。”
底下距离近的人都捂住了嘴。
看纸质的笔录,和亲耳听到证人说出口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却眼睁睁的死在了面前。
“请问证人,你的妈妈就是现在站在被告席上的谢芷爱么?”
谢雪桐没有开口。
她好像失神了似的。
“证人?”
检方提醒了两次,谢雪桐才回过神来,略显失神的目光轻轻移动,自走进这大厅内以来,第一次和谢芷爱对视。
遥遥相望。
谢芷爱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听着谢雪桐的话,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
可现在她现在想的,却并不是谢雪桐的证词是否会对她的判决产生影响,她想的是……她最疼爱的女儿,竟然亲眼目睹了那样的事情,看到了她一直极力掩藏的一面。
谢雪桐朝着谢芷爱笑了一下,唇角弯起,“是的,她是我的妈妈。”
台下哗然。
“谢雪桐这是亲自指证她妈犯罪了?”
“这是大义灭亲?”
“谢雪桐是不是疯了!”
“这么说谢殊真是谢芷爱推下去的!”
法官锤落下,咚咚两声,“肃静。”
谢雪桐看着谢芷爱,声音和缓,“她是我的妈妈,就算她再坏,她也是我的妈妈,她对我很好,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好妈妈。可对别人,她是个恶毒的坏人。我没办法说服她向善,也没办法规劝她自首认罪,我也有罪。”
她抬起手,取下别在发梢的一枚发卡。
镶满钻的发卡躺在手掌心里,熠熠生辉,像是一只即将翩跹起飞的蝴蝶。
她笑着看向谢芷爱,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划过脸颊淌进嘴角,咸涩难当。
“她是一个好妈妈,我却不是一个好女儿,我对不起我的妈妈,是女儿不孝。”
在妈妈和正念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她站了出来,指出了妈妈犯下的罪,给正念作了证。
陆可为看见谢雪桐手指尖那闪烁的钻石光,脑中忽然窜过一个念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就随着谢雪桐抬起的手,他突兀的大声喊道。
“不!”
谢雪桐手持那枚尖端锋利的一字发卡。
距离近的前排的人瞳孔内倒影出来,尖叫连连:“啊!”
陆可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搂住了谢雪桐向下瘫软的身体。
“桐桐!”他用手去覆她脖颈上涌出的鲜血,又怕碰疼了她,嗓音嘶吼着喊出声,“叫救护车!”
谢雪桐眼前一片乌黑的最后一秒,就是陆可为惊慌失措的面孔。
她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叫他不用紧张她。
可她的手,抬到一半,便颓然落了下来,整个视野陷入漆黑。
有人打了急救电话。
谢芷爱呆滞了几秒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从栏杆后冲了出来,旁边的警卫左右拦住了她。
“桐桐!桐桐!”
她跪坐在地上,眼泪流了满面,挣扎着匍匐在地面上,想要往前爬,想要距离自己躺在地上的女儿更近一些。
可拼了命的挣扎,也没能向前再前进一步。
“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没错,错的是妈妈啊!我什么都认了,我认罪,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别伤害你自己傻孩子,傻姑娘啊……”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枚发卡。
是女儿生日的时候,她送给她的。
是她最喜欢那一枚设计精巧的一字夹,亲手别在女儿的发梢,捧着女儿娇俏的面庞夸她漂亮。
那时,谢雪桐还勾着她的肩膀,“妈妈才是大美女,以后我就叫你大美女好了,大美女!我们一起去逛街吧,我想买新裙子啦。”
可现在,女儿却用她送的最喜欢的发卡,自戕在她的面前。
她穿着灰色的囚服在地上跪趴着,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成了背景音,只剩下那躺在地上的女孩。
她好似回到了16号那天傍晚。
那是警方审讯室内,反复提到的一个日期。
回到了那个霞光漫天的傍晚。
从八楼的天台看下去,谢殊躺在被夜色染成黑色的血泊之中,脸上是悲悯的笑。
对她。
也笑她。
笑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