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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的走进来,行礼道:“殿下,人带来了,验身嬷嬷仔细验看后,就剩下十八个了,挑剩下的都安排在内宅做粗使丫头了。”
“十八个,也不少了,都带上来罢。”谢孟夏没精打采的挥了挥手:“叫她们都退下罢。”
琵琶姬们如蒙大赦,纷纷抱着琵琶,跟在下人身后,鱼贯而出,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何云重重击掌三下,十八个姑娘赤着足,浑身湿漉漉的走进来,在墁地的金砖上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足印。
这些姑娘局促不安的站着,身上只裹了一袭素白轻纱,散下来的长发上还带着水珠,滴到肌肤上,有些凉。
谢孟夏眸光如刀,惊艳的在姑娘们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疑惑道:“我今日骑马带回来的那俩呢,怎么就剩一个了,那个骨相绝佳的呢。”
“哦,那个,验身嬷嬷说,她身上有疤,打发去内宅做粗使丫头了。”何云忙道。
“有疤,那还真是可惜了。”谢孟夏想了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反手一指他今日骑马带回来的另一个姑娘,眯着眼笑道:“你留下侍奉,其他人先回去,明晚再来。”
其他姑娘皆默默松了口气,有些不忍的望向那姑娘。
那姑娘惊恐的浑身哆嗦,谢孟夏凶名在外,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她知道他不是好人,可究竟坏到了什么程度,她想象不出,但只看今晚他羞辱她们这些可怜人的做派,就坏到了极致。
谢孟夏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一把攥住姑娘的手臂,将她拖到床榻旁,塞到床榻深处,放下帐幔,眯着眼笑道:“躺着,别动,不然,你就没命了。”
姑娘一个哆嗦,脸刹那间就白了。
谢孟夏冲着何云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屋子,走到廊檐下,低声道:“问明白了吗。”
何云点头:“她们这一批方家女眷,都是从不同的人家抓来的,彼此间都不认得,像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谢孟夏微微蹙眉:“她身上有什么疤。”
何云道:“属下都问清楚了,她左边儿锁骨那有一处青莲状的胎记,拇指大小。”
谢孟夏疑虑重重道:“方灵运小女儿的尸骨,是不是前日已经烧了。”
何云道:“是,死无对证了。”
谢孟夏点点头:“好,明日一早,让她来侍奉我更衣。”
何云挑了挑眉:“属下明白,殿下,别让美人等太久哦。”
谢孟夏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何云的背上,笑骂道:“你是嫌我死的太慢吧,去,把那个谁谁谁给我叫过来,那美人我消受不起,便宜他了。”
何云撇了撇嘴:“有贼心没贼胆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谢孟夏大吼一声,作势要踹何云。
何云逃得飞快,笑道:“没说什么,殿下赶紧歇着吧,属下这就叫人去。”
金陵城,秦王府。
秦王府离东宫不远,都是皇子府邸,修建的却截然不同,太子府极尽奢华,而秦王府却装饰简明。
谢晦明与谢孟夏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模样却有几分相似,只是性子大相径庭,谢孟夏年长几岁,却是顽劣不堪,谢晦明稳重自持,文韬武略都胜过谢孟夏,是官员百姓口中,太子的不二人选,可就是这个不二人选,偏就落了选。
夜色沉沉中,旁人早已安寝了,可天生劳碌命的秦王谢晦明却还在伏案疾书,手边儿一盏茶早已冷透了,他想都没想就端过来抿了一口。
一个黑衣姑娘匆匆走过来,发髻高挽,正是谢晦明的贴身侍女兰苕,她低语道:“殿下,兰溪传消息过来,说太子殿下果然留下了大部分方家女眷,剩下年岁大的都发卖了。”
谢晦明抬头:“兰溪也被留下了。”
兰苕点头:“是。”
谢晦明凝神片刻:“兰溪这次及时销毁了本王与方灵运往来的信函,大功一件,本王记下了,你去告诉她,若她能就此留在东宫,日后,本王有重赏。”
兰苕忙给谢晦明续了盏茶:“兰苕姐妹为殿下分忧,不敢居功领赏。”
谢晦明轻轻拍了拍兰苕的手,平静道:“有功当赏,有过该罚,没什么敢不敢的。”
兰苕谢了个恩,继续道:“殿下,太子肆意妄为,竟然劫了法场,殿下可要写个折子,弹劾太子么。”
谢晦明摇了摇头,瞧了眼外头的夜色,月黑风高,正好不露行迹的行事:“劫法场虽然是大罪过,可是不祥的罪过更大些,写折子就不必了,没得惹父皇生气,你去告诉司天台主事,月蚀之事事关国运,大意不得,叫他的折子编的缜密仔细些,别叫人瞧出破绽来。”
兰苕了然:“是,婢子这就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陈杳杳就被管事嬷嬷给薅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茫茫然的去摸水桶。
这府里的丫头欺生,昨天夜里,一屋子七八个丫头合起伙来,把陈杳杳给撵到大通铺最外侧睡着,一整夜的风声在门外呜呜惨叫,她初来乍到的,又有些择床症,熬了半宿才睡着,好像刚刚睡了一小会儿,就被人薅起来干活了。
陈杳杳打着哈欠,困的眼泪鼻涕一起流,虽说当初跟师父在终南山上隐居修行时,也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可那会儿心无杂念的,睡得好,不失眠啊,她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提着水桶晃晃悠悠的走到井台旁。
“陈杳杳,你过来。”管事嬷嬷在廊檐下大叫了一声。
陈杳杳吓得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到井里去,一下子便醒了神儿,回头道:“你吼什么吼,吓死我了。”
管事嬷嬷愣住了,从来没有粗使丫头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仔细端详陈杳杳一番,她也没比别人多长一只眼睛一个耳朵,腾腾腾几步走过去,揪着她的耳朵骂道:“小丫头你是要翻天么,才来一天你就敢顶嘴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其实陈杳杳说完那句话,也后悔了,她忘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她一个最下等的粗使丫头,随时随地都可能没命,这样出言不逊,不是等着挨打呢么,她忙服软道:“嬷嬷,嬷嬷,我错了,我,我还没睡醒呢,我犯迷糊呢,嬷嬷,嬷嬷,你饶了吧,你看我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饶了我吧。”
管事嬷嬷这才松开手,凶狠道:“知道怕就行,去,把脸洗干净,头发梳整齐了,一会跟我走。”
“诶,好。”陈杳杳忙收拾利索,垂头耷脑的跟在管事嬷嬷身后,七拐八弯的往外走,这下她可看清楚了东宫内宅的模样,将走过的路仔仔细细的记在心里,她跟着师父修行过五行八卦,默记些道路方位,还是小菜一碟的,只不过这是内宅,要想逃出去,还得搞明白前厅的情况。
谢孟夏披着猩红长衫,歪在床榻上,见何云匆匆进来,他挑眉道:“来了。”
何云点头,兴奋道:“来了,殿下,演起来。”
谢孟夏噗的呛了一声,瞪着双眸骂了一句:“你小子,能正经点么。”
何云忙敛眉垂眸,束手而立,一本正经道:“来了,殿下,开始罢。”
陈杳杳跟在管事嬷嬷身后,七绕八绕的绕到了正厅门外。
管事嬷嬷冲着正厅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道:“侍奉更衣,会吧。”
陈杳杳怔了怔,更衣,不就是换个衣裳么,没长手啊,自己不会换啊。
管事嬷嬷讥讽道:“怎么,连更衣都不会啊,你爹娘怎么教的。”
陈杳杳瞥了管事嬷嬷一眼,头轻轻一摆,大阔步的就往正厅里走。
谁料就在此时,从厅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陈杳杳硬生生停下脚步,管事嬷嬷在身后不断催促,她也不肯上前一步。
惨叫声刚刚停歇,又从厅内飞出带血的剪刀,刀尖儿滴血的匕首,都扎在陈杳杳面前的青砖锋利,血溅到她的鞋面儿上。
陈杳杳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唯独有个毛病,怕见血,哪怕是番茄酱抹在地上,她也是要抖三抖的,这个毛病,害的她在刑警队实习的时候,第一次出现场就晕过去了,才被打发到档案室做冷板凳,这个毛病还害的她在影视城当群演的时候,凡是有演死尸的活,演完收工,她都是被人掐人中掐虎口在踹三脚给叫起来的。
她低头看到鞋面上的血印子,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在地上。
“人呢,还不来给本宫更衣,等着本宫把你们剁了喂狗么。”厅内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大骂。
喂狗,不能喂狗,得活着,陈杳杳吓得回过神来,拖着不停打转的腿肚子,走到厅内。
谢孟夏站在床边儿,抬起一张阴沉沉的脸,望着陈杳杳道:“更衣。”
陈杳杳嘟囔了一句阎王脸,拿过衣架上的朱砂色外衫,学着古装电视剧里的样子,替谢孟夏更了衣,虽说手法不慎捻熟,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